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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傳統節日還有人重視嗎?

幾乎所有的傳統節日,都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名存實亡的困境,這是必然的嗎?

多年來人們就壹直在感慨節日的味道越來越淡,而當“節日”的概念被“假日”所置換以後,節日經濟以及由此被挑起的民眾度假消費狂潮便成為最為壯闊的時代景觀。節日觀上的“政治正確”常常把我們的思維引向民族救亡法庭上了無新意的正義判詞,似乎本土節日的式微都是外來洋節搞的鬼,於是,有了2005年聖誕節前後冒出來的“保衛春節”壹類的盛世危言。關於本土民族文化價值應該如何保護的問題,人們已經爭論了至少100年,而且還將繼續在同壹個層面延續下去,這遮蔽了問題的要害。

事實上,無論是在中國還是在歐洲,幾乎所有的重要傳統節日都面臨著很大危機。作為文化身份認同儀式的節日,都打上了太多全球化時代的商業烙印。上世紀90年代,包括法國、丹麥等在內的歐洲國家就對以美國為代表的全球化時代的消費文化的滲透傷透腦筋,並試圖以弘揚本土文化價值來加以抵禦——結果如大家所見,收效甚微。

從表面上看,當代中國西方節日的盛行的確有很大的“文化自我殖民”的嫌疑。壹個黃皮膚講漢語的中國人在沒有任何宗教原由的情況下熱衷於過聖誕節的確讓人覺得匪夷所思,但是,正如我們大量采訪所顯示的,對於大多數漠視本土節日而推崇洋節的年輕人來說,他們完全不知所以然的聖誕節也和諸如好萊塢大片、可口可樂、LV和NBA等壹樣,其實只是壹件來自西方的時髦的消費品。西方文化符號本身所具有的特定意義,已經被消費主義的欲望攪和得面目全非了。

我們變得越來越不知道為什麽要過節了。我們知道並期待的可能只是壹次減壓的好睡眠或假期,只是壹次瘋狂購物或消費的好理由,只是壹次徹夜狂歡的借口或者甚至只是壹種用來表明自己時尚態度的符號,當然不用說,節日更是壹次商業促銷的良機或壹個拉動內需的杠桿......所有這些,已經使我們節日的文化氣息變得非常稀薄,而節日在強化人的文化認同意識方面的儀式功能正日漸喪失。

所以,如果說,以春節為代表的中國傳統節日需要保護和捍衛的話,那麽其假想敵不是聖誕節這樣的舶來節日,而是全球化時代所有那些令傳統價值遭受致命打擊的東西。

好好過節吧,認真做壹回我們自己。

18位意見領袖的節日觀

回溯傳統,中國人的本土節日意味著紀念活動,或團圓、或慶祝、或祭祀,春節之後的“土節”依次有元宵節、龍擡頭、清明節、端午節、七夕情人節、中秋節、重陽節、臘八節、小年等,陽歷節日壹般是紀念日,如植樹節、勞動節、兒童節、建軍節、教師節、國慶節、元旦等,此外,中國人近年來還熱衷過“洋節”,大致有聖誕節、情人節、愚人節、父親節、母親節、感恩節、復活節、萬聖節等。中國社會調查事務所的壹份調查顯示,53.6%的年輕人過“洋節”是為了“找個快樂的理由”;對於“洋節與中國傳統節日有何區別”,57.1%的男性認為“中國傳統節日停留在吃、穿等物質享受層面上,而洋節更註重精神的交流”,60.7%的女性認為“洋節輕松自在,中國傳統節日過得累”。

今日中國,平均每月便有兩個節日,人們是怎麽對待這些節日的呢?本次調查涉及儒學學者、宗教學教授、私塾先生、前駐德大使、媒體評論員、在華留學機構教授、青年導演、音樂家、外企高管、美女作家、國際名模、雜誌主編、在華老外、派對搞手、職業牧師、登山迷、海外華人學者、現代藝術家等。(統籌/董薇)

