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烘托惜別之情。壹、二兩句“折”、“雪”押入聲韻,聲調急促,強化了風
急雪驟的視覺形象與聽覺形象。“白草折”,不僅狀“北風卷地”的威力,為
次句寫“飛雪”作鋪墊,而且暗示風中已已經帶雪。古今註家釋“白草”,都
認為草枯色白,“白”乃草色,其實作者正是以“白”點“雪”。未睹雪勢,
先聞風聲;忽驚草“白”,繼見雪飛。寫得何等有層次、有聲勢!如果時當隆
冬,這景象便無足驚異。可現在才是“八月”,初來西北邊塞的詩人怎能不乍
感驚奇!於是忽發奇想,以“忽如”領起,於是浩蕩“春風”中展開了“千樹
萬樹梨花開”的瑰麗世界。而“來”“聞”換平聲韻,聲調開張舒徐,恰切地
傳達了陶醉於無邊“春色”中的歡暢心聲。此二句千古傳誦,良非偶然。然而
這畢竟是“忽如”,而不是“已是”,於是又回到白雪,寫它“散入珠簾”之
後帶來的酷寒,巧妙地引出人物,向送別過渡。狐裘不暖,錦衾嫌薄,將軍角
弓不得控,都護鐵衣冷猶著,這是通過人物的觸覺表現雪中酷寒;“瀚海闌幹
百丈冰,愁雲慘淡萬裏凝”,這是通過人物的視覺表現雪中酷寒。萬裏烏雲因
奇寒而“凝”固不散,既與下文“暮雪紛紛”呼應,又把人物的視線引向武判
官遙遙萬裏的歸程,從而喚起了“愁”與“慘淡”的心理反應。經過壹系列烘
托,這才推出了送別的場景:中軍帳內,包括“將軍”、“都護”在內的戍邊
將士為武判官餞行,輪番進酒。“胡琴琵琶與羌笛”,只舉三種西域樂器,卻
使人聯想到急管繁弦,樂聲大作,隨著急速的旋律,不少人翩旋起舞。既是餞
行,又在邊地,不能沒有離愁別緒,然而總的氣氛還是熱烈的。即使有悲,也
是悲壯而非悲涼。行人即將出發,而向帳外望去,“紛紛暮雪下轅門”,大雪
還沒有停止的跡象,而轅門上的軍旗,已凍成硬片,不能“翻”動。這,當然
使行人發愁,使送行人擔憂。然而詩人並未說愁說憂,而用特寫鏡頭,以冰天
雪地、彌望銀白反襯軍旗的無比鮮“紅”,正象前面視“北風”如“春風”,
視雪景如春景壹樣,表現了詩人對邊寒風光和軍旅生活的熱愛。“風掣紅旗凍
不翻”的奇麗景象,當然表現了邊地嚴寒,但更主要的是體現了戍邊將士不畏
艱苦,昂揚勇敢的精神風貌。
結尾四句,仍以詠雪烘托送行。“雪滿天山路”,其難行可知,然而行人
依然按期啟程。送行者目送行人遠去,直到“山回路轉”,人已無法望見,卻
還凝望留在雪上的馬蹄印跡,言已盡而意無窮。
翁方綱《石洲詩話》稱岑參詩風“奇峭”,而其“邊塞之作,奇氣益出”。
方苞評此詩,謂“‘忽如’六句, 奇才, 奇氣,奇情逸發,令人心神壹快”
(高步瀛《唐宋詩舉要》卷二引)。都深中肯綮。
此詩發揮了歌行體特長,兩句、四句換韻,平仄相間,跌宕生姿,隨著迅
速的換韻迅速地轉換畫面,令人眼花繚亂。句尾多用仄仄仄、平平平、仄平仄,
有意避開律句,也不用對偶句,增強了音調的奇峭感,與景色的奇麗、氣候的
奇寒、人物的奇情水乳交融,相得益彰。
摘自江蘇古籍出版社出版的《唐詩精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