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她最早的記憶,我不知道她是三四歲還是七八歲,但那時候我壹定很小,因為我已經記不清我能描述出來的具體的東西了。
我的童年和大多數孩子壹樣,無憂無慮。但是他們沒有那麽無憂無慮,因為很多孩子的父母都是放任自流的,所以他們可以為所欲為,而我不行。不管我怎麽玩,總會有人強迫我即使不睡覺也要完成作業。我很怕她,她的嚴重程度已經到了我壹眼就能感覺到顫栗的地步。於是,即使她後來沒有檢查,我也能自覺地完成當天的作業,哪怕很晚。
她很嚴格,但不是那麽不講道理。我記得很清楚有壹次,那是冬天,雨下得很大,天黑得很早,最重要的是停電了。當時房子很破,到處漏雨。壹家人努力了很久,用鍋把漏水的地方都接住了。那天我沒有完成作業。我拒絕睡得很晚。我揉揉眼睛,在昏暗的燭光下做作業。她把我的作業放好,讓我睡覺。我說老師明天會批評我。她說老師要說,就說我沒讓妳寫。我很驚訝她總是逼我寫作業,這次居然逼我不寫作業。第二天,我向老師說明了情況,老師沒有追究我未完成的作業。後來我才知道,她不讓我寫,是怕暗光對眼睛不好。
她擅長織毛衣、鞋子、衣服和頭飾。織毛衣,做鞋子,編頭飾暫且不說,最讓我驚訝的是她能做出各種好看的裙子。
每年六壹兒童節,她都會用家裏的布料或者舊衣服給我們做裙子。白襯衫,袖口,領口都是從舊衣服上拆下來的碎花布,加上壹條紅色或淺藍色或綠色的背帶裙。或者藍色或黃色或綠色襯衫搭配白色背帶裙。或者,是壹件藍色或紅色或黃色的衣服,胸前有壹個用白布做的蝴蝶結。我們是三姐妹,她每年做三套。
那時候她家窮,沒錢給我們買新衣服,但她不希望其他孩子在六壹穿上新衣服,我們也不會迷路。所以在六壹之前,我每次放學回家,都能看到她蹲在家裏的縫紉機上給我們做衣服,就是為了讓我們過壹個快樂的兒童節。
其實做衣服用的布每年都壹樣,只是她很會搭配。每年做的衣服讓我們愛不釋手,也會讓別人贊不絕口。那些布片是她結婚時的嫁妝。她都用它們給我們做衣服,從來沒有給自己做過壹件。
她當過壹段時間的小販。那時候,她不忙農活。她騎著自行車在街上轉悠,很早就出門了,回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她賣過衣服、襪子、紐扣和衛生紙。其實那時候我根本不相信她會做生意,因為她老實,不犀利,不精明。我不知道她哪來的勇氣,哪來的貨,每天要走多少路去賣她的東西。
事實證明,她什麽都做得很好,大家都很照顧她。每次她回家,自行車後面的籃子裏就剩幾樣東西了。第二天早上,她又要去拿貨了。
我問她為什麽不賣菜。她說糧食不好賣,大家家庭條件都不太好。除了買必需品,誰還有閑錢買食物?
其實我是自私的。我覺得她要是賣吃的,不賣完可以給我們!
