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者,述也,以文字記述事物者也,書之含義甚多,今人稱述書為書籍,為別於書法言也。書籍之肇始甚早,文字發明之後,即有書籍。不過,各代所用書寫之質料,及其裝訂之形式,多有不同耳。從古至清,所有之書籍,以其形式可分為三期。由古至周末,為簡牘時期;由秦至唐,為卷軸時期;由宋至清,為線裝時期,茲分別述之如下:
簡牘時期:三代以前,所用以載文者,竹木而已。載於竹者,曰簡;載於木者,曰牘;連編簡牘,則謂之策。古者,大事書之於策,小事則書之於簡牘而已。初以刀刻,繼以漆書,周宣王時,始有墨書。三代以上社會之文化,完全賴此以推進,國家之文明,亦完全賴此以保存,與後世之書籍功用正同。是簡牘者,實即當時之書也,創之最早,行之最久。降及周末,尚仍流行孔子讀易韋編三絕。既以韋編,其為簡策也可知。是孔子之時之所謂書籍者,仍為簡牘也。由古至周,所有書籍完全為簡為牘,故謂之為簡牘時期。
卷軸時期:嗣以簡牘之書寫煩難,而所載之文字有限,在秦以前人文簡易之時,尚足應用。及秦滅六國,事務增繁,官私文書,日益增多,以前書寫之方式,在事實上已感運用不能圓滑,不適於使用。而首感棘手者,厥為獄隸。因獄隸之文字,時間有限,不能任意積壓,遂由獄隸之片倡而自動發生改革。篆書之耗時也,而改篆為隸;竹木之難治也,而代以縑素。以帛作書,從此肇始。但縑素價昂,壹般平民無力購用。故縑素雖興,只於官方通行,社會尚不普遍也。即以前所遺傳之典籍文書,仍以簡策保存者為多;鈔錄於縑素者,尚少也。迨至漢時,發明造紙,從此書寫上又發生壹極大之轉變。蓋紙為書寫之惟壹合適質材,有縑素之長而無竹木之短,價值既廉,得之亦易。此後遂以紙張為書寫之獨用品,縑素竹木均受自然之淘汰,而無人使用矣。惟無論縑素或紙張,其文字均系手寫,所謂書籍者亦不過手寫之紙卷,並非如今日之書也。及隋文帝開皇十三年,敕廢像遺經,悉令雕撰。從此始有刻板印刷之書籍。以常理言之,刻印與抄寫,其難易何止倍蓰,宜乎刻印發明,社會景從,各種書籍均改刻印也。乃事實竟大謬不然,除敕令刻印之刻經典外,其余文書仍均手抄,且以抄本為貴。此固由於提倡者之不力,要亦由於刻印之不佳使然。蓋刻印初創前無取法,辦理者既非有經驗之人,而從事者又系毫無訓練之輩。刻印度既不精良,文字尚多錯誤,其不受社會歡迎,固其宜也
。且當時之士子,尚有壹種特殊之成見,以為手抄壹次,足抵目讀數次。故多數上層社會家庭,仍多為其子弟聘請名師,專為指示抄寫壹切經史,印刷之書,概不購讀。故刊印之木雖發明於隋,然終隋之世,未有特殊之進展。及唐,刻印之事,仍未暢行,社會心理仍貴抄錄,不尚雕撰。迨至五代,後唐長興三年二月,馮道、李愚等奏請刊印九經,從此重要經書均用刻印,而不再事抄寫矣。雕刻刷印,至此方為成功。然壹般每易誤會,以為壹代所刻之經書,即與現之經書同。其實則相去懸殊,極為不同。蓋自以縑素作為以來,直至五代所有之書籍,無論縑素或紙張,無論手抄或刻印,均系成卷成軸,所謂鄴候架插三萬軸者是也。並非如今裝輯成本、成冊、成部、成套者,其壹卷即系壹卷書。《史書》載宋以前之書籍,均系若幹卷,並無若本者,蓋系統記實。非如今以卷為虛以設之符號,有名無實地。其後,以卷本之舒卷為不便,檢閱煩難,乃變而為折,又以折之久而易斷,乃分為薄帙。及至有唐中葉,又創用葉子,即將長卷折疊成為若幹葉,其形式宛如今之手折,或前清朝考之籍,無論縑素或紙張,無論手寫或刻印,其形式完全為卷軸,故謂之為卷軸時期。
線裝時期:至宋,因長卷之種種不便,遂依據葉子之格式,而改進為今日之線裝式。即將壹葉分割,使不連續,以壹葉為壹板,壹葉為變易,但在檢閱上、誦讀上以及收藏,其為便利已不可以道裏計也。故吾人所讀之線裝書,其實際肇始於宋,為時僅千年。宋以前,絕未有線裝書也。文字多為刻印,抄寫者甚少。至宋仁宗慶歷中,有布衣畢升為活板,用膠泥刻字,從此又有活字印板之發明。元王楨亦有活字印刷法。明弘治嘉靖中,無錫華燧、安國先名曰了聚珍板。是均活字印刷也。在印刷上比較經濟,但在書籍上,固與刻印無殊也。總之,自宋至清,其書籍之形式完全相同,均為線裝,故此時期謂之為線裝時期。清末則漸有洋裝,民國後且有取線裝而代之之勢,其形式與裝訂,盡人所悉,毋庸贅述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