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離騷》 中“乘騏驥以馳騁兮”的“ 騏驥” 便是好馬、駿馬,用來比喻 賢臣。 在此“我”甘願做美人的前驅,也是間接的表明屈原自己願為楚懷王鞍前馬後。與 《思美人》 中的“勒騏驥而更駕兮”中基本意義相同,但 《思美人》 以思楚王始,以思彭鹹終,此時屈原已經歷過多年的遭難受罪,在此把駿馬重新套起,是想表達 自己明知前途艱險,卻不改變自己原來方向,壹直向前走的決心。
在 《蔔居》 中,“寧與騏驥亢軛乎?將隨 駑馬 之跡乎?”說應該與駿馬並駕齊驅呢,還是跟劣馬亦步亦趨?通過對“騏驥”與“駑馬”二者的選擇,鮮明的表現出了 屈原不願與那些小人同流合汙,不甘心就此融於那渾濁不清的世界 。與此相似的用法還出現在宋玉 《九辯》 中的第五、第十章中。( 《九辯》 的分段,古來有八、九、十、十壹等幾種,這裏采取王逸與洪興祖的意見,分作十壹章)
第五章中“卻騏驥而不乘兮,策駑駘而取路”作者指控“時俗”,推開駿馬不去騎,驅趕劣馬上了道。下壹句 “當世豈無騏驥兮,誠莫之能善禦”讓我們聯想到韓愈《馬說》中的“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其真無馬邪,其真不知馬也”的悲嘆 ,也可以看到楚辭中用駿馬比喻賢才對後世文人有著深遠的影響。篇章的後面連用三句含“騏驥”的句子主要凸顯了騏驥的高潔,它不會違心屈誌,以此表明抒情主人公不趨時媚俗,隨波逐流。在揭露世道黑暗的同時,把自己閃光發亮的品格展現出來。騏驥意象在第十章中也有出現,“乘騏驥之瀏瀏兮”“國有驥而不知乘兮”中抒情主人公還是 以騏驥自命,埋怨國君不能對自己加以任用。
與騏驥意象同等重要的 鸞鳳 意象也在 《九辯》 中出現多次,“謂騏驥兮安歸?謂鳳皇兮安棲?”“騏驥伏匿而不見兮,鳳皇高飛而不下”,“驥不驟進而求服兮,鳳亦不貪餧而妄食”中騏驥與鳳皇都是表明 抒情主人公不與世俗同流合汙的堅定決心。 而且 《九章·涉江》 中的“鸞鳥鳳皇,日之遠兮。燕雀烏鵲,巢堂壇兮。” 《九章·懷沙》 中“鳳皇在笯兮,雞鶩翔舞。”每組都是相互對立的兩種意象,用以揭露社會現實的轉折顛倒。如果說鳳皇是傳說中的百鳥之王,那麽“ 鷙鳥 ”也就是雄鷹便是 現實中的百鳥之王 。不過書中只在 《離騷》 中出現過壹次。“鷙鳥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雄鷹不與凡鳥在壹起,自古以來都是這樣的。它具有 卓然不凡,君臨天下的王者風範。
《楚辭》 中善用對比,有“騏驥”便有“駑馬”,那麽有“鳳皇”便有 斑鳩、鴆 。鳩、鴆等在楚辭中出現,比喻 心地奸詐的小人 ,在屈原與楚王之間作惡的佞臣。 《離騷》 中說:“吾令鴆為媒兮,鴆告余以不好。雄鳩之鳴逝兮,余猶惡其佻巧。”鴆為中國傳說中的鳥,羽毛呈翠綠色,有毒,置於酒中便為毒酒,故有成語“ 飲鴆止渴 ”之說。鳩是斑鳩,此句中屈原對斑鳩的形容為“惡其佻巧”。但在後世民間文化中,斑鳩還有吉祥如意的寓意。
