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神奇境:中國傳統文化中的鬼神世界》遼寧教育出版社 1990年7月
《宮廷文化》 遼寧教育出版社 1993年10月
《陶淵明集校箋》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6年12月
《中國詩歌史話》 黃山書社 1997年6月
《中國人的休閑》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8年5月
《中國近代散文精粹類編·諷喻篇》 上海文藝出版社 2000年6月
《陶淵明傳論》 華東師大出版社 2001年3 月
《情有千千結—青樓文化與中國文學研究》 漢語大詞典出版社 2001年12月
《北裏瑣話》 廣東教育出版社 2003年7月
《圖說青樓》 雲南美術出版社 2003年12月
《慧遠法師傳》 江西人民出版社 2008年4月
《世說新語校釋》(上中下) 上海古籍出版社 2012年3月
《鳩摩羅什傳》 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8月
《中國人的休閑》北京文津出版社 2013年4月
附壹: 集大成的《世說新語校釋》 日期:2013-04-15 作者:駱玉明 來源:文匯報 集大成的《世說新語校釋》
駱玉明
《世說新語》的箋疏、校釋壹類工作自古以來就吸引了諸多研究者的註意。現代學者全面系統的考釋工作始於余嘉錫先生的《世說新語箋疏》,其後不斷有學者以各自的專長介入。香港中文大學楊勇教授的《世說新語校箋》開始有意識地廣羅眾家之說。上海古籍出版社印行的華東師範大學龔斌教授的《世說新語校釋》,從集大成而臻於完善的意義上說,達到了目前的最高水準。
《世說新語》是關於魏晉歷史與思想文化的重要典籍,壹代人物風流,玄談旨趣,盡載於此。但這也是壹部不容易讀的書。它所記多為逸事傳聞,作為史料而言真實性如何難以判斷;人物的事跡往往只是片言只語,所牽連的政治背景和人物關系有待費心追尋;玄妙的談論大抵言簡旨遠,有時則未免雲籠霧罩。加上年代久遠,名物制度,每有疏隔,傳寫訛誤,在所難免,口語俗諺,不易索解,幾乎每壹條都需要考證辨析。
正因如此,《世說新語》的箋疏、校釋壹類工作自古以來就吸引了諸多研究者的註意。現代學者全面系統的考釋工作始於余嘉錫先生的《世說新語箋疏》,這部始於抗戰時期的著述到1983年才出版,以功力深厚而著稱。其後不斷有學者以各自的專長介入,成果越來越豐富,使得《世說》研究有了自成壹門專學的規模。香港中文大學楊勇教授的《世說新語校箋》開始有意識地廣羅眾家之說,到2000年的修訂版大致形成壹種集大成的面目。楊書取材豐富,但校箋較為簡約。書中大量以己意改動原文,似乎要做成壹種終結性的新版本,而事實上許多改動毫無必要且不無失誤,頗為可惜。
去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印行了華東師範大學龔斌教授的《世說新語校釋》,是《世說》研究的新成果。它和楊勇先生的書壹樣,是個人研究心得與博采眾人之長的結合,但做法上有很多不同。在我看來,從集大成而臻於完善的意義上說,它達到了目前的最高水準。《世說》研究群賢所聚,於此占壹席之地殊為不易。龔斌教授不喜熱鬧,除學問之道別無所好,潛心十年,乃有今日的成就。