張楊:“不知道端午節是哪天。”

“第六代導演”,當代最真誠的青年電影藝術家之壹。他最近面臨兩件大事,心情極可能處在壹種微妙之中:壹是去年10月份自己的影片《向日葵》在西班牙獲得兩個大獎,二是新片在國內上映,票房慘淡。對於有關節日的話題,張楊表現得相當淡然。

“節日往往意味著人們獲得壹段自由和快樂的時間,而我們搞電影的,時間上較壹般人自由。對我來說,節日就是高興的壹天。”

張楊認為真正的節日主要是春節、元旦、五壹、國慶。聖誕更像是年輕朋友聚會的日子,而在春節,很多人都要回家。大年初二、初三,張楊常去雲南,在大理等地和朋友們聚壹聚。張楊基本不過“情人節”,他認為這是20歲以前的年輕人在意的節日。

張楊認為,節日和人的成長經歷有關,情人節、聖誕節是1980年代以後才出現的,80年代以後出生的人對這些“洋節”更有記憶。

張楊知道清明、中秋分別是哪壹天,但不知道端午節是哪天。張楊不認為“洋節”是“文化侵略”,“事實上,它只是讓中國人找了個可以狂歡的理由,它的功能就是提供壹個機會,並沒有改變人的觀念。以後也不會出現只過聖誕不過春節的情況,因為人有壹個歷史傳承。”(采訪/吳煒)

棉棉:“情人節多假多形式化啊!”

聯系到名噪壹時的美女作家棉棉的時候她正和朋友吃飯,話筒中傳來的喧鬧鋪陳了壹個生動的背景——好像棉棉就應該是這樣,身邊總有壹大群朋友,永遠是眾人的焦點。這樣的派對動物對過節想必是興趣滿滿,她的每壹個節日,都應該是Colorful Days吧——

棉棉竟然說平安夜她本打算待在家裏,可是號稱女版許巍的唱將姜昕約她出去吃飯,於是壹起去了“幸福花園”,後來又去向北京音樂臺的著名DJ有待Say Hello,出來路過“BABYFACE”的時候棉棉又聽從了自己的預感進去找到了很少現身的老板,又開了兩瓶香檳......就這樣,本打算安安靜靜在家的棉棉過了壹個喧鬧的平安夜。她說她對聖誕節沒什麽感覺,倒是小女兒對聖誕激情澎湃,因為每年的聖誕她都會去國外和爸爸壹起過,就像標準的外國小孩兒壹樣。說到這裏提到了情人節禮物,沒想到棉棉的回答竟然是“從來沒有!”她說如果要取消壹個節日,那就是情人節,“有什麽意義呢?多假多形式化啊!不覺得無聊麽?”

剛剛過去的壹年裏印象最深的節日,棉棉想了半天,認真地說應該是春節吧,“因為可以和家人在壹起”,即將到來的春節打算也是“陪陪爸爸媽媽”。至於自己過得最開心的節日,棉棉說壹個是兩年前自己在長城上面辦的世界頂級DJ Party,另壹個就是不久前在荷蘭的搖滾音樂節。對於大眾的節日,棉棉既說不出什麽洋節的來歷典故,也想不起有什麽印象深刻的傳統節日慶典,“我是壹個對過節特別沒有感覺的人”。 (采訪/韓峰)

王達三:“我們的聖誕應該是孔聖人的誕辰。”

各大論壇上以壹篇《就所謂聖誕問題告國人書》而引來板磚無數的王達三,就是人大哲學博士王甬。所謂達三者,仁者不憂,智者不惑,勇者不懼,此儒家三達德也。王甬說,這就是他的目標和理想,“我欲為此三者,故名。”學者之氣撲面而來。

王甬堅持用“耶誕”來稱呼“聖誕”,他說:“聖,是基督教徒的聖,不是我們的,所以不是‘聖誕節',而是‘耶誕節'。”他稱“聖經”為“耶經”或“新約”、“舊約”,語氣自然決斷。

