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讀這部經典,我們不僅被強烈的宇宙意識和宇宙意識升華出的宇宙精神深深震撼,更被作者詩意的心理時空所折服。這種仰慕簡直就是對哲學的征服,也就是對詩意哲學的征服。
詩性哲學是德國浪漫美學。誕生於1795-1800年的德國浪漫主義哲學理論,在對工業文明的焦慮、反思和批判中敏銳地發現了生命與科技的意義、價值和歸宿之間的尖銳沖突,於是“把有限生命的永恒精神家園放在哪裏”成為他們關註的焦點。德國浪漫主義的哲學和詩學理論對我們進壹步理解張的《春江花月夜》的詩美有著重要的啟示。
“連海平春潮,海上明月* * *潮。我隨浪行千裏,江邊無月”——從江月開始,可謂“橫”。江連海,月生於海,月照江邊。這樣的連環美,呈現在千裏之外的廣闊時空裏。極其明顯的是詩人胸懷之大,視野之廣,有壹種仰望宇宙的豪邁。
“河水繞芳甸流,月色照花林如霰。霜降流於空中,卻不見亭上白沙。”——在河的周圍,用花林和亭沙來襯托月亮的光。它的美就像霰和霜,感覺的物化讓人在寂靜和美好中瞬間享受生活。精神體驗極其微妙。
“江天無塵,天上有孤月輪;誰第壹次看到河邊的月亮?月初明月照人”——明月當空,河面幹凈美麗。“這種美來自詩人的內心,而誰又何時去追問:有限的個體生命能否超越時間,獲得永恒而無限的價值?永恒的問題觸及永恒的奧秘。
“人生代代不息,江月只是年年相似;我不知道江月待誰,但我看到長江送水”——人類的個體生命是有限的,但人類的生命是代代相傳的,沒有盡頭,正如江月在宇宙中是永恒的。會不會是江悅也是情人?是在等她的愛人嗎?如果江月深情,那麽人就應該更深情;然而,有知覺的個體的生命是有限的。看長江的永恒。不就像人類壹代壹代傳下去壹樣嗎?詩人似乎從宇宙中頓悟到了有限與無限之間的平衡。這是詩意的時代,詩意的哲學。施萊格說:“在嚴格的哲學意義上,永恒不是虛無,它不是對時間的徒勞否定,而是時間的整體和不可分割的整體。總的來說,時間的所有因素並沒有被撕成碎片,而是親密地混合在壹起,於是就有了這樣的情況:過去的愛情在壹個永遠不會消失的真理中再次綻放,現在的生活有了未來希望和成功的萌芽。”7世紀的中國詩人和17世紀的德國浪漫主義詩人達成了壹個無聲的協議。多麽有趣的中西對話啊!而且這個對話很有哲理!
“壹片白雲悠悠來,清楓浦愁。今夜誰的船在遠航,何處不見月”——在永恒的時間裏,愛是永恒而純粹的;愛是永恒而純潔的。“過去的愛情在永恒的回顧中形成的永恒真理中再次開花,現在生活有了未來的希望和成功的萌芽。”從江上流浪到天上,卻想著女人,從宇宙的大小到人間的相思,說明純粹的愛情是超越時空的。
“可憐樓上徘徊,應照留人妝鏡。玉壺的簾子卷不起來,卻被刷回鐵砧上。此時,我不認識對方,我希望中國逐月照耀妳。鴻雁在天上飛,魚龍潛在水裏跳。昨夜夢見閑池落花,窮春未歸。春江花落,江月西斜”——遊子之思和思婦之言,原是《古詩十九首》和樂府的兩大主題,在張的作品中更具典型性和詩意。在浪漫美學中,“所謂美,無非是壹種客觀的精神意義。美只能來自於被看護者的內心,只能是被情感喚起的直觀內容。”由於審美直覺排除了對經驗的世俗考量,它對客觀現實的認識應當回歸內心追求壹種詩意的心境,它應當根據自我所經歷的內在時間重新組織和重構壹種新的時空心境,它應當在同壹心境下引領感性個體走出有限的規定,從而達到“主體心境中所呈現的直觀主體與直觀客體的交融與統壹。”而且浪漫主義美學認為“真正的詩歌是同壹種心境的客觀表現。”這是壹個絕對超越時間的永恒世界,生命的價值就在這裏。只是時間被取消了,瞬間凝固成永恒。“從這個角度來看,理解流浪者的思想和詩歌中出現的女性的思維之詞,大概不會有什麽障礙。