龔書的顯著特點是詳贍和全備。它的篇幅在余嘉錫書與楊勇書的兩倍以上,即約略可知。《世說》本文及劉孝標註的有些內容,看上去好像很平易,仔細考察,卻有值得推敲的地方。譬如《德行》之十三,述“華歆與王朗俱乘船避難,有壹人欲依附,歆輒難之”,是壹個有名的故事。“難之”習慣上理解為“對此表示為難”,這確實也說得過去。龔書則引《尚書·舜典》之孔傳:“難,拒也”,認為此處“難之”應是拒絕之意。當然,龔註雖於義為順,卻也並不是說習慣的理解完全不成立。我特地選這個很小的例子,是想說明龔書考察特別細致深入的特點,這種情況比比皆是,對讀者有很大的幫助。
龔書的另壹個重要的長處是對各家之說的取舍與辯證。古今眾多學者在《世說》的校釋、考證方面提出了各自的見解,或見於專書,或見於報刊論文,或見於雜著。壹部集大成的著作倘能匯其菁華,不僅為讀者提供了方便,更是壹種學術總結。但壹人之見得失相參,各家之說彼此9牾,乃是常事。勤於搜討、精心爬梳固然重要,在各家意見中明鑒是非、確定取舍,補充不足,更需要高明的眼光和深厚的功力。龔書的做法,不是簡單地於諸說中擇取壹種,而是盡可能深入考察,是者以更多的材料證其所是,誤者以細致的考辨論其所誤。取壹例來說,《世說》中以職銜稱王羲之為“王右軍”,人所習知。但“右軍”為省稱,具體而言是何官職,由於不同史籍記載有出入,導致混亂。姚鼐《惜抱軒筆記》認為“王羲之是右將軍,而本傳誤作右軍將軍”。楊勇贊同其說,並將《言語》之六十二劉註引《文字誌》中“右軍將軍”四字改為“右將軍”。龔書詳證“右軍將軍”與“右將軍”是不同的官職,而“右軍”只能是前者的省稱,“右將軍”則不能省為“右軍”,其論堅確不移。凡此種種,實際上是對以往的《世說》研究成果作了壹次系統的清理,於將來研究工作的推進大有助益。
《世說》的記載產生於中國歷史發生深刻變化的時代,學者往往借此對中國歷史與文化的重大問題申發自己的認識。陳寅恪先生論王導江東事業,湯用彤先生論玄學的思辨精神,宗白華先生論晉人人格之美,皆見識遠大,啟發後人。我對余嘉錫先生深懷崇仰,讀其《箋疏》,於其以儒者立場痛斥魏晉人物的虛誕,既覺未免苛嚴,又能確切感受先生於民族危亡之際慷慨的情懷。要之,談《世說》而局限於考定史實、辨校語辭,總不能使人滿足。而龔書的第三個特色,正是有意承諸前輩之緒,研求幽邃,及於宏通,努力揭示魏晉時代的精神創造及其歷史意義。雖然所謂“微言大義”的發揮總有見仁見智之異,但作者尊重前人而不為所囿,以成壹家之言,正是學者的精神。
《世說新語校釋》是壹部規模宏大的著作。壹二缺失或許難免,某些議論也頗可商榷。如山濤舉嵇紹出仕,自顧炎武、余嘉錫皆嚴厲斥責,龔書亦指為“陷人於不義”,我以為這裏面種種復雜的因素,人情的委曲,以“不義”壹言蔽之,未必妥切。但讀者只要通觀全書,對其用力的辛勤,內涵的宏富,識斷的精確,是能夠看得清楚的。
這些年來人心浮躁,學術有荒疏之象,端賴壹二君子遠離世俗,不辭勞苦,維持其不墜。
(作者為復旦大學中文系教授) 附二:信道篤而自知明 日期:2014-01-06 作者:閻誠駿 來源:文匯報 信道篤而自知明 ——讀龔斌《慧遠法師傳》和《鳩摩羅什傳》
□閻誠駿
去年,讀了龔斌教授的《慧遠法師傳》(江西人民出版社)以後,很有些感慨。前不久,又讀了他撰寫的《鳩摩羅什傳》(上海古籍出版社),掩卷而思,似乎更有些話想說說。
慧遠和鳩摩羅什這兩位中國佛教史上的高僧,在博大精深的中國文化中占有極其重要的地位。從某種意義上說,不了解他們,就很難透徹地理解中國文化。而這兩位大德法師的史跡很多,在枝枝蔓蔓的史料中,能夠刪繁就簡,擇善而從,使讀者盡得其妙義,已屬不易;由於兩位高僧的事跡又涉及到眾多佛經和佛理奧義,作者也抓住精要,解釋得清晰而明白,更屬難能可貴。
法師與佛經