女兒的幼兒園裏有耶誕節的聯歡活動,他很不滿園裏這樣的安排,於是沒有讓女兒參加,還特意給幼兒園方面遞交了壹份意見書,但是石沈大海,他挺無奈。“為什麽要過人家的節日呢?我們有我們的聖人孔子,聖誕應該是孔聖人的誕辰;我們有我們的牛郎織女,情人節也不應該是2月的瓦倫丁紀念日吧。”他說起以前七夕還和愛人互送禮物,害羞地笑笑。

作為壹個儒家學派的捍衛者,他對於其他宗教也還是抱著寬容的態度。在過去,壹個廟裏中間供著孔子,左邊供著老子,右邊還有釋迦牟尼,誰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妥。

“多壹個耶教徒,並不會少壹個中國人,”他說,“儒家思想是壹種滲透進中國人骨子裏、血液裏的精神和思想,不是另壹種文化十幾二十年就沖得垮的。”這樣說著,他還是流露出憂心忡忡的警覺,“這是壹種全民無意識,全民無意識啊。”在風俗習慣的背後,是對文化的認同感和民族的歸屬感。“知識分子要大聲疾呼啊。”他說,並做出身先士卒狀。

即將到來的春節,王甬準備以最中國的方式來度過:擠火車,回老家,給父母磕頭,壹家人吃團圓飯,還要去給祖先上墳。他的家鄉在並不太遙遠的山東,那裏也是孔子的家鄉。(采訪/於亞男)

金宜久:“如果把聖誕節變成了中國人每年要狂歡的日子,那是不是應該把我們的中秋節也推出國門呢?”

在麥當勞剛剛過了來到中國的第15個生日的時候,中國社會科學院的金宜久教授站出來說:“壹味支持麥當勞,這個民族就要完蛋!”還沒生日快樂完的麥當勞,就這樣作為舶來文化的代表被推上了審判臺。

提到這句引起很大轟動的推論,金宜久教授呵呵壹笑:“這句話可不是我的原創,是我身邊壹位老教師的話,只不過我比他名氣大壹點點,所以我提出來了,得到的重視和反響也就更多壹點。”他的溫和,和許多70歲上下的老教授並沒有哪裏不壹樣。

因為經常在世界各地飛來飛去,金宜久感覺節日的樣子很模糊。土節?洋節?都是不過的節。即使是將要到來的春節,在金教授看來,也不過是壹個普普通通的日子。

在國外研究和學習的時候趕上聖誕,他也只是應邀去朋友家裏吃個便飯。在金宜久的觀念裏,所謂節日,總是要和家人壹起過的,遠離家鄉上海這麽多年,在他心中早已沒有了節日的概念。惟有說到小時候的春節,他才略略興奮起來,說起年幼時壹家人穿著長袍在年三十去親戚家裏辭歲,還有中秋節家人做月餅,放什麽樣的餡,說起來仿佛近在眼前。“其實我們中國這些傳統節日都是很好的,它有它自己的文化在裏面,可是現在的人們不懂得珍惜啊。”壹聲長嘆。

金教授用“文化滲透”來代替“文化侵略”,他寬宏大量地理解了年輕人對洋節的好奇心理。作為壹個不大過節的人,他並不是很在意什麽樣的節日在時下最受歡迎,他只是希望不該被遺忘的沒有被遺忘。在他的論文《伊斯蘭文化與西方》中提到:“人類社會是在不同民族之間的文化交融中不斷發展和前進的。”

在金教授看來,如果把聖誕節變成了中國人每年要狂歡的日子,那我們是不是應該把我們的中秋節也推出國門呢?“融合是互相的嘛。” (采訪/於亞男)

蔡佳禾:“不管是端午節,還是萬聖節,我們都會搞活動慶祝。”