那時候的我太天真太自私了,從來沒有想過她做這壹切都是為了我們。我們需要錢來讀書,我們有三個孩子,我們需要很多錢來讀書。光靠爸爸的工資是照顧不了我們三個的,所以她想盡辦法。剛開學就把她準備的學費交給了學校。我從來沒想過她的難處,她為了錢吃了多少苦,但她從來沒告訴過我們。
也許是因為她的隱忍和堅強,我忽略了她的苦難和她家的貧窮,過著樂觀開朗的生活,因為她能給我們所需要的壹切,從不讓我們在金錢上受委屈。她只是想讓我們好好學習,從來不讓我們在家幹農活。所以,即使我生在農村,長在農村,也不懂稻麥,分不清雜草和韭菜。那時候我每次炒韭菜都會把草和韭菜混在壹起炒。
做了壹段時間小生意後,她找到了另壹份工作,為壹個小作坊縫補麻袋,每袋8美分。她壹整天都在彌補,沒有休息。她能補200多塊,賺20塊。每天早上,她給我們做好早餐就走了。晚上天黑了她才回來,然後給我們做晚飯。她太忙了,似乎從來沒有休息過。
有壹次她回來很晚,那天雨下得很大。碰巧父親臥病在床,發高燒,很嚴重。我們不知所措,在家等她。她壹回來下了車,就打著手電去找醫生。我不相信她壹個人。我和她壹起沖進了密集的雨中。她拉著我跑得很快。我跟著她小跑,抄近路穿過田野。這條路又窄又滑。我不停地摔跤,爬起來跑。壹條小河的壹座小橋被洪水淹沒了,我們仍然涉水過河。晚上看不清楚小橋的具體位置,只好用腳慢慢探路。水急了,我就緊緊地拉著她壹起走。最後去了診所,找了個醫生給爸爸看病。
第二天,聽人說河水泛濫嚴重。她跟我開玩笑說,如果我們倆昨晚都掉進河裏淹死了,沒人會知道。我告訴她我壹點也不害怕。是的,和她在壹起我什麽都不怕。
後來壹個親戚介紹她在市裏壹家服裝廠上班。她會做衣服,又能吃苦,所以幹活很輕松,比很多老員工都幹得好。她每天起得早,回家晚。不管刮風下雨,她從不請假。下了很多次雨,她回家都泡在水裏,渾身濕透了也沒抱怨。
那時候每個月發工資的那天,她都會給我們買菜帶回來,有時候是壹袋肉包子,有時候是壹袋剛出爐的蛋糕,有時候是燒餅,有時候是壹盒桶方便面。
當她第壹次把那盒方便面帶回家的時候,我們都驚呆了。那時候壹個包子才五毛錢,壹桶方便面也是三塊錢,壹箱12桶三四十塊錢,這可是壹筆不小的數目。
我們都圍著那盒方便面,興奮地討論著是幹吃還是泡吃。我想起問她為什麽花那麽多錢給我們買方便面。她說那是她那個月加班做的飯,沒吃就省了。
那壹個月,他們進度特別忙,經常加班到很晚。加班的時候,她沒有回家,和城裏的親戚住在壹起。
我突然覺得很難過。她十多天沒吃晚飯,就是為了把泡面留給沒幾個零食吃的我們。她餓著肚子工作到深夜,都是為了我們!
然而她總是壹臉淡定,不告訴我們她有多努力。下班後她總是很開心。她說,壹想到妳吃這盒方便面時的滿足感,我就覺得很幸福。我壹直在想,等我攢夠了盒子,我會把它帶回家給妳壹個驚喜。我自己不喜歡吃這些東西。
她在那家服裝廠工作了幾年。我不記得了。我只是覺得,這麽多年,她風雨無阻地給我們掙學費和生活費。
她工作很忙,周末不得不去種田。家裏有大米,棉花,油菜。她壹有時間就在地裏幹活,但她從不向我們求助。她似乎無所不能,無所不能。即使如此,她也從未放松對我們的管教。她似乎是我們成長路上的導航員。如果她稍微偏離了方向,她就會用她自己的方式把我們拉回來。
她管教我們的方式簡單直接粗暴,就是打架!我們經常被打敗。
我小時候經常挨打。不聽話被打,調皮,撒謊,和別人打架,和姐姐打架,搶東西,放學後抓蝦被她打。考試沒考好,找了個借口挨揍...在我的記憶中,我真的挨了很多打。挨打不能讓我長時間記憶,但是打多了她會有威懾力。不管我做什麽,我都會先權衡她會不會生氣,會不會被她打。
印象最深的是小學四年級。那天碰巧是我的生日。雨下得很大。早早放學回家的路上,壹條小河泛濫。我看到河裏有很多蝦,所以我在河邊抓了壹大袋蝦。我到家的時候,她在家等我很久了。因為是我生日,所以給我做了荷包蛋。她問我在幹什麽,我沒敢說,但她從我鼓鼓囊囊的書包裏翻出了那袋蝦。她問我是哪裏人,我說是我生日,有人送我的。她把我的手掌翻了壹會兒,然後讓我跪下。然後,我被打了!其實我壹開始就知道她會生氣,但是我很幸運的想到今天我生日她不會打我!她壹邊打我壹邊哭。她說,我叫妳去抓蝦。沒人知道妳什麽時候淹死在這麽大的雨裏,妳還撒謊!她打我,哭了。我很委屈,傷心地哭了。今天是我的生日!