眾所周知,佛教起源於古印度,其創始人為釋迦牟尼。釋迦牟尼本名喬達摩·悉達多,是古印度迦毗羅國(現尼泊爾境內)凈飯王之子,約生於公元前565年,卒於公元前485年,與我國孔子所處的時代相當。傳說他壹生下來就能說會走,渾身呈金黃色,更有32種異相,“悉達多”這個名字,意思就是“奇異吉祥”。29歲(壹說19歲)時,悉達多放棄王位,離家出走,歷經千辛萬苦,終於悟出解除人間“生、老、病、死”痛苦的真理,也即佛教說的證得無上正等正覺的佛果了。
釋迦牟尼悟道之後,就開始收徒傳法。起初,他到鹿野苑(今波羅奈城)去度化曾經跟著他苦修、後又離開的憍陳如等5人,途中,釋迦牟尼接受了幾個商人的供養和皈依,這些商人是佛陀的第壹批未出家的信徒。到鹿野苑以後,憍陳如等聽了釋迦牟尼的說法,大為感動,心悅誠服,也皈依了佛陀。這樣,歷史上的第壹個佛教團體便建立了起來。接著,釋迦牟尼“初轉法輪”,宣傳他已證悟的“四聖諦”、“十二因緣”等佛法。此時,佛教壹切宗派都承認的“三寶”(三皈依),即“佛、法、僧”,已具備。“佛”就是釋迦牟尼、“法”就是“四聖諦”等佛法,“僧”就是憍陳如等信徒。於是,佛教作為壹個宗教就正式創立了。
釋迦牟尼成佛的年齡,史書上有不同的記載,有的說30歲,有的說35歲。此後50年中,直到他80歲逝世前,足跡所至,從未間斷過向大眾宣示他自己證悟的真理。
但是,釋迦牟尼壹生宣示佛法,卻從未用文字把他自己說的經、律、論用文字記錄下來。現存所有經典,相傳都是他的弟子們在佛逝世後記誦出來的。其弟子結集經、律,均由阿難和優波離、摩訶迦葉誦出。所以壹般認為佛經開卷(如《金剛經》、《無量壽經》)有“如是我聞”的句子,即是阿難親自誦念的佛經,後來也有不是阿難誦出的佛經也冠以此句,表示取信。
佛教史上***有4次重大的結集,第壹次結集,是釋迦牟尼圓寂後不久,由佛的大弟子摩訶迦葉主持。第二次結集是在佛圓寂百年後。第三次結集在佛圓寂235年後的阿育王時代。第四次結集在佛圓寂後400年,大約公元1世紀左右。所謂結集,就是整理編輯的意思,參加者都是學德兼優的僧眾。
現在我們見到的漢語佛經,就是從印度梵文、巴利文翻譯過來的。佛經之難讀,在於佛教術語多,語法文體又是古印度式的,最大的障礙在於不易明白其背景。其次,很多佛經以講宗教信仰的道理為主,講道理的部分,又有很多潛臺詞,弄不懂其內容,甚至會越看越糊塗。
我之所以推崇龔斌教授的《慧遠法師傳》和《鳩摩羅什傳》,很大程度上是由於這兩本書文史並重,關鍵是把與慧遠法師和鳩摩羅什法師有關的佛經都作了明白的介紹,對他們所持的佛教觀點更是詮釋得清清楚楚,使讀者起碼能從歷史和哲學的角度體會到佛教的文化內涵和人文意義。
慧遠以玄證佛的凈土思想
慧遠是東晉時期佛教界的著名領袖,他隱居廬山東林寺30余年,由於他在佛學造詣和學問、品行方面的吸引力,許多人慕名而至。久而久之,在他的周圍聚集了壹批人,其中不乏飽學之士,從而自然地形成了壹個研究、宣揚佛教的團體,使廬山成為當時江南的佛教中心。
從《慧遠法師傳》中,我們可以看到,慧遠從小就學習儒家經典和老莊之學,博通六經。他所處的時代,是壹個戰亂、分裂的年代,人們的生存狀態處在壹個特殊的無奈境地中。正是這種信仰無常、人生無常的時代,催發出歷史上被稱為“魏晉玄學”的思想花朵。玄學繼承儒家和老莊經典,直接追究起宇宙之根本,當時上流社會的士族顯官、文士學人,莫不競相學習、詮釋、發揮、辯論、成為壹種風尚。
慧遠就是在這樣的氛圍裏,走上壹條從儒學到玄學再到佛學的道路。因此,以玄證佛便成為他凈土思想的基本特點。
