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炯
烽火照西京,
心中自不平。
牙璋辭鳳闕,
鐵騎繞龍城。
雪暗雕旗畫,
風多雜鼓聲。
寧為百夫長,
勝做壹書生。
出塞
王昌齡
秦時明月漢時關,
萬裏長征人未還。
但使龍城飛將在,
不教胡馬度陰山。
軍城早秋
嚴武
昨夜秋風入漢關,
朔雲邊月滿西山。
更催飛將追驕虜,
莫譴沙場匹馬還。
春望
杜甫
國破山河在,
城春草木深。
感時花濺淚,
恨別鳥驚心。
烽火連三月,
家書抵萬金。
白頭搔更短,
渾欲不勝簪。
滿江紅
嶽飛
怒發沖冠,憑闌處、瀟瀟雨歇。擡望眼、仰天長嘯,壯同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憾,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山坡羊·潼關懷古
張養浩
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裏潼關路。
望西都,意躊躕,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
這首曲是作者於元文宗天歷二年(1329年)在就任陜西行臺中丞的途中所作。潼關位於東西兩京(洛陽、長安)之間,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常常觸動行經者的懷古之情。這首曲借憑吊潼關古跡,表現了壹個歷史的主題:在漫長的封建社會中,無論怎樣改朝換代,人民依舊過著痛苦的生活。
全曲可分三層:第壹層(前三句)寫潼關的雄偉氣勢,以“聚”形容潼關在重重山巒的包圍之中,以“怒”形容黃河之水的奔騰澎湃,從視覺和聽覺兩個方面寫出潼關的險要,然後用“表裏山河”壹語收住,暗示它是歷來兵家必爭之地,由此自然引出下壹層的感慨內容。第二層(中間四句)寫作者路經潼關時的所見所想。“望西都,意躊躇”寫作者駐馬遠望、感慨橫生的樣子。“西都”即長安,曾經是好幾個朝代的都城,它繁榮昌盛的景象在古籍中也曾有過記載,可如今眼前只剩下壹片荒涼。“宮闕萬間都作了土”,便是這由盛到衰過程的真實寫照。這是何等令人“傷心”啊!這壹層看起來只是回顧歷史,而沒有直接提到戰爭,然而歷代改朝換代的戰爭的慘烈圖景卻躍然紙上。第三層(最後兩句)寫作者的感慨:壹個朝代興起了,必定大興土木,修建豪華的宮殿,從而給人民帶來巨大的災難;壹個朝代滅亡了,在戰爭中遭殃的也是人民。“興,百姓苦;亡,百姓苦”,這其實是作者對以往歷史所作的概括與評判。作者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有這樣的認識是難能可貴的。
白馬篇 (曹植)
白馬飾金羈, 連翩西北馳。借問誰家子, 幽並遊俠兒。
少小去鄉邑, 揚聲沙漠垂。宿昔秉良弓, 楛矢何參差。
控弦破左的, 右發摧月支。仰手接飛猱, 俯身散馬蹄。
狡捷過猴猿, 勇剽若豹螭。邊城多警急, 胡虜數遷移。
羽檄從北來, 厲馬登高堤。長驅蹈匈奴, 左顧陵鮮卑。
棄身鋒刃端, 性命安可懷?父母且不顧, 何言子與妻?
名編壯士籍, 不得中顧私。捐軀赴國難, 視死忽如歸。
賞析
在這首詩中,曹植以濃墨重彩描繪了壹位武藝高超、渴望衛國立功甚至不惜犧牲生命的遊俠少年形象,借以抒發自己的報國激情。詩歌的風格雄放,氣氛熱烈,語言精美,稱得上是情調兼勝。
詩歌的起首即用“連翩西北馳”的畫面形象地傳達出壹種勇往直前的精神。接下去關於“幽井遊俠兒”的壹大段文字,極盡繪聲繪色之能事,寫出他的颯爽英姿和高超的武藝,筆墨之間沸騰著壹股激越高亢的情緒。這位身手不凡的白馬少年“長驅蹈匈奴,左顧陵鮮卑”,大有顧盼間強虜灰飛煙滅的豪邁氣概。
詩人不僅以激情的筆調寫出了白馬少年的英雄行為,而且以精湛的語言揭示了人物的愛國精神。詩歌的最後幾句,道出了白馬少年的思想底蘊和壯烈情懷,音哀氣壯,聲沈調遠,大有易水悲歌的遺韻。詩歌采用了倒敘、補敘的手法。詩歌以“白馬飾金羈,連翩西北馳”突兀而起,又以“借問誰家子”十二句來補敘“西北馳”的原因。繼而又倒敘“名編壯士籍”、告別家人時的心情;最後策馬“赴國難”的壹幕則與開首重合。如此章法,象電影中的“閃回”,使白馬英雄的形象漸次深化,憂國去家,捐軀濟難的主題則得到鮮明突出的表現。
關 山 月 陸遊
和戎詔下十五年,將軍不戰空臨邊。
朱門沈沈按歌舞,廄馬肥死弓斷弦。
戍樓刁鬥催落月,三十從軍今白發。
笛裏誰知壯士心,沙頭空照征人骨。
中原幹戈古亦聞,豈有逆胡傳子孫!
