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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如黛的讀者書評

淺評眉如黛《丹青劫》

作者:廣陵散

初見眉如黛,是《醉裏挑燈看劍》;再遇眉如黛,是《丹青劫》。不知這是不是壹種巧合,《丹青》的背景也恰巧設定在《醉裏》之後。寫《丹青劫》時的眉如黛,比起《花開不記年》的時期來,文字愈加內斂,隱隱放出大氣的光華來。若說以前的文是壹本古籍,那《丹青劫》正是這書末嶄新的壹筆,墨跡未幹,處處留香。

先從唐塵說起吧。作為《丹青劫》最中心的人物,唐塵是怎樣的壹個人物?在引子裏,似乎隱約可窺壹斑——手最快,心最狠,容貌顧盼傾城。我本也是這樣以為的,壹個僅存的三公之子、最後的蕭國人,他可以忍辱負重,也總有壹天鋒芒畢露,露出曾經幾乎被磨平的獠牙來。只是我卻沒有想到,唐塵竟是壹個如此柔軟的人:怒的時候,壹雙眼裏波瀾起伏,卻不似驚天動地;笑的時候,連鬢發上的明珠都栩栩生輝,如月中天。唐塵最讓我難忘的,有這麽幾個橋段。用烤得滾燙的刀子劃開頸間的傷口,小心的拔出那根掠奪了他聲音的針;用力的把風車扔到角落裏,聲音苦澀,字字滴血;“好想和妳永遠在壹起,也好想殺了妳”; “丹青二字,誤我壹生”。拔針的時候,冷靜至極,如蟄伏的猛獸,埋盡心機;扔掉風車時,卻又露出了原本少年人的面貌來,矛盾苦澀,難以抉擇。蕭丹生對他的好、對他的愛,又何嘗不是寫在了臉上,只是當這些遇到國仇家恨,只得成了黃粱壹夢。想和他在壹起,是壹句大實話;好想殺了他,卻更是肺腑之言。於他唐塵而言,正因為某種不可言喻的固執,所以到頭來,愛與恨,恩與仇,都成了不可相提並論的東西,也所以他和蕭丹生之間,始終如同隔了數重山海,咫尺天涯。可得知那人也許身陷火海,命垂壹線,卻又本能的驅馬去救,連熏壞了眼睛也不在乎。那壹刻,我才恍然大悟,他依然還是個少年,依然還像那年在城下握著白色珠子送別兩個小哥哥的少年,依然還像那年在城上睜著壹雙眼目睹屠城的少年,也依然還像那個偷偷夢想遠離朝政、閑雲散鶴的少年。他也許從來不願心狠手辣,撥開強硬老成的外殼,內裏只是壹個別扭的、善良的家夥,連對著老大夫勒索銀子時的惡聲惡氣,都裝得不那麽像樣。看似絕頂聰明、百般算計,卻也不過是壹個困於往日的傻瓜,塵世中壹個傷心人,亂世中壹個亡國人。但也正是這樣壹顆玲瓏心,猶得那二人魂牽夢繞,千回百轉。他唐塵的生命裏,兒時的風車,少年時的期待,到頭來,統統脫不開丹青二字。無論是曾經的丹與青,還是如今的丹與青,都交織在壹起,千絲萬縷,無可分割,終成壹幅潑墨長卷,山河壯闊。

再來說說蕭青行。第壹印象,這是壹個緘默的人。穩重、優雅,深於城府,工於心計。甫壹出手,就封了唐塵的聲音和記憶,沒有半點遲疑。不同於蕭丹生的衷情,他總是表現得像個禁欲者,短短的時間裏,就成了攝政王,權傾朝野。蕭青行的手段是有目***睹的,甚至連最後奪權登基時,依舊表現得那麽沈穩,那麽理所當然。這就是蕭青行,無論做多麽殘忍而大逆不道的事情,都顯得溫柔而強硬,萬無壹失。第二印象,這是壹個執著的人。蕭青行永遠是最沈得住氣的人,也是三個人裏最執著於權力的人,無論何時都記得“養肥了再殺,辮子長了再抓”的真理。也因此,只有他能與蕭景心對陣鬥法,能在權力的深淵裏周旋反復。從那個伏膝淺眠的宮裝女子,到那個原本讓他厭惡至極,而後又讓他無法放棄的少年,他所表現出來的是壹種絕頂的執著。可就是這樣壹個緘默、執著,花費多年只為奪回王位的人,卻在最後關頭,把苦心經營的壹切都拱手相送。他何嘗不知道唐塵恨他,只是在他也對那人深惡痛絕之前,就已經明白了那人對他的好,結果連這個心如止水的男人,也變得掙紮起來。他甚至只來得及猶豫了片刻,就把大好河山、金戈鐵馬、萬世千秋,都讓了出去,給了另壹個人。原本在他的世界裏,並沒有什麽東西能趕超這些,卻不想壹個唐塵,就如碎石墜明潭,明明用的是笨拙而粗劣的法子,居然也步步為營的擊碎了他的堡壘,趁虛而入,揪住了他的心。待我拱手河山討妳歡,萬眾齊聲高歌千古傳。本應是如此的結局,偏偏又成了另壹種迥異的場面。蕭青行付之所有,只為換壹個唐塵。他雖棄了王位,可又何嘗不是成全了另壹種帝王之愛?思了情,想了愛,他蕭青行就再也做不成心狠手辣的冷面叛臣。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不求功名,只求比肩相守,不求利祿,只求白頭偕老。從此以後,天下再無壹個反手為雲覆手雨的蕭青行,有的,只是如此壹個癡心人。

