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不空泛
老舍先生的語言藝術功力非凡。盡管《茶館》只有短短的三幕,但他卻能用用高度凝練、準確傳神的語言,刻畫並傳達出了獨特的內容與豐富的思想感情。李漁認為,戲劇語言可要符合人物的形象,什麽樣的人物就應該說什麽樣的話,也就是要將語言與人物對應,否則就會讓觀眾感覺不真實。“均是常談俗語,有當用於此者,有當用於彼者。”[1]顯然,老舍先生遵循了《閑情偶記》中的的“戒浮泛”理論,其運用個性化的語言,寥寥數筆就將各種人物形象勾勒出來。
語言的形象化是所有關於《茶館》語言特色的研究都會提及的重點。梁嘉欣認為在沒有復雜的結構與跌宕的情節的情況下,老舍對人物語言運用的能力是《茶館》的魅力所在。[2]《茶館》中出場角色的有幾十個,老舍就有這樣的能力,讓他們在三言兩語之間就暴露自己的性格,達到“開口就響,聞其聲知其人[3]”的效果。
《茶館》中的老板王利發就是出現次數最多(出場229次),並且推動情節發展的重要人物人物。邱梅認為他是個性最鮮明、形象最豐滿的人物。[4]《茶館》壹劇的三幕都以他為主角而串聯的。
《茶館》中的第壹句臺詞“唐先生,妳外邊遛遛吧”,是茶館店主王利發不僅是說給唐鐵嘴聽的,也是說給茶館內的客人們聽的。唐鐵嘴在《茶館》中是壹個吸食鴉片、整日混飯的二流子,他經常來喝茶,卻總是賒欠茶錢,王利發對唐鐵嘴自然是十分厭惡的。但對於這種人,王利發並沒有直接破口大罵,為了不影響自己的生意,打發唐鐵嘴離開茶館時還稱呼其為“唐先生”,甚至給唐鐵嘴送了壹壺茶。王利發的這壹舉動壹是防止唐鐵嘴撒潑,讓茶館卷入是非之中。二是能夠引來其它食客的好感。顯然,王利發是壹個膽小謹慎而又圓滑的生意人。他年紀輕輕就繼承了父親的茶館,按照父親的老辦法,秉持著“多說好話,多請安,討人人的喜歡,就不會出大岔子”的原則。這個原則也使得王利發的茶館在那個軍閥混戰、民不聊生的亂世之中居然沒有倒閉。此時的王利發,口頭上也出現了“All? right?”、“Yes”等這類外語詞,為了經營這個酒館,王利發靈活變通,八面玲瓏。這也勢必讓他變得圓滑謙卑。
他的圓滑謙卑在秦四爺收房租時表現得淋漓盡致。
秦仲義:小王,這兒的房租是不是得往上提那麽壹提呢?當年妳爸爸給我的那點租錢,還不夠我喝茶用的呢!
王利發:二爺,您說的對,太對了!可是,這點小事用不著您分心,您派管事的來壹趟,我跟他商量,該長多少租錢,我壹定照辦!是!是!
秦仲義:妳這小子,比妳爸爸還滑!哼,等著吧,早晚我把房子收回去!
王利發:您甭嚇唬我玩,我知道妳多麽照應我,心疼我,決不會叫我挑著大茶壺,到街上賣熱茶去!
房東秦四爺明明要漲房租,他在受了氣吃了虧,依舊賠禮奉承,謙卑耍滑,簡短幾句讓秦仲義無可奈何。但是當面對大兵與巡警時,他也是無可奈何的,他害怕大兵打砸他的茶館,稍受恐嚇,就將身上所有的銀兩給了大兵。面對巡警的敲
詐,他也只是在巡警走了很遠才敢跺壹跺腳罵上幾句。
但同時他又是善良的,當以唐鐵嘴提出給王利發看面相時,王利發說:“我告訴妳,妳要是不戒了大煙,就永遠交不了好運!”此時的王利發采取了教訓的口吻,邱梅認為是表現王利發對唐鐵嘴的不屑,但更多的學者,如魯文婧認為這體現了王利發的善良。[5]筆者認為,王利發兩種情緒都有,但是能夠如此圓滑對的壹個人卻用告誡的方式勸人戒了大煙,體現王利發善良這壹特點的作用更大。
各研究對王利發這壹形象並不存在什麽爭議,筆者非常贊同張小菊對其人物形象的總結:他是壹個聰明能幹、能屈能伸,善於察言觀色的人,不是十惡不赦的壞蛋,但也絕對不是勇於伸張正義的好人。[6]
常四爺的語言也另有特色。常四爺***出場了85處,顯然也是老舍先生筆下的重點人物。常四爺的語言體現出了其豪爽耿直的形格,符合他多年闖蕩而飽經滄桑的人物特點。以他們議論外國鼻煙的壹段為例。
常四爺:“唉,連鼻煙也得從外洋來!這得往外流多少銀子啊!”