遺民忍死望恢復,幾處今宵垂淚痕。
《關山月》就題意而生發,敘寫同壹個月光之下,關山(邊境)內外三種不同人(將軍、士兵、遺民)的境遇和心態。它以時間為觸發點,巧妙地通過壹個守邊士兵的口吻,分別從其所聞、所見、所感三個層面展開。全詩十二句,四句壹段壹轉韻,相應地構成三大段。前四句寫將軍:臨邊不戰,沈湎聲色,弛廢戰備。次四句寫士兵:虛度歲月,暴骨沙頭,壯誌難酬。後四句寫遺民:渴望恢復,連年落空,忍死等待。月亮是全篇的背景光源,三種人都是今夜月下的不眠之人,蒼白的月光照出他們各不相同的歡樂悲苦。詩歌的重點是寫“壯士心”和“遺民淚”交織成的“月下之恨”,而“將軍樂”則從正面揭露了造成這壹千古悲劇的歷史原因是“和戎”的國策。全詩以淡淡的月光塗抹了壹層悲憤的時代色彩,無聲地吐訴著作者心頭對“和戎”國策的譴責和報國無門的憾恨。
過零丁洋 文天祥
辛苦遭逢起壹經,幹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沈浮雨打萍。
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裏嘆零丁。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此詩是文天祥的代表作,作於作者被俘後第二年正月過零丁洋時。後來元軍統帥張弘範再逼他寫信招降南宋在海上抵抗的將領張世傑等人,文天祥出此詩以明誌節。
詩歌首聯寫了個人和國家的兩件大事:壹是在他21歲時,明經入仕,因科舉而走入仕途;二是在國家危急存亡關頭,起兵勤王抗元。第二聯寫國家山河破碎,局勢危急,個人命運也動蕩不安,國家命運和個人命運緊密相連,歷經艱辛危苦。第三聯上句追憶當年兵敗福建時,憂念國事的心情,下句寫目前不幸被俘的孤獨處境。詩歌很巧妙地借惶恐灘和零丁洋兩個地名,寫出了形勢的險惡和境況的危苦。最後壹聯,直抒胸臆,表明自己以死明誌的決心,是千古傳誦的名句。
宋·陸遊《金錯刀行》
黃金錯刀白玉裝,夜穿窗扉出光芒。丈夫五十功未立,提刀獨立顧八荒。京華結客盡奇士,意氣相期***生死。千年史冊恥無名,壹片丹心報天子。爾來從軍天漢濱,南山曉雪玉璘珣。嗚呼,楚雖三戶能亡秦,豈有堂堂中國空無人。
〔賞析〕這裏陸遊至四川供職嘉州時反作,全詩詠物言誌,借贊美金錯刀寓抗金報國之誌。詩然引用戰國時“楚雖三戾,亡秦必楚”的楚車民謠作比,用反詰句表明:漢族人民定有英雄人物能趕走女真統治者收復中原。三戶,指屈、景、昭三家。楚民謠雖僅八字,但深刻說明民心不會死、民力可回天這壹道理。陸遊雖生活於國力衰微偏安江左的南宋,但基於對民心、民力的正確認識,在述誌時他堅信中國有人,定能完成北伐事業,其愛國精神感人至深。
破陣子 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
年代:宋 作者:辛棄疾 體裁:詞
醉裏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
八百裏分麾下灸,五十弦翻塞外聲。
沙場點秋兵。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
了卻君王天下事,嬴得生前身後名。
可憐白發生!