最後,說說蕭丹生。三個人中我最喜歡的角色,無疑是蕭丹生。如果說蕭青行有多沈穩,蕭丹生就有多張狂,截然相反的兩個人,壹丹,壹青。蕭丹生為人,相較於其他二人來說,就顯得酣暢淋漓得多。壹個癡字,再加壹個絕字,也就是他的全部了。留下唐塵的人是他,不舍得封了唐塵的聲音和記憶的人也是他;教唐塵寫字的人是他,害他沒來得及學會寫字就無法言語的人也是他。就連給唐塵每壹點溫暖、每壹滴寵溺的人也都是他,可偏偏滅國屠城的人也是他!他可以勒馬止步,從街上為那人帶去壹個做工粗糙的小風車;他也可以淡淡地說壹句“是妳啊”,卻不肯動身下馬扶他壹把。這是怎樣的壹種深情,又是怎樣的壹種決絕,就像蕭青行說的,“他的性子,從過去就是那樣,小時候他喜歡的東西,誰碰了壹下,就立刻丟在地上不要了”。可又有誰能忘記,他關上城門,金戈鐵馬,鐵蹄踏遍,只為找壹個在京城走散的人。他直闖刺客祠,與那曾經的壹青壹紅的身影對峙,喊著如果恨我殺了妳就統統沖我來之類的話語。明明過盡花叢,可面對唐塵時,卻又如情竇初開般的情深意重。若說情癡,無人可比,他張狂的模樣,廝殺的模樣,懇切的模樣,無數幅表情匯聚在壹起,壹時間竟難用言語概括清。他對唐塵那樣的好,可又那樣的壞,毀了他的壹切,又給他新的壹切。這樣的事,除卻他,誰人能行?金戈鐵馬,錦旗蔽日,血肉橫飛。於他而言,沒有什麽人命關天,也沒有什麽古法禮儀,只是壹味的率性而為。他俊美的模樣可以是修羅,也可以是天神;可以是惡意的,也可以是善意的。循規蹈矩的朝廷之上,蕭丹生是壹個變數,也是壹個異數。可在摒棄了權力與廝殺之後,他也不過是壹個想要全心去愛的癡情男人,壹個普通人。他願意為唐塵攀上最高的枝頭,掛上柑橘,畫上壹把傘,再寫上名字;他也願意與那人壹起,在遠離塵世的地方,辟壹塊田地,種上茶花,花開時無憂無慮,花謝時滿心期待……到了最後才發現,並不只是唐塵壹味的思慕著他,他蕭丹生也早已經離不開那個少年了。那人就此成了他的空氣、他的養分,附之則生,離之則死。蕭丹生,這個馳騁沙場,縱橫天下的男人,最終還是壹頭栽在了那個少年人的手上。可他的模樣,偏又是那樣的痛快,那樣的甘之如飴。

讀完《丹青劫》,就有壹種感覺在胸口徘徊,像廝殺時沒有置對方於死地的不痛快感,卻又像壹種全盤皆勝的淋漓感。這三個人,兜兜轉轉,曲曲折折,構成了壹種異樣卻又平衡的組合。有這麽壹種愛,可以不顧生死,趨之若鶩;有這麽壹種愛,可以拱手山河,寵辱皆忘;有這麽壹種愛,可以不離不棄,白頭偕老。蕭青行,蕭丹生,無論哪壹個,都是唐塵生命裏反復縈繞的劫,也是他生命裏最大的福。眉如黛用壹種並不劇烈的筆法,講述了壹個激烈酣暢的故事,壹場極盡壯闊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