劉麻子:“咱們大清國有的是金山銀山,永遠花不完!”
寥寥幾筆,將常四爺與劉麻子進行對比,就將常四爺的正義和愛國之心與劉麻子“墻頭草”的性格表現出來另壹個經常被提及的片段也對常四爺的性格有所體現:
二德子:妳這是對誰甩閑話呢?
常四爺:(不肯示弱)妳問我哪?花錢喝茶,難道還教誰管著嗎?
松二爺:(打量了二德子壹番)我說這位爺,妳是營裏當差的吧?來,坐下喝壹碗,我們也都是外場人。
……
二德子:喳!您說得對,我到後頭坐坐去。李三,這兒的茶錢,我候了。
這壹段五個人的對話,每人最多也不過說了三五句話,便壹下子就把二德子這個滿清政府的小爪牙那種無事尋釁、飛揚跋啟、蠻不講理、欺壓善良、“內戰內行,外戰外行”的性格特征及其醜惡嘴臉暴露無遺。也把常四爺對外來侵略的憤慈、對清廷賣國的不滿,對朝廷公差人員的蔑視等情感特征淋漓盡致地表現出來;還有王利發的怕事、松二爺的和事等性格特征都得到完滿的表現。當二德子動手要管教常四爺時,馬五爺只說了兩句話,連站也沒站起來,就壹下子把張牙舞爪的二德子的氣焰壓了下去了,這原因在後面通過王利發的嘴才被解釋清楚。原來馬五爺有洋靠山,這不僅將二德子“內戰內行、外戰外行”的性格特征再壹次強調,還暗暗揭示了當時帝國主義對清政府的控制。
研究中,對同樣愛國的民族資本——秦仲義的分析重點在他和龐太監的壹段對話上。這段話可謂旁敲側擊、唇槍舌劍。壹個是有恃無恐、居高臨下;壹個是新興的民族資本家,有財不慌,幾句話兩人顯示了各自的身份、地位、性格和心態。秦仲義對封建頑固派龐太監是極其藐視的,保留著不服氣的心態。他與龐太監說話,自然地帶有挑釁意味,話裏有話。根據譚嗣同被殺,頑固派得勢的時局,秦仲義對龐太監說: “龐老爺!這兩天您心裏安頓了吧?”而龐太監身為慈禧太後的紅人,有著人所***知的高地位,他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居高臨下的傲氣,對秦仲義是瞧不起的。龐太監接下來的話帶著明顯的威脅口氣:“那還用說嗎?天下太平了,聖旨下來,譚嗣同問斬!告訴您,誰敢改祖宗的章程,誰就掉腦袋!”他倆說的話都極富個性,表現了他們之間的尖銳對立。龐太監是清朝統治者的忠實爪牙,他的社會地位使他養成了專橫拔扈、為所欲為的稟性。但這畢竟是戊戌變法之後了,雖然變法遭到失敗,但慈禧太後的權威受到了壹次嚴重的沖擊,民族資產階級的萌芽也在壹步步生長。所以龐太監在炫耀自己特權時,不得不有所收斂,很走後才都嘟囔壹句。秦仲義,其社會地位比寵太監低下,但他是“維新”的受益者,似乎“前程”無限光明。盡管秦仲義表面還對龐太監謙卑,話語裏卻透著壹股誌得意滿的豪氣。人們從這兩個角色的對話中,能夠很輕易看到他們屬於不同階級並感受到兩種社會力量的抗衡。
即使是對小人物,老舍先生對其的語言描寫也十分個性化。《茶館》中出場的幾十個角色,都有自己的性格,都不是紙片人。用老舍自己的話說:“壹個大茶館就是壹個小社會”。三個時代裏的各色人物在壹個茶館裏上演著各種稀奇古怪、荒唐可笑的人生。就拿宋恩子、吳祥子兩個配角來說,其人物形象卻也非常鮮明.壹句“有皇上的時候,我們給皇上效力,有袁大總統的時候,我們給大總統效力。”他們唯利是圖、不分善惡、甘做奴隸和走狗的人物形象就躍然紙上。
