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教版七年級下冊的《孫權勸學》中,有這樣壹句:卿今當塗掌事,不可不學。編者為“當塗”所作的註釋為“當道,當權”。 翻開歷朝典籍,“塗”作“道”理解的比比皆是。《周禮》中“百夫有洫,洫上有塗”即為田間水道;《戰國策》“假塗於鄒”,《漢書》“街談巷議,道聽塗說者之所造也”中更為“途”(道路)之通假字。由“當道”的引申義“當權”則為今人所常用。 由此看來,結合上下文,此句譯作“妳現在當權管事了,不可不學呀!”無論是語意還是文法,均無不妥之處。然而,細究原文,我們便會發現,司馬光文中的“當塗”並無“當權”之意,它指的是壹軍事要沖——當塗(今江蘇省馬鞍山市當塗縣)。
《孫權勸學》最早見於陳壽的《三國誌·吳書》。原文如下:初,權謂蒙及蔣欽曰:“卿今並當塗掌事,宜學問以自開益。”蒙曰:“在軍中常苦多務,恐不容復讀書。”權曰:“孤豈欲卿治經為博士邪?但當令涉獵見往事耳。卿言多務孰若孤,孤少時歷詩、書、禮記、左傳、國語,惟不讀易。至統事以來,省三史、諸家兵書,自以為大有所益。如卿二人,意性朗悟,學必得之,寧當不為乎?宜急讀孫子、六韜、左傳、國語及三史。孔子言:‘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思,無益,不如學也’。光武當兵馬之務,手不釋卷。孟德亦自謂老而好學。卿何不自勉邪?”蒙始就學,篤誌不倦,其所覽見,舊儒不勝。後魯肅上代周瑜,過蒙言議,常欲受屈。肅拊蒙背曰:“吾謂大弟但有武略耳,至於今者,學識英博,非復吳下阿蒙。”蒙曰:“士別三日,即更刮目相待。大兄今論,何壹稱侯乎。兄今代公瑾,既難為繼,且與關羽為鄰。斯人長而好學,讀左傳略皆上口,梗亮有雄氣,然性頗自負,好陵人。今與為對,當以待之。”。密為肅陳三策,肅敬受之,秘而不宣。權常嘆曰:“人長而進益,如呂蒙、蔣欽,蓋不可及也。富貴榮顯,更能折節好學,耽悅書傳,輕財尚義,所行可跡,並作國士,不亦休乎!
北宋史學家司馬光在整理這壹史料時從簡約、鮮明的角度出發作了大量刪改。因此,《資治通鑒》中百來字的相關文段不僅保留了原文的精華,保持了故事的完整性,而且以更精練的文筆突出了人物的風采。如果將“當塗掌事”譯作“當權管事”顯見有同語反復之嫌,與司馬光的行文從簡的風格不合。另外,通觀其《資治通鑒》,史筆如刀,文辭簡約,當省之處皆不多著壹筆。顯見,此處不應是壹例外。那麽,又是否應譯作“鎮守當塗”呢,且來細細琢磨:
壹、據《當塗地方誌》:“當塗歷史悠久,秦時稱丹陽,是全國最早建置縣。隋初易稱當塗,縣名源自大禹妻家塗山古氏國。”可知“當塗”壹名,古已有之,且三國時期隸於東吳的丹陽縣。另據《當塗地方誌》:“當塗左天門、右牛渚,大江濤翻,雄關屏立,其險自古甲於東南。有所謂‘吳頭楚尾’,‘南北津渡’,奪天下者必奪姑孰!”可以想見,在魏蜀吳的征戰史上,當塗是壹多麽重要的軍事關隘。知人善用如孫權者,自然會將鎮守當塗這壹重任托付於驍勇善戰的小將呂蒙,且置忠孝沈穩之蔣欽於其左右加以輔佐。
二、史書中好用地名冠於人名或官職之前。《孫權勸學》中就有“吳下阿蒙”之說;赤壁破曹之後,呂蒙亦曾領“尋陽令”。由此看來,“當塗”譯作地名是符合作者的行文習慣的,而且較之譯作“當權”更能凸顯吳侯對小將呂蒙的器重與栽培。
三、“當塗”壹詞直譯“當道”,在魏晉以前的古籍中不多見。
綜上所述,筆者認為“卿今當塗掌事,不可不學”應該譯作“妳現在鎮守當塗,(重任在肩,)還是應該多學點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