慧遠從研習儒學到崇尚玄學、雜引儒道之言入於佛學,更多的還是從玄學中尋找依據。玄學探討宇宙的本體究竟是“有”還是“無”,並認為天地萬物皆“以無為本。無也者,開物成務,無往不存者也”。慧遠出於老莊對人生短促的感嘆,把玄學的“本無”觀引來闡述他的“因果報應”說,以此解釋人生的痛苦、煩惱及解脫的出路,即信奉阿彌陀佛,往生阿彌陀凈土。為此,他還約了100多人組織“蓮社”,來提倡推行。正如龔斌教授所說:“慧遠弘揚的凈土法門,在中國佛教史上發生了極其深遠的影響,特別是對凈土宗的形成和發展,作出了開創性的貢獻,因此被奉為‘蓮宗初祖’。”(見《慧遠法師傳》第134頁)
慧遠開創的凈土宗這壹佛教宗派,到了唐朝盛行起來,直到今天,仍然信徒眾多。阿彌陀佛流傳眾口,名聲甚至高過釋迦佛。阿是無,彌陀是量,合起來就是無量,阿彌陀佛也稱做無量壽佛。據說,若有人口念他的佛號,他必知道,又說,臨終者若壹心念他的佛號,他必接引此人去西天佛國,就是往生凈土。
除了奠定凈土宗的基本思想理論之外,讓佛教真正合法地進入中國社會,慧遠的貢獻也是莫大的,這源於他千古傳頌的護教之作《沙門不敬王者論》。有關這篇文章的背景,《慧遠法師傳》交代得非常清楚,並且立出專章,作了重點闡述。《沙門不敬王者論》***分5個部分:在家,出家,求宗不順化,體極不兼應,形盡神不滅。第五部分“形盡神不滅”是全文的核心,在中國佛教史、中國哲學史上影響巨大。尤其是以“薪火之喻”來說明形盡神不滅,顯示出慧遠的博學和縝密的邏輯辯駁才能。“薪火”壹詞,在佛教典籍屢有言及,但慧遠的“薪火”之喻,則采之《莊子·養生主》:“指窮於為薪,火傳也,不知起盡也。”意思是說,薪有燃盡之時,火卻壹直傳下去,不會窮盡。
總之,慧遠以自己的飽學,把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很多思想與源於印度的佛教思想糅合起來,創立了自己的佛學理論,不愧為壹代高僧,讀者若讀壹讀《慧遠法師傳》,自會明白。
鳩摩羅什譯經之虔誠
翻開龔斌《鳩摩羅什傳》,開篇看到的是古代西域地區我國境內的景象。這樣的寫法,既具文學色彩,也符合歷史真實。因為起源於印度的佛教,先是東傳西域,然後再傳入我國中原(見梁啟超《佛學研究十八篇》)。
鳩摩羅什就是西域龜茲(qiūcí)(今新疆庫車縣壹帶)人。他在中國佛教史上可以說是壹個帶傳奇色彩的人物。傳說鳩摩羅什7歲就跟著母親剃度出家,9歲學經,12歲開座說法,20歲時,名聲遠播以至驚動了遠在中原的前秦王苻堅。公元383年,苻堅派手下將領率7萬大軍破龜茲,目的竟然只是為了得到鳩摩羅什。可惜短短壹兩年後,苻堅就和他的前秦迅速消亡成歷史,取而代之的是羌族人姚萇建立的後秦。討伐龜茲的大將呂光在回中原的途中駐紮於涼州,並登基稱帝,鳩摩羅什只得做了史稱後涼的子民。可惜呂光等人並不器重他的佛學造詣,但是鳩摩羅什並沒有荒廢歲月,在涼州的10多年裏,他通曉了漢語,學習了大量中國歷史典籍。
又過了將近20年,後秦大敗後涼。公元401年,崇佛的姚興(姚萇之子)終於在長安迎來了兩代人朝思暮想的已經58歲的鳩摩羅什。從此,中國歷史上第壹次由國家出面支持並組織的宏偉的佛經翻譯,拉開了帷幕。
從公元401年開始到413年圓寂,鳩摩羅什和他的弟子們壹***翻譯了大小乘經、律、論35部,294卷。其中主要有《法華經》、《大品般若(bōrě)經》、《阿彌陀經》、《維摩訶所說經》、《金剛經》以及《百論》、《中論》、《大智度論》等。由於他佛學造詣精深,又精通漢語,弟子中又有壹批傑出人才,所以他主持翻譯的佛教經論,質量非常高,其中部分經論成為世代流傳的譯本,佛教很多宗派的寶典,在中國文化史上產生了深遠影響。例如他翻譯的《法華經》,又稱《妙法蓮華經》,內容豐富,文筆優美,日後成為天臺宗的立宗之本。其中有壹章(壹品)專講觀世音菩薩的神跡。菩薩都是男身,但觀世音菩薩常顯女像而顯得慈悲,經中說他聞聲救苦,危難中念他的名號,他就來救苦救難。因此在民間流傳廣遠。這部《法華經》和《維摩訶經》等,為歷代文人所喜愛,不但鼓舞了晉唐小說的創作,還為中國文學帶來了新的意境。