“斜月藏海霧,碣石瀟湘無限;不知多少人月歸,月滿情。”——終於落筆和反撲同樣精彩。三評屈《唐詩三百首》:“這會把春江花月色壹並抹滅,卻形成壹句情話,說明月可以落,春可以竭,花可以不要,但沒有它得不到愛情...這個情字裏有很多東西,老是抖,全詩都會總結。”妳說得對。然而,這裏的“愛”似乎真的來自浪漫美學中提到的瞬間體驗。“在瞬間體驗中的個體,以想象為基礎,不斷地把自己的過去投射到未來,超越時空,超越生死,把瞬間變成永恒。”從月亮升起到月亮落下,這是壹段無窮無盡的無限時間;從碣石到瀟湘,這是另壹個宇宙空間。在想象中,詩人為我們創造了壹個全新的詩意時空世界,即“強烈的宇宙意識”和“由宇宙意識升華的純潔的愛”。宇宙是永恒的,“由宇宙意識升華的純潔的愛”也是永恒的,所以“面對神奇的永恒,作者只有驚愕,沒有憧憬,沒有悲傷。”這樣,個體的自我與永恒合而為壹,成為宇宙的自我。
張的《春江花月夜》便是如此,從江月開始,到江月結束。在仰望孤月、遠眺河海的詩意時空裏,宇宙意識和人類真愛展現出壹種美好的境界,在體悟生命有限、追求生命無限歸宿的精神探詢中,思索著永恒的奧秘。“孤立的文章絕對是獨壹無二的,但對於所有人”的評價真的不為過。有壹種“隱含抒情法”,“雖然把情感本身照原樣寫出來,但把感受的對象隱藏在過去,用另壹個東西作為象征。”(中國韻文所表達的情感)這首詩雖然寫的是春江上,遊蕩著對女性的思考,但並不是要告訴讀者,有這樣的風景,有這樣的世界。他只是想表現他美好的憧憬和淡淡的悲傷。開頭寫的是月下,寬廣,寧靜,美麗,不塵不俗。是壹種全新的境界,頗能象征初唐士人的精神面貌:沒有受過挫折,沒有深入入世,熱愛生活,純潔無瑕。然後,作者用兩句話“河邊誰見月第壹眼,河初月照人”,寫出了宇宙無邊,生命有限的矛盾,既有哲理,又像小孩子的提問壹樣幼稚。此外,與永恒的河月相連,更凸顯了他的內心世界:因為身處奇妙的境地,無法把握宇宙中生命的真諦,所以有壹種淡淡的、執著的憂傷。下面樓裏女人的思維只是壹個符號。作者表現的還是自己的悲傷和憧憬。——春色撩人時,思婦望樓頂明月。月亮在天上,它的倒影在水裏,它的光輝無處不在。她希望天上的人像大雁,水裏的人像魚龍,可以搭個順風車去“春江花落何處”來個良宵小聚。然而天上的月光是騎不走的,水裏的月光也是壹樣的無奈。夢裏的飛花,眼前的流水,都預示著春天在消逝,附著其上的月亮更偏向西方,已經隕落。江邊月夜很美好,美中不足的是兩地分居辜負了今晚的江邊月夜。作者的離別悲傷遠非悲痛。古樂府的“說多食,說多貌”,李清照的“皺眉,卻思”,都顯得沈重。《春江花月夜》中,雖有悲涼,難掩輕盈;雖有嘆息,卻沒有悲觀。這就是初唐文人的精神!他們剛剛踏上人生的道路,有理想,有信心,有活力,但缺乏經驗。這個群體是在國力上升期面向世界的。壹方面感覺很美,另壹方面感覺還是有些不足,應該會更好。缺什麽,怎麽變得更好,他們什麽也說不出來,只隱約覺得這是宇宙中的大問題。要準確表達如此復雜的內心體驗,不能靠邏輯思維和邏輯表達。按梁啟超的說法,應該找壹個象征,但按中國詩學的道理,倒不如找壹個寄托。對張來說,依靠思念妻子、身在何處的遊子是最好的選擇。廣闊無垠的場面,優美動聽的文辭,悠揚的音調,以及壹種獨特藝術手段的運用:“將”字與“越”字忽合忽離,忽離忽合,瞬息萬變,奇妙而神秘,表現出最典型的初唐意境。
古代有識寶之士曾說張“孤篇興唐”。“絕對”就是“穿越”的意思。這句話的意思是:春江花月夜,標誌著詩歌從初唐向盛唐的過渡。初唐充滿了青春活力,但總有點孩子氣。盛唐的大詩人已經成熟,對宇宙的生命有了更深刻的感受。而這種“過渡”恰恰介於幼稚和成熟之間。現代理論認為,人的主體性發展有九個階段:自由、自然、自知、自失、自覺、自強、自立、自由。其中,“自我迷失”是關鍵:它否定了天真的自我滿足,從而萌發了有意識的新機器。壹個新的社會群體——期待《黃昏的田舍郎是國王的殿堂》的人們,那時候,正當人們青春年少,進入自我迷失的階段,卻意外地出現了壹些哲學問題,問出了永遠得不到完整答案的關於宇宙生命的問題;在這不斷的追問中,我漸漸覺得自己加深了對宇宙生命的理解,從而壹天天成長。張的《春江花月夜》就是關於這個失落的舞臺。他不寫思想,只寫意境和氣氛,符合詩歌的藝術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