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籍汗牛充棟,不可勝數,且種類繁多,名目豐富。尤其是先秦時期,史書之名多不用“史”字冠之。據傳在先夏時期中國就有四部非常著名的史籍,名《三墳》、《五典》、《八索》、《九丘》。《左傳·昭公十二年》記有楚靈王稱贊左史倚相之語:“是良史也,子善視之,是能讀《三墳》、《五典》、《八索》、《九丘》。”由此可見,早在2500年前,楚國左史倚相即已能通上古名著而聞名於朝野,所憾者乃是《左傳》對上述四部上古名著之內容與形式未予說明。據稱是由孔子所撰《尚書序》中有雲:“伏犧(羲)、神農、黃帝之書,謂之《三墳》,言大道也;少昊、顓頊、高辛(嚳)、唐(堯)、虞(舜)之書,謂之《五典》,言常道也;至於夏、商、周之書,雖設教不倫,雅誥奧義,其歸壹揆,是故歷代寶之,以為大訓。八卦之說,謂之《八索》,求其義也;九州之誌,謂之《九丘》;丘,聚也,言九州所有,土地所生,風氣所宜,皆聚此書也。”考慮到廣義之“史”乃人類壹切活動之記錄,由此而論,“墳”、“典”、“索”、“丘”可被看作中國最早史書之名。
其後,記事之史壹般被稱之為“誌”,如《夏誌》、《商誌》、《周誌》等等,即中國上古三代之史是也;春秋時,孔子作《春秋》,乃古來第壹部編年體史書,影響深遠,其後遂有《呂氏春秋》、《晏子春秋》、《吳越春秋》等效顰之作,“春秋”亦成史書之名;至漢代時,司馬遷撰《史記》,班固撰《漢書》,則記、書皆可為史書冠名;後又有稱史書為歷者,如《吳歷》、《晉歷》等。在壹段時間內,記、書、誌等數名曾可並用,如前四史就包括《史記》、《漢書》、《後漢書》和《三國誌》。而正史中除《史記》外,以“史”為名者,則始於唐代初年成書的《南史》、《北史》。
將歷和史合為壹詞而曰“歷史”,始見於韋昭所撰《吳書》,中有“(趙)咨曰:吳王浮江萬艘,帶甲百萬,任賢使能,誌存經略,雖有余閑,博覽書傳歷史,藉采奇異,不效諸生尋章摘句而已”之句;《南齊書》之《武十七王傳·子響傳》中,亦有“二主議加於盛世,積代用之為美,歷史不以雲非”之語。然較之於“史”字之現身頻頻,“歷史”壹詞則屬鳳毛麟角,實難覓其蹤跡於典籍之中。
至明代萬歷時,袁了凡作《歷史綱鑒補》,將“歷史”壹詞用於書名,影響較大。約在明代末年,日人得之後如獲至寶,攜至東瀛。後日本學界翻刻該書,流傳遂廣。至日本更新學制,教育機構選用“歷史”壹詞作為科目名稱,其名始大盛。清末民初,我國學界先驅於學術名類方面多受日人影響,如皮錫瑞、章炳麟、夏曾佑諸史學前輩著書立論、傳布新知,凡涉及史學時多喜用“歷史”壹詞,國人受其熏陶,“歷史”壹詞遂耳熟能詳。其實“歷史”即“歷代之史”,與“史”字之泛指於含義上完全可以等同並用;而“史學”與“歷史學”相較,後者除多耗用壹字之筆墨而顯得臃腫羅嗦外,實難區別其所指。
由此可見,歷史壹詞絕非舶來,而是“出口轉內銷”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