她總是用手打我們。其實能有多重?小時候被打哭了,不是因為疼,是因為害怕!
後來她跟我說,妳知道我為什麽知道妳抓蝦嗎?我說不知道,她說,就算玩水後手幹了,掌紋裏也藏著水,壹眼就能看出來。我突然意識到她太聰明了。
那天晚上,她把那袋蝦剝了,煎了給我們吃,還對姐姐們說,姐姐給妳們多吃點!我終於放下心,知道她不在乎我撒謊捕蝦。
現在有了自己的孩子,有了自己教育孩子的方法,我不提倡打孩子,但不得不承認,必要的時候打比說教更簡單有效。比如,自從那次挨打後,我再也不敢壹個人去河邊玩水捉蝦,避免了小時候可能被淹死的厄運。
很多時候,我覺得自己骨子裏有壹種不安分的因子。在成長的過程中,如果不是她的約束和管教,我早就成了壹個壞孩子,也許會和人打架,也許會逃學,也許會在小學抽煙,也許會被學校勸阻,也許會成為壹個小姐姐...但最後雖然沒有成為人才,但也沒有變壞。雖然我在學業上沒有成功,但我沒有為難他們。我徘徊在好與壞的邊緣,她壹直拖著我。所以,直到今天,此時此刻,我還是很欣賞她的嚴厲和善良。雖然我的生活很平凡,但我從未放棄過自己。
高壹的時候,她的服裝廠倒閉了。就在她失業的時候,突然,村委會選舉,她莫名其妙的被很多人推舉為候選人,然後順利成為村委會成員。
當時我在很遠的壹個高中,她打電話給我說明情況。我覺得不可思議。她太普通了,沒有熟人介紹,也沒有人為她拉票。她怎麽會突然被大家選中!
後來在家裏,很多鄰居在壹起聊天,有人跟我說她真的是壹個很有能力的人,把妳們三個養的這麽好。如果不是因為她和妳父親的教學工資,妳不可能湊夠學費。她對人善良友好,家裏有困難找她,她都會幫。所以大家投票的時候都會想到她。
心裏覺得很溫暖。她在大家心目中有這麽好的印象,我覺得很驕傲!
當時很多人都出去打工了,我問她為什麽不去。她說,我不放心妳呆在家裏。她說現在很好,因為可以工作,可以照顧家人,可以照顧妳!
她工作很努力很辛苦,經常在太陽底下或者大風大雨中在外面跑。每當電話打來,需要她過來的時候,她都會放下手裏的壹切。有時食物煎了壹半,有時食物吃了壹半,有時衣服洗了壹半,有時她生病臥床...我從沒見過她因為家裏的私事耽誤工作。有時候我們終於回家了,她也不能陪我們在家裏吃個飯。我投訴過她,她說這是我的工作。另外,我讓妳開心,別人也會不開心。我不能讓別人等著。
她以這種工作態度在村委會工作了十四年,深受村民們的尊敬和愛戴。現在每次我們回家,即使她請假了,她還是會在有事的時候把我們留在家裏辦正事,辦完事後再回來給我們做飯。然而,現在,我不再責怪她,反而為她的辛苦感到惋惜,但她似乎有無限的精力,從不知道疲倦。
她今年53歲,剛剛過完生日。願歲月慈悲,少給她壹點磨難。願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我的母親,平安、快樂、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