受先秦楚文學的影響,漢代文學壹開始就頗具浪漫色彩。然而,它的浪漫風格隨著時代的變遷而逐漸改變。就祭祀樂歌而言,漢武帝時期詩歌的浪漫風格與漢初相比發生了明顯的變化。
漢武帝時期樂府文人的《郊祀歌》反映了漢武帝時期詩歌抒情方式的演變。漢武帝初年所作的樂府文人《祭郊之歌》抒情,如《林帝廟五帝詩》,主要歌頌漢帝國的文學武功,抒發集體情懷,境界廣闊;漢武帝後期創作的《太陽的進出》等詩歌,已經從期待帝國的興盛轉向期待個人生命的延續,抒情風格也逐漸轉向個人的內心。
漢武帝後期,樂府文人註重收集整理哀嘆生命短暫、思考生命存在和價值的作品,更能展現西漢詩歌由外向表達集體情感向內向表達個人情感的轉變。如《戰城南》中的“晨出暮歸”[11](p.228),體現了對毀滅生命的戰爭的深刻思考;烏孫公主的哀歌《我家嫁我,我遠外烏孫王》[2](西域傳,第3903頁),描寫被迫嫁異國的不幸經歷和內心的悲哀;善於偷窺聖意的李延年還改編了漢高祖時期產生的《秋錄》、《浩立》等兩首挽歌。從這些作品的收集和整理中,不難發現,受漢武帝詩歌觀念轉變的影響,西漢詩歌逐漸從歌頌、抒發集體情懷轉向抒發個人情懷、思考人生。這種看似轉向頹廢的唐朝的文學風尚的轉變,實際上反映了西漢人個體生命意識的逐漸覺醒,開啟了魏晉時期人們生命意識普遍覺醒的先河。
第三,漢武帝的詩歌觀念和西漢詩歌演變的文學意義
就現有文獻而言,漢武帝時期的詩歌創作、收集和整理,大多是在武帝詔令和詩歌觀念的指導下進行的。它的創作者、收藏者和整理者,大多是處於朝臣地位的醫生、使者、文學侍從和不幸的大臣。在這樣的詩歌生產機制下,不僅漢武帝贊美美的詩歌觀念和要求詩歌“潤色”成為官員們遵循的原則,而且他個人延年益壽的願望也成為官員們迎合的對象。俗話說“楚王細腰,餓死在宮中”[17](馬援傳,第853頁)。由於梁武帝要求臣子為他制作樂歌,以配合郊祀,褒揚美德,於是臣子們就向他贈送表達君臣和諧、宣揚美德的郊祀樂歌和詩;自漢武帝要求文學表現升仙趣味以來,朝臣們就出現了表現升仙享樂內容的作品。由於漢武帝要求詩歌形式有新的變化,朝臣們就用新的聲音來配合樂府詩。可以說,漢武帝時期詩歌演變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如詩歌內容、藝術形式、抒情風格等,但漢武帝的影響是重要因素之壹。同壹個皇帝在不同時期對詩歌的不同觀念能夠對當時詩歌的演變產生影響,根本原因在於他的專制皇權發揮了作用。
漢武帝作為壹個好色的天子,在位期間在五經中立博士尊儒,使儒家的社會倫理觀和重視君臣等級的政教文學觀,深深影響了當時的文學家,並延續到後世。漢武帝為了穩定政權和個人享樂的需要,擴大了樂府的功能,邀請了司馬相如等著名文人和李延年等傑出的音樂家寫歌作詩,影響了當時詩歌的演變,客觀上促進了西漢詩歌的繁榮。這對文學史的貢獻無疑是巨大的,但其負面影響也同樣明顯。將《詩經》與漢樂府的內容進行比較,不難發現,《詩經》中的農業詩和徭役詩在本期樂府詩中是找不到的。《國風》中愛情詩很多,但這壹期樂府詩中表達男女愛情的詩很少。《詩經》中有許多尖銳批判時政的作品,但漢樂府詩中諷刺時政的作品卻很少。這種變化並不意味著漢武帝時期的農業生產活動比《詩經》少,少男少女的戀愛欲望低,徭役減輕,時局太平。就徭役而言,漢武帝致力於開疆拓土,導致徭役非常繁重。《鹽鐵論徭役》中是這樣說的:“近者千裏,遠者跨萬裏,歷時兩期。長子不歸,父母牽掛,妻子嘆息,心中展開忿恨仇恨,默念痛入骨髓。”【13】(第520頁)然而,這些對徭役的“悲情”和“詠懷”之作,樂府詩中並沒有收錄。究其原因,當然與樂府文人試圖迎合武帝,避免反叛龍麟有關。這壹現象強烈地表明漢武帝依靠皇權支持樂府詩的創作、收集和整理,不僅促進了西漢詩歌的演變,而且導致其內容由豐富多彩向相對樸素轉變。這種現象不僅表現在漢武帝與詩歌的關系上,還表現在漢武帝與其他文類的關系上,以及詩歌、騷體等經典詮釋上。(如轉載請註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