至於有些研究提到的“動態化”,研究者們對這個概念是存在爭議的。有的研究者認為是老舍先生筆下的人物形象是隨時間變化而有所變化的,也有的研究者認為“動態化”指的是人物對話過程中的矛盾對立(參見上文秦仲義與龐太監的對話)。筆者認為,前者更偏重於人物形象方面,歸入語言特色之中有些牽強,後者可以被形象化覆蓋,不需要單列出來,所以在這裏不多加贅述。
二、淺白
李漁認為:“傳奇不比文章,文章做與讀書人看,故不怪其深,戲文做與讀書人與不讀書人同看,又與不讀書之婦人小兒同看,故貴淺不貴深。[1]22老舍先生的《茶館》就極符合“貴淺顯”的特點,其運用北京方言,使得整部戲劇人物活靈活現、生動形象,且內容通俗易懂,展現了北京濃郁的地方風俗特色。
(壹)兒化
兒化是研究老舍的“京味兒”寫作時經常被提及的。兒化是北京話的壹個重要特點。兒化不僅是壹種語音現象,在語言中有著修辭或壹定的語法作用。茶館裏很多兒化的用法都值得去細細品味:“地方對呀,怎麽改了樣兒……”“……小丁寶在門口兒歪著頭那麽壹站,馬上就進來二百多茶座兒……”“就憑您,辦壹二百桌滿漢全席的手兒,去給他們蒸窩窩頭?”“樣兒”“門口兒”“茶座兒”“手兒”等。老舍把兒化運用到劇本中,能夠拉近與觀眾的距離,且使得戲劇語言生動活潑,具有極高的趣味性。
(二)語氣詞
因為《茶館》的語言較為通俗,所以其中出現了很多語氣詞。《<茶館>英譯本中語氣詞“啊”的翻譯初探》與《<茶館>英譯本中語氣詞“呢”的翻譯研究》就對《茶館》中“啊”與“呢”的用法進行了分析。
“啊”大多出現在句末,也有壹小部分出現在句中。句末的“啊”的用法又根據所在句子的形式有所區分。
《茶館》131處語氣詞“啊”的用例中,位於陳述句末的“啊”***有39例。語氣詞“啊”可用於表示提醒或解釋的說明類陳述句末,“表示說話人對所傳遞信息的確信態度,並提醒聽話人強化對信息的認識,做出回應。例如巡警到茶館收糧,他向王利發說明收糧的必要性,“啊”體現了巡警對“士兵帶著糧才能打仗”這壹事實的強調,並提醒聽話人盡快做出交糧的回應。而評價類陳述句末的“啊”壹方面體現說話人對感嘆內容的確信,表達說話人強烈的感嘆情緒;?另壹方面表明說話人希望引起聽話人的***鳴,並做出回應的態度。例如德子在茶館耍橫,欲毆打常四爺,“妳威風啊”是馬五爺對二德子跋扈行為的評價,含諷刺之意。“啊”突出馬五爺的感嘆,加強諷刺意味,同時起到提醒聽話人註意自己言行的作用。
而祈使句末的“啊”對說話人要求聽話人執行指令的態度起強調作用,同時,“啊”的使用還會拉近說話人與聽話人之間的距離,從而起到緩和語氣的效果。如常四爺要被抓走時,叫出“上哪兒?専情要交代明白了啊!常四爺要求宋恩子對帶他走這壹行為做出合理解釋,“啊”有催促的意味,體現常四爺不願被帶走,急需解釋的迫切心情。
關於疑問句中的“啊”是否可以表示疑問,學界是存在爭議的。作者對其進行了分類討論。表示提問語氣的“啊”強調說話人的疑問,表明說話人需要聽話人作答的態度。比如李三見劉麻子像丟了魂兒壹樣,急急忙忙跑過來,還撞了自己,想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於是向聽話人詢問:怎麽回事呀?嚇掉了魂兒啦!希望劉麻子予以答復。而不表示疑問的“啊”表達說話人向聽話人求證的態度。比如王利發根據常四爺的言行,判斷出常四爺並不認識馬五爺在不經意間得罪了馬五爺。於是開口提醒:您不知道這是馬五爺呀!懌不得妳也得罪了他!王利發用是非問的形式表達出自己的認識,句末的“啊”表明王利發對表達內容的確信態度。
用於句中停頓的“啊”,壹方面強調“啊”之前的話語內容,壹方面提醒?