[內容評析]滿懷家國之愁,壯誌未酬的詞人在友人縱談離去之後,借酒澆愁愁更愁,他撥亮油燈,抽出寶劍,醉眼朦朧中,恍惚回到當年戰鬥的情境。嘹亮的號角吹遍了「連營」,廣闊的土地上,戰士們正在分食大塊的烤肉。此時鼓瑟齊鳴,反映邊塞生活的軍樂雄壯震天。原來戰士們正在沙場點兵!在詞人的筆下,看似信手拈來的點兵場面,火熱的戰鬥激情卻自然噴湧而出。壹個「連」字,透出聲勢之豪壯,軍容之整肅。「八百裏」、「五十弦」佳對天成,與「吹角連營」相輔相成,營造了雄渾闊大的意境。
下片以兩個特寫鏡頭開始:駿馬飛快,箭如霹靂,驚心動魄。馬與箭兩個具典型意義的事物,以色彩鮮明的詞語,寫得歷歷如畫。這壹切都是為了「了卻」洗雪國恥,恢復中原的「天下事」,是為了施展雄才大略,贏得為國家建功立業的「生前身後名」!讀到此,有聲有色,酣暢淋漓的點兵場面,斬將擎旗的英雄戰士,「了卻君王天下事」的赤膽忠心,無壹不躍然紙上,然而壹個陡轉——「可憐白發生」!壹下從理想的高峰跌入了現實的深淵。全詞至此戛然而止,為讀者留下了無盡的思緒。
這首詞基調雄壯高昂,真不愧為「壯詞」。而結句的悲壯低徊,卻與此形成鮮明對比。更令人感慨與尋思。詞的結構上也不同於壹般詞作,上下片語義連貫,過片不分,直到最後壹句突然壹個頓挫,讀來波瀾起伏,跌宕有致,實為辛棄疾「沈郁頓挫」的典型之作。
嶽飛 滿江紅
怒發沖冠,憑闌處、瀟瀟雨歇。擡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
莫等閑、白了少年頭 ,空悲切。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
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壹起寫登高臨遠 ,憑欄眺望,句中隱括了荊軻於易不餞別、
座中人發盡沖冠的故事。連“瀟瀟雨歇”壹語,亦神似《易水歌》。
長嘯而仰天,足以表壯懷之激烈。
三十功名、八千裏路,壹縱壹橫,兼寫壯懷壯舉,概括性極強。
又信手拈來古樂府名句“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將及時努力與抗金事業聯系,洋溢著愛國主義激情,為千古箴銘。
上片寫出責任感、緊迫感,過片更直書國恥,慷慨陳詞。
謂當激勵士卒,功期再戰,北逾沙漠,喋血虜廷。
這裏,“饑餐渴飲”和“食肉被皮”兩個成語熔鑄壹聯,
如實反映了慘遭淩暴的宋人對金兵的仇恨,切齒之聲紙上可聞。
又由於“壯誌”、“笑談”等語的運用,
造成“為君談笑靜胡沙的”輕快語調,表現出在戰略上對敵人的蔑視。
結尾以收拾金甌的決勝氣概鎮住全詞,與發端的力量悉稱。
全詞濡染大筆,直抒胸臆,忠義憤發,元氣淋漓。
寓絕大感慨,饒必勝信念。
從而成為豪放詞的千古傑作,至於嶽飛英名,同垂不朽。
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如海內兮歸故鄉
漢·劉邦《大風歌》
〔今譯〕大風刮起呵雲彩飛舞飄揚,威權行遍全國呵我回到了故鄉。
〔賞析〕漢高祖劉邦平定天下後回到他的故鄉沛縣(今江功沛縣東),和故鄉的父老、子弟壹起喝酒。酒酣時,劉邦興高采烈地擊築,唱了這支歌。因以“大風”兩字開頭,後僦名之為《大風歌》。這兩句詩語言雄渾有力,表現了這位開國皇帝的不平凡的氣概,同時也流露出他統壹天下後躊躇自得的神情。這首歌用的還是楚地歌謠的傳統調子,因而它仍是自由舒展的“楚辭體。”
〔原作〕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如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宋·李清照《烏江》
當做人傑 生當做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
[賞析] 宋代靖康二年(1127),金兵玫陷汴京(今河南開封),徽、欽二帝被擄,康王趙構逃到江南建立南宋政權。不久李清照也到了建康(今江蘇南京),詩當作於此時,表面是詠史,實則借古諷今。歷史上的西楚霸王項羽,兵敗之後,逃至烏江,因無顏見江東父老,自刎而死。他本是個失敗的英雄,但李清照卻給以熱情的贊頌。與其說贊頌項羽,毋寧說是贊頌壯烈犧牲、不肯茍安的精神。兩句言簡意賅,在強烈的抒情氣氛中寓有深刻的哲理。筆力雄健,激昂慷慨,顯示了她詩作與詞作的不同風格。清李調元《雨村詞話》卷三評其詞曰:“蓋不徒俯視巾幗,直欲壓倒須眉。”近人深曾植《菌閣瑣談》雲:“易安倜儻,有丈夫氣。”移之以論其詩,實為不刊之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