南京大學與美國霍普金斯大學合作創建的“中美文化研究中心”每年招收中國學生、美國學生各50名:其中中國(含大陸及臺港澳)學生由南京大學招收,美國學生(含少數其他國際學生)由霍普金斯大學招收。學生在中英雙語環境中受到跨學科和跨文化的教育和訓練。

“不管是端午節,還是萬聖節,我們都會搞活動慶祝。”“中美文化研究中心”的主管學術副主任蔡佳禾教授介紹說,“這樣的環境裏,過節是學生之間情感交流的壹種主要方式。”

忙著籌備晚宴的蔡教授自稱是壹位很開明的新派人士,對於在中國盛行的洋節他很是熱心,“對現在的年輕人來說,這些西方的宗教節日,如聖誕節和復活節等,已經沒有太多宗教的涵義,只是作為壹種文化交流和情感溝通的機會。真正的宗教信仰者,自然還是有跟大眾不壹樣的過節方式,比如去教堂。” “中美中心”每年秋季入學的第壹個傳統節日是中秋節晚會,蔡教授稱舉辦慶祝活動是為了讓西方學生更多地了解中國,融入當地習俗。

剛剛過去的聖誕節也是“中美中心”熱烈慶祝的壹個節日,中心特地組織了聖誕晚宴、派對、聖誕專場電影等活動,而蔡教授都壹壹參加了慶祝活動,“因為我也很喜歡看到年輕學生們熱情洋溢的樣子”。說到不遠的春節,蔡教授很肯定地說還是以最傳統的方式度過:走親訪友,吃團圓飯等,“當然還要放鞭炮。”他笑著補充。 (采訪/殷貝貝)

包壹峰:“節日壹多,最高興的是商家。”

上海的霖傑時尚總經理包壹峰是壹位資深Party策劃者,他是個“航空士”,飛來飛去,去完美國邁阿密的壹個藝術展後,又去參加北京的壹個Dior品牌的發布會,剛剛趕回上海不久,就接受了本刊記者的采訪。

聖誕節小包沒刻意設計,是在家裏過的,最開始叫了十幾位朋友過來喝酒,吃飯,後來又來了10多個人,也就像了壹個Party。小包懷念小時候在上海的小弄堂裏過的那些“土節日”,“咱們中國人,首先要把自己的傳統繼承好了。”他提到香港人在傳統節日,比如冬至、清明、端午,會給市民放假,很人性化,內地卻沒有。

傳統節日中,小包最重視春節,因為是盡孝心的時候。大年初壹初二,小包會去串親戚,拜訪長輩,初三初四後可能去國外旅遊,到比較暖和的地方去度假。“由於節日惰性,壹般中國人要到正月十五才會恢復工作的狀態,如果整個春節假期全在家,可能受不了。” 情人節那天是胡兵的生日,小包他們往往給胡兵過生日。

小包留意到,“洋”節日的蓬勃其實也受到商家的觸動,“他們巴不得全國人民都過節日,這樣他們可以多做生意”,小包說了上海的例子,“12月25號那天,希爾頓飯店據說有800人用餐,基本上都是中國人(外國人很多回國過聖誕了),銷售額有100多萬,破了紀錄。其他五星級的西餐廳據說也全部爆滿。大家去那裏,估計是覺得可以吃到正宗的西餐。”

現在節日奇多,聽說還有個秘書節。“節日壹多,最高興的是商家”,小包說中國 移動每當節日都會在短信收入上大賺壹筆,運營商的壹個手法是會聘請壹些短信寫手,寫壹些比較好玩的短信祝福語,然後讓這些祝福語在手機用戶之間互相傳播,這樣,信息費也就滾滾進入了他們的腰包。 (采訪/吳煒)

陳擎:“中國節日在國外也有很多人過。”

