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去世前沒有拍坐的照片,但是這個姿勢明明被我腦子裏的負面吸收了,卻沒有走出來。現在用筆墨代替顯影液和定影液來曝光我媽的坐像:
我母親坐在我老房子西北角的八仙椅子上,眼裏閃著嚴肅的光芒,嘴角掛著慈愛的微笑。
老房子西北角的八仙椅是我媽的老位子。從小到大,直到去世前幾個月,我媽壹有空就壹直坐在這張椅子上,這是壹個很不舒服的座位:我家老房子是三室壹廳,右邊是表哥家,左邊是舅舅家,中間沒有隔斷,只有左右兩排八仙椅作為三家的界限。於是我媽坐在椅子上,身後壹個淩空。如果是沙發椅,三面都是柔軟的厚墻,淩空毫無障礙。但是,我的八仙椅是木頭做的。坐板和靠背成90度角,靠背只有幾根稀疏的木條,只有人的肩膀那麽高。媽媽坐著頭沒地方放,很不穩。母親還為了防止椅子腳爛在土上,在椅子腳下用了壹個兩三寸高的木座村。所以這個八仙椅特別高,媽媽腳懸空坐在上面不方便。所謂西北角,就是左邊最裏面的椅子,這個椅子裏面就是穿過出境大廳的門。大廳後面是廚房。媽媽坐在椅子上往裏看,她能看到爐子。風從裏面吹過來,煤煙和油氣都吹在母親身上,非常不衛生。廳前壹個三四尺寬的院子,就是墻門。墻外是我們的染坊。母親坐在椅子上向外望去。她可以看到來來往往的顧客,聽到街上沸沸揚揚的聲音。壹點也不安靜。然而,我的母親卻坐在我老宅西北角這樣壹把不穩、不方便、不衛生、不安分的椅子上,眼神嚴肅,嘴角掛著慈愛的微笑。為什麽媽媽總是坐在這麽不舒服的椅子上?因為這個位子是我家最急的。坐在這個座位上,媽媽可以照顧爐子和商店。為了內外兼顧,媽媽不在乎座椅的穩固,不方便,不衛生,不寧靜。
我四歲的時候,父親贏了陪審團,同年祖母去世。父親丁楠在家,郁郁寡歡,以詩酒自娛,不管家事。丁楠最終廢除了科舉,父親也從此隱退。這期間,家裏的生意裏裏外外都是母親在打理。我從自習室出來,像往常壹樣走到坐在西北角椅子上的媽媽身邊,向她要了點吃的。媽媽在爭吵中露出了親愛的笑容,伸手取下了掛在椅子頂上的“餓貓筐”,拿起蛋糕餌給我吃;同時眼睛裏有壹種認真的光芒,給我幾句鼓勵的話。
我九歲那年,父親留給我媽和我們六個人,幾畝薄地和壹個染坊,就去世了。家裏家外的責任都由我媽承擔。從那以後,她坐在那把椅子上的時間越來越多。工人經常過來坐在裏面的凳子上,和媽媽聊家務。店主經常過來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和媽媽聊起店裏的事。父親的朋友、親戚、鄰居經常來坐在對面的椅子上和母親談判或者應酬。放假放學回家,像往常壹樣去西北角的椅子上找媽媽要壹枚銅幣。有時候這四節課同時來,讓媽媽不知所措,於是用眼神嚴肅的光彩來命令、警告或交涉;同時在吵架的時候用壹個充滿愛意的微笑來鼓勵,愛撫或者應酬。當時我已經習慣了這種情況,以為我媽就是坐這個椅子出生的,四班人都跟她糾纏在壹起。
我十七歲離開母親去壹個很遠的地方讀書。我離開的時候,母親的眼睛裏散發出嚴肅的光芒,告誡我要待人接物,要學會站立之道;對吵架表現出愛的微笑,照顧我日常生活飲食的壹切細節。她準備了我的學費,她準備了我的行李,她給我做了壹罐豬油炒米粉放在我的網籃裏;她給我做了壹個小線板,在我的盒子裏放了兩根引線,然後把我送了出去。當我度假回來,壹進商店,我就看見媽媽坐在西北角的八仙的椅子上。她歡迎我回家,並給了我壹個充滿愛意的微笑。她詢問了我的學習情況,眼裏閃爍著嚴肅的光芒。晚上,她親自為我做壹些我喜歡吃的蔬菜。燈下,她詳細詢問我的學校生活,鼓勵、教導或責備我。
22歲畢業後,我去了壹個很遠的地方服務。我不能住在我媽的腿上,但是我放假回省裏了。每次回家,我還是會看到媽媽坐在西北角的椅子上,眼裏泛著嚴肅的光芒,嘴角掛著慈愛的微笑。她像聖人壹樣款待我,像導師壹樣教導我。
30歲的時候,我辭了工作,回家給媽媽讀書寫字。我的母親仍然每天坐在西北角的八仙椅上,眼裏閃著嚴肅的光芒,嘴角掛著慈愛的微笑。只是她的頭發已經漸漸從灰色變成了銀色。
我母親在我三十三歲的時候去世了。我母親再也沒有坐過我老房子西角的八仙椅子。但是,每次看到這張椅子,腦海裏壹定會浮現出媽媽坐著的形象——眼裏嚴肅的光芒,嘴角掛著慈愛的微笑。她同時是我的母親和父親。她教我把我培養成壹個嚴父慈母。我出生到三十三歲,不,直到現在。陶淵明的詩裏說,“以前聽長輩說的話,捂著耳朵就不喜歡了。”我也犯這個毛病;我曾經接受了媽媽所有的好,但我不會接受她所有的教導。所以現在每次看著母親在我想象中的坐姿形象,我都覺得很感激她嘴角掛著的慈愛的微笑,也覺得很害怕她眼中那種嚴肅的光芒。這種光輝,每次都給我深深的警醒和強烈的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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