從歷史上的記載來看,鳩摩羅什翻譯佛法,是以極其虔誠認真的態度進行的。每譯壹經,他總是先當眾解析,然後以西域本口譯為漢語,另有壹僧人覽閱譯本核對,如果西域本有謬誤,再用天竺梵本校正,並且反復斟酌漢語字義,直至數百人詳加審定後才筆錄下來,最後全面校正壹遍,方才定稿。為了保證譯本的質量,他甚至在眾人面前發誓:“若所傳無謬,當使焚身之後,舌不焦爛。”後來在他圓寂後果然應驗了生前的誓語,現存甘肅武威的羅什寺塔,便是葬其舌頭的地方。
鳩摩羅什的這種宗教精神、也是我們今天所說的壹種敬業精神。這種精神,《鳩摩羅什傳》第二十壹章“形碎舌存”作了詳盡的敘述,讀來令人感動不已,慨嘆萬千。
有學者說,中國佛教是從鳩摩羅什才真正開始。從某種意義上,我以為並不為過。讀完《鳩摩羅什傳》,也許會有人認同這樣的觀點。
“名僧”與“高僧”之別
南朝梁代的慧皎在《高僧傳·序》中說:“自前代所撰,多曰名僧。然‘名’者,本實之賓也。若實行潛光,則高而不名。寡德失時,則名而不高。”
現代著名佛教史家湯用彤先生針對這段話解釋說:“蓋名僧者和同風氣,依傍時代以步趨,往往只使佛法燦爛於當時。高僧者特立獨行,釋迦精神之所寄,每每能使教澤繼被於來世。至若高僧之特出者,則其德其行其學識獨步壹世,而又能為釋教開辟壹新世紀。”(《漢魏兩晉南北朝佛教史》)湯先生精辟地、具體地指出了“名僧”與“高僧”之別,尤其強調“高僧”是“特立獨行”,能夠為佛教開辟新世紀的人物。根據湯先生的見解,《高僧傳》裏的慧遠和鳩摩羅什,正是“佛教史上不數見”,能創宗立派,使佛教文化流光於後世的人物。
龔斌教授的《慧遠法師傳》和《鳩摩羅什傳》,用豐富的史料,明白曉暢的語言向我們展示了這兩位高僧的生平和思想,德行和學識。從中我們可以看到:慧遠既是壹位高僧,又是當時的壹個大名士,其學問和人格,得到東晉時代上自帝王貴胄,下至學人釋子壹致的推崇。而鳩摩羅什則堪稱中國文化史上的奇人,他才華橫溢,崇佛敬業,所翻譯的佛經準確達意。對大乘佛教在中國的發展,產生巨大而深遠的影響。由於生活在同壹時代,雖然壹在南方,壹在北方,這兩位高僧互相交流佛法學術,更推動了佛教在中國的廣泛流傳,成為佛教史上的佳話。從他們的事跡來看,不愧為湯用彤先生所贊譽的“特立獨行”的大德高僧。
寫到這裏,忽然想起韓愈在《伯夷頌》裏的壹段話:“士之特立獨行,適於義而已,不顧人之是非,皆豪傑之士,信道篤而自知明者也。”慧遠、鳩摩羅什不正是這樣“信道篤”而“特立獨行”的先哲嗎!
龔斌教授青年時代就深愛中國文學,還寫得壹手好詩。從教後,專治魏晉南北朝文學史。數十年裏,他不改初衷,“始終自守,不牽世俗趨舍”(《蘇氏文集序》)。不管世風如何浮躁,終日勞筋苦骨,矻矻於中國文學和中國文化的學術研究,先後出版了《世說新語校釋》三大卷、陶淵明研究等專著,得到國內外學術界的壹致好評。當他把目光轉向東晉十六國時代的兩位佛教人物時,他普及中國傳統文化的精神、六朝散文般的文采、通暢準確的語言所描繪出的栩栩如生的世態和人物形象,以及其中傳遞出來的濃濃的人文氣息,再次令我感動,因而不揣淺陋,匆匆寫些文字,供讀者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