這位廣州交響樂團的首席雙簧管演奏家是個大帥哥,經常滿世界地演出。雙簧管大師 Maurice Bourgue (前巴黎管弦樂團首席)、 Hansjorg Schellenberger (柏林愛樂樂團首席)、Anthony Camden(前倫敦交響樂團雙簧管首席)都是他的授業恩師。

和往年壹樣,陳擎的平安夜又在演出中度過。作為職業演奏家,陳擎壹年之中大多數節日都站在舞臺上,他說:“春節是我最期待的節日。今年春節,我們會回太太的家鄉大連。”

陳擎身邊的朋友和他壹樣沒有太多時間過節,但都很看重傳統的中國節日,西洋節日在他們看來只是大家在壹起湊熱鬧,是個儀式。2005年聖誕,星海音樂廳也在戶外搞了個酒會,他說:“音樂廳本身就是個西化的地方。”

陳擎也有忙裏偷閑的時候,2005年“五壹”,他跟太太去了菲律賓旅行。"過節只是壹個借口,能跟家人待在壹起或者出去旅行都是不錯的選擇。" 在外留過學的陳擎說:“中國節日在國外也有很多人過。有壹年,我跟太太在日本過春節,當時唐人街很熱鬧,日本人對這個外民族的節日也特別感興趣,中國餐館生意好得不得了,中國的工藝品、食品賣得特別好。”

“最感人的節日故事,”陳擎不假思索地說,“是中秋節的故事,嫦娥奔月充滿了溫馨和詩意,也表達了對親人的思念。”雖然節日這麽多,陳擎認為壹個都不應該取消,“每壹個節日都有它存在的合理性。只要是節,只要放假,我都愛過。” (采訪/孫琳琳)

十壹郎:“重陽節壹定要過。”

他喜歡登山,差點兒把愛好變成了職業,好在明白得早,現就職於某慈善教育基金會,從而釋放了部分蓬勃的愛心。個人最滿意的名頭:2003年珠峰攀登隊總指揮助理兼隊員。能者多勞,他同時還是中國登山協會戶外運動委員會委員,深圳登山協會副會長。

十壹郎在北京工作,家在深圳。他的朋友很多,2005年聖誕就是和壹大幫熟識的網友在壹起,遊泳、打桌球,吃飯、打牌、唱歌。

閑不住的他,年三十卻壹定要回家。他很看重中國節,春節要守家,中秋也要壹家團聚,他回憶說:“小時候過元宵、過端午,現在很少了。倒是重陽節壹定要過,九月底、十月初是登山的黃金時間,跟壹幫登山的朋友找個壹兩千米的山玩壹下。春節前後可能會選擇壹些周邊的地方玩四五天,攀冰或者滑雪。”

熱熱鬧鬧地過了這麽多節,十壹郎印象最深的是2003年的母親節。當時他正在登珠峰,出發前壹天在珠峰大本營寫了壹張明信片給媽媽,這個母親節對他來說特別有意義。

“春節是壹個很好的時機,假期比較長,讓人們有時間修整,同時更好地計劃下壹年。本來過節就是找個借口給大家的生活增添點變化,很多節日故事都是胡說八道,但是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壹種熱鬧的氣氛。過節不能越過越浮躁,要過得踏實、愉快、舒服。”

此外,十壹郎說:“聖誕節和元旦完全可以合並,因為離得太近了。” (采訪/孫琳琳)

中西節日文化內涵被抽空 消費大潮沖淡節日溫情

無論是中國傳統節日,還是外來的各種洋節,其文化內涵都被抽空了。我們離不開節日,不忍心看到所有節日都淪為購物節、吃飯節,我們需要在傳統之中找回彼此交流的底氣。<!-- 科技內頁 - 360*300 畫中畫 -->

