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妳銀嬌奶奶這輩子就做壹件事:幫別人哭。最近幾年，哭鬧聲已經淡了。10年前，誰辦喪事都要請人幫他哭。辦喪事的人總想把喪事辦好。這個喪事要辦得讓前村後宅的人都說體面。壹是要招搖，二是要讓人覺得辛酸，難過。葬禮那天，從早到晚都有很多人來看。奶奶喜歡看，也喜歡和別人壹起哭。當眼淚流下來的時候，她的心會好受些。葬禮沒辦好，就會有人議論:“他家每個人都不能悲傷，壹群沒心沒肺的人。”其實也不壹定不難過，只是那個家庭沒有人會哭。要讓人覺得難過，就得邊哭邊罵。有的人不罵，只哭。也有壹些人不講道理。他們不太會說話。他們壹哭就瞎哭，哭出不該哭的東西。幾年前，西王莊的周嘉女孩死了。這是壹個醜聞，不容易公開。大嫂是半個傻逼，卻當著這麽多人的面，流著淚流著鼻涕罵:“我的親妹妹，為什麽人流產了還不死？為什麽流產了就死了？”我痛苦的姐姐...姐夫在壹裏外拍了我壹巴掌:“妳給我走開！“有的人哭的東西不難聽，但是哭的方式很醜，很怪很醜，聲音也不對，讓人發笑，這就破喪了。為什麽哀悼如此重要？妳還知道壹件事嗎？妳孩子的家人不知道。奶奶告訴妳:那是哭死的，但那是為了活人。壹個人死了，妳不能就這樣讓他白白死去。妳會哭著批評死去的生命的優點。很多好人死了，就沒人可以批判了。別人記不清他壹生的功過。活著的人悄無聲息的死去卻沒有得到任何好處，多可惜啊！如果有人能邊哭邊批評，把自己壹生的好事壹件件擺出來，這個好人就會受到尊重，他家的人也會受到尊重。遇到壞人或者死了的惡人，壹定要能哭能罵。沒有人會壹輩子做壞事，總會有壹些好事。當他所有的好話都說出來的時候，人心就軟了，想到大家都死了，就不再計較了，會有點難過他不是那麽壞的人，家人從此會高看壹眼。就這樣，經常有人找壹些會哭的人幫忙哭。妳銀嬌奶奶哭得最厲害。誰辦葬禮都得邀請她。村裏人都知道，她十六歲就會哭。她十三歲那年秋天，到處都是瘟疫。那天，她爸早上剛被擡走，她媽晚上就走了。我痛苦地長大，直到十六歲。今年春末，我五奶奶在村西去世了。下葬那天，所有的孩子都跪在地上哭了。人們圍著裏三層外三層哭，指著誰哭得最厲害，誰肚子裏的苦水多。妳銀嬌奶奶站在遠處。這五位奶奶心地善良，把妳沒有依靠的銀嬌奶奶當成妳的孫女。在妳銀嬌奶奶心裏，吳奶奶是大恩人。這時，五奶奶家的人喊了壹聲，妳奶奶銀嬌過來了。她“撲通”壹聲跪在五奶奶的棺材前。她先是無聲的哭，然後是無聲的哭，再後來，哭的越來越大聲。她壹個個罵五奶奶的好，哭得比兒子媳婦孫子孫女還傷心。她在五奶奶的棺材上哭，誰也勸不動她來。哭過之後，她哭不出來了，但還是哭了。所有在場的人都跟著她哭了起來。之後大家都知道妳奶奶銀嬌哭的好。再有喪事，我就請妳銀嬌奶奶幫我哭。但是，很少有人能知道妳銀嬌奶奶怎麽哭的這麽好。她心裏有苦，是個苦的人...
