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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都沒有,哪裏來的灰塵?——讀張躁的《在鏡子裏》

壹個

鐘鳴在講《鏡中人》的時候,講到壹個北方詩人,看了這首詩忍不住手淫,演了賈寶玉。這個傳說很精彩,深深切入了這首詩的迷人氣質。我聽說過讀韓曙和喝酒,但讀詩和自虐是聞所未聞的。在這裏,詩歌就像壹面鏡子。人讀這首詩,難免會愛上鏡子,迷戀與自己相似卻又截然相反的鏡像。張躁的花言巧語總是誘人而致命的。任何壹個接近塞壬塞壬的水手都會情不自禁地被歌聲所吸引,完全忘記自己。詩歌進入人們的生活,並在他們身上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

鏡子是現代詩歌中常見的主題。現代詩歌史上很多詩人都是以寫鏡子而出名的,比如博爾赫斯,裏爾克。這可能是最迷人的圖像之壹,因為它與實物對稱,看起來像另壹個仙境。鏡像身份絕對是現代詩歌創作中使用頻率最高的原型之壹。第壹個自戀者那西塞斯沈迷於水中自己的倒影,把它變成了水仙花,這是現代詩歌用之不盡的母題。鏡子奇妙地反映了自我。它反映了我,揭示了我的存在。

王奧的《比目魚》詩中有壹首詩說:

壹個少年在夢遺的早晨醒來,清洗身體,在蒸汽蒸騰中壹點點擦拭鏡子,癡迷於自己完美的身體。自戀坦蕩,鏡子裏映出青春之美。王爾德的小說《道林·格雷的畫像》正好相反。畫像就像壹面鏡子,照出了那個男人罪惡的內心和真實的樣子,它忠實地反映了人的醜陋。張躁的《麗達與天鵝》最後壹句話正好描述了這壹點:但與我相似的,卻是與妳相反的。鏡子看似忠實地反映,卻顛倒了現實與幻覺的界限。妳想變美而不遮醜,但妳想做夢,醒來卻很恐怖。鏡子包含了壹個人的壹切。人和鏡子的關系也是人和自己的關系。妳怎麽知道鏡子裏的臉?

鏡子不僅代表了真實自我和理想自我的關系,我的愛人也是壹面鏡子。臺灣省詩人愛有壹首可愛的詩:

在夢裏,妳的唇,妳的笑,不都是“我”向往的鏡子。情人眼裏出西施,對方美好的影子深深地映在心裏,所以我要變得美好。我的心靈在油燈的光暈中舞蹈,壹切都反映著她的善良和她自己的妄想。此時,鏡子代表著渴望和無盡的完美。想念她就像和水泊親切而溫柔地交談。

但有時候鏡子裏看著無盡的孤獨,那句“妳應該把目光從人家的化妝鏡上移開”把永遠都寫在心裏,傷心的人照鏡子看到的都是冷。在張躁欲望組的詩中,吳剛痛苦地訴說著“無盡的盈缺,無盡的惡心”。身在廣寒宮,他不停地剪著桂冠,肩負著孤獨的詛咒,月亮的圓滿只照在自己身上。他呼喚愛人的陪伴,卻始終沒有得到回應。愛人的虛像映射了虛空。

巧妙的是鏡子本身豐富的內涵,能讓矛盾的表達融入詩歌的句子中。中西文化表達在本質上有相似之處:真假難辨,愛恨無知。人真的可以不後悔自己愛過的癡情嗎?

它從這裏進入鏡子。

《鏡中奇緣》的開頭很巧,停在了人們照鏡子感到憂慮的那壹刻:“只要想起這輩子後悔的事/梅花撲滿南山”。張躁深諳古典詩詞的味道,深知這種情感之美在於委婉。中國的詩不同於西方的詩。她錯過了什麽,後悔了什麽,有沒有後悔,都不是從字面上表達的。在解釋龐德翻譯《長征》時,張躁提到英國詩歌的真實感受無法翻譯中國詩歌的“空”的部分。《鏡中》這首詩的語感側重於悲傷,或者說妳在鏡中看到的虛像是模糊的、曖昧的,這是前兩句的基調。詩意的想象空間就這樣展開,梅花落滿南山,深情地伸展。

這首詩持續的時間很短,當梅花落到羅曼遠山時,它可能只是壹個夢幻的神。張躁喜歡寫詩意的瞬間。在短暫的壹瞬間,壹切都被感官放大得像過了壹輩子。壹首短詩的美在於精致。《鏡中》處理的是小物件,比如遺憾、梅花、壹個女人、情感、恍惚。小小的內襯,把朝廷、皇帝等豪門輕輕托起壹片花瓣,全詩質量很輕。廢名在唐詩中說“黃鸝不過癮,入未央宮”,比喻壹片花瓣大如宮闕,輕松而美好。

以第壹人稱“我”為抒情主體的詩歌寫作是壹種典型的現代寫作風格。龐德在他翻譯的《長征》中把“我的頭發還沒蓋到我的額頭,妳,我的愛人,騎在竹馬上的時候”翻譯成了第壹人稱。中國的古詩本身就充滿了對話,很少有第壹人稱。遠行的女主角並不直接叫我,而是說“虞姬”,因為是在和愛人說話,只需要陳述身份。《鏡中奇緣》和《愛在午夜讀信》的區別在於沒有“我”。《鏡中奇緣》的寫作本身就增加了敘事的不確定性:誰在說話?

在現代主義詩歌的發展中,詩人早就發現主體不可靠,拋棄“主體”可以拓寬文本的闡釋空間。閱讀行為由“記住”和“看著她”兩個動作引導。妳想到了什麽?誰在看著她?看著她遊到河對岸,看著她爬上梯子的高度,她似乎“離得很遠”。但她又回來了,像被眼睛牽著鼻子走,騎著馬回來了,臉上帶著羞愧。是“回憶”和“看著她”這兩個動作,讓她由遠及近回到眼前。

百花提修改意見時,說“皇帝”二字不能刪,因為“皇帝”是全詩最重要的。《鏡報》裏的“皇帝”和“鏡子”正好和她形成了對比,讓她安定下來。“鏡子”總是等著她,把她帶到她經常坐在鏡子裏的地方。她就像是皇帝美麗的影子,但皇帝只是壹面等待她去填補的鏡子。偌大的宮殿空寂無人,孤獨的皇帝在等待她的到來。皇帝,鏡子,她自己的回憶甚至讀者都是這樣,羞慚地看著她的臉頰,慢慢回過神來,直到壹切結束。閱讀是她美的見證,讀者無形中成了這首詩的壹面鏡子。這首詩講的是人與美,是人與自己的壹次相遇。壹切都在看著她,慢慢的,到了詩的結尾。

詩的結尾使全詩形成壹個完整的環形結構。“歸”不是“終”。她望著窗外,思緒又開始飄渺,時間仿佛回到了最初。這種處理方式只是讓詩歌的運動變成了壹個圓圈,好像發生了什麽,又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鏡子的美是壹種與世界無關的美。她的開始和結束似乎與這個世界無關。全詩如鏡。她是桃花源的壹個美麗的影子。妳在後悔什麽?我們不知道。她托著下巴發呆的樣子,已經讓人覺得壹切都可以原諒,像壹朵花開花落的梅花,美得讓人自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