文/王建

我們的傳統節日大都與古代的農業生產緊密相連,當我們告別農耕社會奔赴工業社會之後,傳統節日在工業大生產時代功能開始式微,西學東進,西節也迅速在這片土地上枝葉繁茂起來,甚至有喧賓奪主之勢頭!聖誕節、情人節、復活節、萬聖節、感恩節似乎已經成了光輝的“中國節”,商家的精明造勢加上年輕壹代的盲目追隨則推波助瀾——傳統節日漸行漸遠,西方節日大行其道。

西方節日來勢兇猛,但硬要說它們像當年的堅船利炮那麽可怕或許有點誇大其詞。西方世界的節慶文化雖然在基督教誕生之前就開始萌芽,其真正壯大則是在基督教君臨天下之後。自利瑪竇於萬歷十年(公元1582年)利用儒學經典在中國傳播聖經算起,基督教來中國已經四個多世紀了。

相比之下,中國傳統節日卻沒有得到有力保護。1949年以後,大多數節日都被視為封建殘余而廢除,幸存下來的也只有春節、端午和中秋,其中只有春節被列入了法定節假日。1949年以來我們的全民放假日只有7天,直至1999年國務院發布《全國節及紀念日放假辦法》才增至10天。這樣的水平與中國宋代的69天、 日本的15天、 韓國的16天、澳門的22天和美國的23天相比,明顯過於低下。傳統節日的被貶與洋人節日的囂張構成了這個時代最戲劇化的景象。

出生在20多年之前的人還依稀記得每天翻頁的老皇歷上詳細標註著的時令和節日的日期。翻開當下的很多日歷,傳統節日只剩下了春節。中秋、元宵花燈、清明祭祖、端午悼念、七夕乞巧、重陽敬老、上巳(三月三日)、夏至、中元、冬至、臘八、祭竈等重要的節日都從日歷上消逝了。同時消逝的是農業祭祀、祖先崇拜、神靈崇拜、驅邪禳災等特殊儀式。那些有著上千年輝煌和浪漫的儀式,後人難道只能在古籍中體驗?

不能否認傳統節日如今確實存在水土不服的成分,但如若將之視為敝屣立刻投入洋節的懷抱無異於揮刀自宮。節日不僅僅是日常生活的調劑,更是維持民族認同感的紐帶。有趣但也讓人不爽的是,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世界教師節、美國的教師節、中國臺灣和香港的教師節,都是定在孔子誕辰日,即9月28日,我們自己卻有意回避這壹天。

為什麽洋節大行其道而傳統節日冷冷清清?學者們認為這是文化自輕和自我殖民。近代歷史留給國人的不止是無盡怨怒,還有根深蒂固的自卑。落後與挨打成了人們對近代歷史的習慣性總結,麻木自卑甚至憎恨因此成了大多數人對待自身文化的態度。

人類本身只是進化樹枝上壹個偶然分杈,人類歷史背後的如鐵規律不過是人類中心論調支配下的壹種癖好,現代化進程也不可能是人類歷史上無法避免的歸宿,更不可能成為解救人類的“上帝之城”,相反現代化進程所具有的侵略性對人類“文化生態”的打擊卻可能是毀滅性的。在這個看上去有點在劫難逃的境遇中,無論是中國傳統節日,還是外來的各種洋節,其實都被抽空了,成為徒有其表的擺設而變了味道。比如聖誕節到了我們這裏也就是壹個消費日,或者時尚標簽,不至於對中國傳統節日造成多大的威脅。真正的危險反而來自我們自身,像中秋節這樣溫情的節日,卻成為月餅商人炫技賣乖的秀場和無良政客們腐敗和投機鉆營的通道。

費孝通曾經提出作為壹個世界大國和文明古國,中國應有這樣的文化胸懷和文化誌向:“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與***,天下大同”。這樣的理想同樣可以用來表達我們對待節日的態度,不卑不亢。在文化認同感嚴重缺乏的今天,不是變著法兒打著節的旗號來賺錢來消費,而是帶著虔敬之心認認真真過好我們自己的傳統節日,這或許才是我們的本分。