聽話人註意下文。比如松二爺在求助黃胖子時,黃胖子的答復“官廳兒管不了的事,我管!官廳兒能管的事呀,我不便多嘴!”這裏的“啊”壹方面起強調該話題的作用,另壹方面是提醒松二爺註意傾聽自己不能管。
(三)其它
兒化是關於《茶館》語言風格研究的重點,其它能體現《茶館》語言淺白的其它具體體現的研究不多。
劉清珍在《<茶館>語言的藝術特色》中就提及了臟字的使用。使用臟字和罵人的話可以使文學作品更加貼近現實,但這是非常冒險的。用臟字是犯險的。而第二幕中,王利發剛給警察塞過鈔票,又有幾個身穿破料軍衣的大兵闖了進來。得了好處的警察忙著打圓場,說他正查著戶口,茶館還沒開張等等。這裏大兵們堪稱典範。他們壹***說了四句話,句句帶臟字,出口就罵人。其中有兩個臟字就是兩個獨立的句子。但這裏的臟字和罵人話,並不顯得作品低級下流、庸俗不堪,而是將那個時代的大兵們的無知、粗野、蠻橫、下流等可惡可憎的嘴臉及其性格特征被表現得十分鮮明準確。[7]
《茶館》中的壹些具有京味兒的方言詞與疊詞的使用也很多。極具個人感情色彩的“老梆子”(老家夥),更具鄉土氣息的“嚼谷”(食物),還有“茶錢我侯了”中的“侯”的意思等等。這些方言詞語使句子更有表現力。而《茶館》大量使用疊音詞,使語言顯得更加生動,如描寫人物神態的“疊音詞“文縐縐”,其它還有“AABB”型結構的詞匯如“亂亂哄哄”,“洗洗涮涮”;“ABAB”型結構的“照顧照顧”;“AAB”型結構的“跳跳舞”、“玩玩牌”;“AA”型結構如“坐坐去”、“繞繞”等等。這種疊詞的使用使動詞的使用更為靈活。
其它如輕重音、曲藝的運用等等也在壹些論文中有所描述,這裏不加贅述。
三、機趣中針砭時弊
幽默也是《茶館》乃至老舍先生寫作的鮮明特點。在對《茶館》寫作特色的研究中,壹部分只是指出了這壹特點,並結合具體片段進行分析,比如陳以芳的《淺談<茶館>的語言藝術特色》,而有些研究則進行了更加深入的分析:梁嘉欣在《李漁戲曲理論視角下的老舍<茶館>之語言藝術特色》中指出,老舍用委婉智慧的語言刻畫了人生百態,使整個戲劇充滿幽默性,讓觀眾看起來津津有味,並用這種方式刻畫人生百態,將這個茶館裏人物的醜態表現出來,與李漁的“重機趣”理論有相通之處。[1]22而趙偉偉則在《論老舍<茶館>的“京味兒”》中分析了老舍這種笑中帶淚,溫柔地諷刺的幽默特點背後的原因進行了分析。在壓抑的社會背景下,清末的旗人應對慘淡人生的方法便是彼此間的戲謔調侃,民國初年,他們的社會地位再壹次下降,下層的旗人們更加插科打諢,以討得暫時而且可憐的心理快慰。久而久之,玩世不恭的幽默感成了京城旗人的特點。老舍在這樣的背景下長大,自身,他往往冷眼旁觀地各色人等的可笑之處——“癢癢肉兒”,“壹半恨壹半笑地看世界”。趙誌忠也認為這種幽默是京味作家的***性。[8]
筆者認為,老舍先生的性格是其笑中帶淚的幽默寫作特點的重要成因,而基於戲劇的受眾,老舍先生也在有意識的讓《茶館》的語言更加幽默,以吸引觀眾,才能讓觀眾感受其後中華民族的命運,國民的劣根性,從而達到驚醒效果。[9]老舍先生自己也說:“幽默比諷刺厲害,諷刺以尖銳的口吻說出,給人傷害,而幽默以歡笑的口吻說出,使人淡淡壹笑,笑過之後又因反省而面紅耳赤。”[10]
四、結語
盡管相關研究已經對《茶館》的語言藝術特點整理歸納德比較全面,但是在對具體情節的分析上,很少有研究能像《從語用含義試析<茶館>的語言特色》壹樣細致。另外,各研究所選取的具體分析的部分重疊十分嚴重,希望在以後的研究中能看到對更多的情節的具體分析。
[if !supportLists][1]? [endif]李漁. 李漁全集第3卷閑情偶寄[M]. 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2:22.
[if !supportLists][2]? [endif]梁嘉欣. 李漁戲曲理論視角下的老舍《茶館》之語言藝術特色[J].美與時代(下),2019(06):97-99.
[if !supportLists][3]? [endif]老舍. 對話淺論[J]. 電影藝術,1961:46.
[if !supportLists][4]? [endif]邱梅. 論老舍《茶館》的語言特色[J]. 大眾文藝,017(10):34.
[if !supportLists][5]? [endif]魯文婧. 試論《茶館》中的語言特色[J]. 文學教育(上),2021(04):32-33.
[if !supportLists][6]? [endif]張小菊. 淺析老舍《茶館》中關於“茶”的語言藝術[J]. 福建茶葉,2017,39(11):332.
[if !supportLists][7]? [endif]劉清珍.《茶館》語言的藝術特色(節選)[J].新語文學習(高中版),2008(09):51-53.
[if !supportLists][8]? [endif]趙誌忠. 曹雪芹·文康·老舍——京味小說溯源[J]. 北京:民族文學研究,1998 (3):46.
[if !supportLists][9]? [endif]]張倩芳. 高中語文老舍作品專題教學研究[D]. 南京師範大學,2020:24.
[if !supportLists][10] [endif]老舍. 老舍全集第17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9:419-4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