三
銀嬌奶奶回來後，雇人在當年淹死的小河邊建了壹個小茅屋，從此徹底結束了漂泊異鄉的生活。秋秋經常去銀嬌奶奶的小屋玩。有時我和我的祖母壹起去。此時，她坐在壹旁，靜靜的聽著兩位老人大聲卻聽不清楚的對話，看著他們的頭不停的晃動，像是失控了壹樣。有時候，她壹個人去，那時候，她會沒完沒了地問銀嬌奶奶。在秋秋看來，《銀嬌奶奶》是壹個故事，壹個漫長而迷人的故事。銀嬌奶奶非常喜歡秋秋。她喜歡自己的小辮子、小嘴巴和壹雙總是瞇著的眼睛。她經常伸出粗糙顫抖的手，撫摸秋秋的頭和臉頰。有時候，銀嬌奶奶的表情會變得很迷茫:“小的長得跟妳壹樣。她走的時候，比妳還小……”秋秋壹有空就跑到河邊的小屋。以前從未謀面的老人和年輕人總是喜歡呆在壹起。秋秋的奶奶對到處的人說:“我們的秋秋不要我了。”“妳已經在江南幾十年了。江南人也要幫忙哭嗎？”秋秋問道。“蠻子不會哭，說話輕聲細語，細聲細氣，哭出聲來，讓人傷心。江南人驕傲，總想把葬禮辦得很體面。江北有很多聲音好聽的女人到了江南。如果有人需要幫助哭泣，去幫助哭泣。不幫忙哭的時候就帶孩子，縫衣服，做飯，打零工。江南人有錢，能賺很多錢。”“為什麽要掙這麽多錢？”“建壹棟房子，建壹棟大房子，壹棟又大又寬敞的房子。”“為什麽不建？”“蓋好了。”“在哪裏？”"離這裏三英裏，在大楊莊."當秋秋問她為什麽把房子建在大楊莊，為什麽住在這個小屋裏而不是大楊莊的大房子裏時，她停止了說話，只是看著門外的大楊莊，仿佛在尋找記憶中幾乎已經逝去的東西。很快，秋秋聽到了她沈重的嘆息。後來很長壹段時間，她壹直沈默。秋秋回到家裏，把這壹幕告訴了她的祖母，並問她為什麽。奶奶告訴她:“那時候妳奶奶銀嬌是出了名的愛哭。誰的葬禮，方圓邁爾斯人來看她哭。她穿著樸素的衣服，領口裏塞著壹塊白手帕，頭發梳得整整齊齊，插著壹朵藍色的小花。幫忙哭的人總要插壹朵小藍花。她來了，問了死者的身世，嘆了口氣，跪在跪著哭的人面前，壹掌拍在地上，把頭往後壹仰，放聲大哭。其他跪下來哭的人都忘了哭。直到妳銀嬌奶奶哭了很久，她才想起自己該怎麽做。她跟著她，壹路哭。妳奶奶銀嬌的長哭能讓人顫抖。她可以壹口氣沈很久，像沈了壹百年，然後慢慢回過神來。她還會唱歌和哭泣。她的聲音很好聽，真的是唱哭了，讓人忍不住哭。大家愛聽的就是她的罵和哭。哭著哭著，她就‘罵’了。如果孩子死了，她會‘罵’:‘妳是討債的。爸爸媽媽壹口水把妳養這麽大容易嗎？妳這個沒心沒肺的狗娘養的，就想從妳這裏得到壹點點幫助，踢了妳壹腳就走了？“妳怎麽敢！”她哭著說孩子的母親是怎麽懷上他的，是怎麽生下他的，又是怎麽把他養大的。我哭的時候大叫:‘早知道今天，妳媽就把妳關廁所了……’如果是個老頭死了，她會大叫:‘妳這個死鬼，妳的心好狠啊！別管我們，老的少的。妳去休閑，讓我們受罪！妳為什麽不帶我們壹起去？妳傷害了我們所有人...既然妳提到了，那麽多人大老遠跑來聽妳銀嬌奶奶哭，妳不覺得奇怪嗎？聽哭聲的人群中，有壹位在大楊莊教小學的年輕先生。那個人很安靜，臉色很白，戴著壹副眼鏡。只要他聽到妳銀嬌奶奶哭的消息，他總會到的。他來的時候，站在人群裏，壹言不發，默默地看著妳奶奶銀嬌。每次哭的時候，銀嬌奶奶總是像得了大病壹樣，臉色很難看，在凳子上起不來。聽哭聲的人都散了，她還是沒有力氣回家。那位小紳士總是站在附近。妳奶奶銀嬌在路上，他跟在她不遠處，把她關在家裏。後來妳奶奶銀嬌嫁給他了。當年，妳銀嬌奶奶就像變了壹個人，整天笑瞇瞇的，臉總是紅紅的。壹個人，現在有了家有了伴，還是個愛用肥皂洗臉的有文化的男人。自然，她很滿意。那幾天，她壹直認為不能讓他和她壹起生活，就到處去幫忙哭。但是不會壹直哭，剩下的時間，她會幫人做衣服，收鞋底。後來，她生了壹個女兒，名叫肖驍。肖驍四歲生日後，她和他討論道:“如果我們有更多的錢，我們就可以蓋房子了。”。我想去江南，高橋以吳媽為首，他願意帶我去。妳在家裏很小。她去了江南。兩年後，她帶回壹筆錢，在方圓找不到第二個家的大楊莊蓋了壹棟大房子。家裏三口人，過了壹段時間，她又走了。最後房子蓋好了，錢不夠，就找別人借錢。她認為那麽大的房子應該有壹些東西，否則看起來會很空。她也想給父女多買幾件衣服，不讓他們走在別人前面被人看不起。況且她在外面漂泊慣了。她沒想到，第二年回來的時候，肖先生已經愛上了他的壹個女學生。當時的學生都很老了。那個女孩很好看。而且妳奶奶銀嬌已經老了。壹雙眼睛，壹年四季總是被淚水打濕，邊緣都爛了，讓人不太清爽。她可憐巴巴地求他，他說那個女孩有個孩子。她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是她帶著壹個小的回來了。我對她說，‘房子是用妳掙的錢蓋的。妳為什麽把它留給他？妳太老實太蠢了！她把肖驍緊緊地抱在懷裏，什麽也沒說。許多人對她說:‘叫他出去！’她搖搖頭說:“我有壹個小心肝。”她把嘴埋在細小的頭發裏，壹邊哭壹邊用舌頭把細小的頭發卷進嘴裏嚼著。之後，她再也沒有去過大楊莊...秋秋走到門口，淚眼汪汪地看著河邊的小屋...——摘自《野風車》(藍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