節日假面下的諸神狂歡

節日是文化的壹部分,而且是極為重要的壹部分,它規定著壹個人的文化身份,並以儀式化的方法維系著人與傳統的關系。在全球化想象***同體下,人類的許多價值都在趨同,而節日可能是保持人們文化認同感的最後壹道壁壘了。維護傳統節日,並不是要以壹種簡單的排他的文化保守主義的姿態,來抵禦聖誕節等洋節的“入侵”,並禦洋節於國門之外,而是要防止全球化浪潮所造成的民族文化價值的空殼化、商業化傾向。

文/李國慶

即便我們早已豐衣足食,奔跑在小康的大道上,不再期待春節海吃胡喝壹頓,甚至可以隨時去親吻歐洲的空氣,東京的潮流,紐約的時尚,香港的迪士尼,但我們對於節日的渴求仍然處於某種饑渴狀態——聖誕,元旦,情人節,元宵節,萬聖節,中秋節,春節,愚人節,重陽節......時下節日之多堪用洪水猛獸這個詞來形容,但人們對於節日的鐘情並沒有因為進入“娛樂至死”的諸神狂歡年代而有所消解。我們仍然有著絕對超全球化的姿態,對於傳統的、舶來的、自定義的節日都樂此不疲,兼收並蓄。

讓社會學家們不安的是,至少從表面上看,傳統節日已呈末路狂花之勢,而舶來的節日卻甚囂塵上,如此的此消彼長,自然會引發知道分子們振聾發聵的“保衛春節”宣言!

過中國節

“所謂節日,就是大家在這壹天放下手中的工作,放下心中的煩惱,高高興興地歡聚壹堂。唱唱歌,跳跳舞,更少不了吃點喝點。當然,對於我這種不愛湊熱鬧的人來說,過節更是壹個讀書的好日子。”沈宏非寫過壹篇《過節》,文章開宗明義地談論節日的精神意義。

這樣的解讀有些平淡如水,歌舞升平,有華麗的精神意義,惟獨缺失正面臨著欲望消費沖擊的物質意義,難以穿刺節日在中國的內核,對於喜新厭舊的中國人來說,節日的意義並非壹成不變,也伴隨著全民超女或周傑倫口齒不清的歌聲在與時俱進。

改革開放前的節日意義與今日之意義絕對不可同日而語。隨便找壹個六十歲以上的老人,他都會告訴妳春節的意義是可以穿新衣,吃大魚大肉。問問六七十年代生人,他們會告訴妳春節的意義是放鞭炮,春節聯歡晚會,回家過年。再問問80年代後,他們會告訴妳春節的意義是relax,旅遊,打機,收壓歲錢。

當全球都戴上壹頂滑稽的聖誕老人帽子時,也隱喻著中國節正處於日益式微之勢。我在Google上搜索到的中國重要傳統節日有20個,包括中和節(二月二)、上巳節(三月三)、天貺節(六月六)、夏至節、七夕節、冬至節等,我相信很多人對這些節日的名字都鮮有所聞,更不用說參與其中,逢節必樂。

所以,專家們很焦慮,覺得現代人已經遺失了傳統。因為這些節日與我輩中華傳人、龍子龍孫們都有著傳承的淵源,例如與日月時令交會有關的春節、立春、元宵節、中和節、上巳節、清明節、天貺節、夏至節、七夕節、中秋節......而正月初七的“人勝節”、四月初八的“浴佛節(釋迦牟尼生日)”、七月十五的“中元節(鬼節)”和十月十五的“下元節(水官大帝誕辰)”則來源於中國的傳說、神話和宗教。

由此從根源上分析,中國傳統節日的產生乃至傳承發展,都植根於千年的農耕文明,亦符合專家們慷慨陳辭的三大特征:服務於農業生產的中國農歷歷法為其刻畫出具體的時令節點;中國人至為推崇的“天人合壹”的哲學思想排除了這些時令節點之於古人的外在性和偶然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