“恐 鵜鴂 之先鳴兮,使夫百草為之不芳。”董楚平先生的 《楚辭譯註》 中譯為 伯勞鳥 ,但其又名 杜鵑鳥 。它於春末之時鳴叫,所以它的鳴叫給人以遲暮感。這兩句是說,我害怕子歸提前鳴叫,使各種花草都失了去了芳香。詩人往往在懷念故鄉,滿懷離情別緒時,最喜用杜鵑這壹意象。我們最熟悉的莫過於李商隱的“望帝春心托杜鵑。杜鵑又名子歸,在暮春時節,經常悲鳴不已,叫聲淒歷,甚至叫得連嘴都出了血,似乎在叫 “不如歸去” ,聽者無不為之動容。 離家在外的人聽此叫鳴會更加思念家鄉。
人們經常說“傷春悲秋”,如果《離騷》中的杜鵑是“傷春”的代表,那麽《九辯》中的燕雁便是“悲秋”的象征 。“燕翩翩其辭歸兮,蟬寂寞而無聲。雁廱廱而南遊兮,鹍雞啁哳而悲鳴。”這幾句寫的是秋天所看到的景物,融入了詩人的悲傷之情。 鹍雞 為古書上所寫的形似天鵝的大鳥,大雁南飛,叫聲低沈,並鹍雞悲鳴, 映襯了作者心底的哀傷與悲嘆 。
先人都愛借日常生活中常見的事物來表達對生命的感悟,達到以小見大的效果。 《九辯》 “獨申旦而不寐兮,哀蟋蟀之宵征。”通宵睡不著,哀嘆 蟋蟀 之夜鳴。“淡容與而獨倚兮,蟋蟀鳴此西堂。”徘徊不止獨自徒倚啊,聽西堂蟋蟀的鳴聲傳透。作為哀傷餵嘆之補充,蟋蟀這壹意象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詩經·豳風·七月》 中有“ 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戶,十月蟋蟀入我床下 ”蟋蟀是秋蟲,它入室鳴叫表示進入天涼歲暮時節。對詩人來說,在淒清的夜晚,聽著蟋蟀的鳴叫最易引起對時光飛逝的傷感。 小小的昆蟲,所折射出的卻是人生與自然的道理。
書中還多次出“ 龍 ”這個意象,龍壹般為神話中出現的動物。 《離騷》 中多次出現此意象。如“玉虬”、“飛龍”、“蛟龍”、“八龍”等。有學者認為, 《離騷》 裏的“龍”與“馬”本為壹體,是抒情主人公在理想與現實世界中坐騎的不同稱謂。 而且中國古代文學中,也充分體現了龍與馬的這種血緣關系。同樣是寫馬,當詩人要表現出其擺脫小人得勢,是非不分的渾濁環境,而超然高舉的精神時,便用“龍”“飛龍”“玉虬”的說法,如壹般乘駕而言,只起著指示行程的作用,或寫在現實生活中的乘車仿徨,或表現對故土的依戀時,則稱作馬。我們在後世的文學中也能看到此用法的影子。像大家耳熟能詳的 《西遊記》 中的重要角色——白龍馬。
白龍馬本是西海龍王三太子,後因南海觀世菩薩出面才免於死罪,被貶到蛇盤山鷹愁澗等待唐僧取經。無奈他不識唐僧和孫悟空,誤食唐僧坐騎白馬,後來被觀世音菩薩點化,把玉龍的項下明珠摘了,楊柳枝蘸出甘露,鋸角退鱗,變化成白龍馬,皈依佛門。為什麽唐僧騎的馬不能是其他神仙變的呢?偏偏是壹條龍,是不是 《離騷》 中龍和馬的關系對其有壹定的影響呢?這是個值得探討的問題。
《楚辭》 中的很多動物,如“白黿”、“文魚”、“巴蛇”等都在 《山海經》 中有記載。《山海經》是中國先秦重要古籍,也是壹部富於神話傳說的最古老的奇書而其中記載的眾多異獸的形象經常讓我們感到不可思議,也就會覺得是先秦人民的想象,不是真的存在。而 這樣的動物大量出現在《楚辭》中使其更添浪漫奇異色彩。
讀完《楚辭》後,僅管其中的動物比植物少,但我覺得 動物比植物更加生動,更加容易產生聯想, 因為動物 本身就具有靈性和情感 ,所以更加貼近抒情主人公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