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侗的書法成就,為社會所公認。特別其行書為海內外所診。萬歷令內豎以邢侗字扇進覽,為擊節稱賞,命女史學其書,遂置以圖記。邢司馬玠至高麗,有李狀元妻,托致書子願,願為弟子,自恨身為女子,不能入中國。朱宗伯出使,從人適攜邢書二幅,購之黃金同價。琉球使者入貢,願多住些天,買到邢書才去。今倫敦博物館,日本、東南亞諸國皆存其跡。除故宮博物院外,上海、長春、四川、湖北等博物館皆有存跡;臺灣博物館存其書作六幀,存其妹慈靜《蓮瓣觀音圖》壹幀。可惜在他的故鄉臨邑,歷經風雨、兵燹,邢侗紀念館僅存其墨跡中堂壹幅。
邢侗晚歲寫出自己特色之作,多為信劄,流傳不廣,故社會影響不大;加之身處窮鄉僻壤,又不多同外界接觸,故其影響遠不如其他書家。然明四家“邢、張、米、董”,從書藝氣象上看,其他三家皆不逮也。清道光臨邑縣令、閩南莫樹椿為“來禽館”撰過壹聯。 於慎行與邢侗往來十分頻繁,他曾數次到臨邑來看望邢侗,他與邢侗名義上是師徒關系,而實際上是莫逆之交。邢侗的父親七十、八十、九十大壽時,於慎行都寫了祝辭,對邢如約終生行善,救濟貧苦的做法給予很高的評價。他在《奉壽封君邢邑翁先生九十長歌》裏稱贊道:“公年七十八十時,我曾兩度為祝辭,今翁算十復過九,我辭三祝翁許否?濟南古有九十人,轅生伏生席上珍。轅生為郎官不起,伏生授女口不真。翁今有官復有子。方瞳綠發身著紫。江南辭客久停毫,惆悵山東邢柱史。片紙真同片玉看,雞林傳寶出長安。書法妙入鐘文室,騷命早陵屈宋壇。蒼梧碧竹復不少,何言玉山與瓊島。人生百歲苦多愁,如翁千齡顏更好。泲園東望是蓬瀛,清淺桑田幾無經。自是升平多景端,珠 已現老人星。”
萬歷十九年山東舉行鄉試。不知為何泄露出執掌這次鄉試的官員名字,禦史彈劾禮部失職。神宗下詔禮部官員壹律罰俸,於慎行認為自己失職,要求乞休。神宗不允。於慎行連章上奏,懇求引罪辭官,神宗批準。於慎行在回家的路途中寫道“向來多遠夢,從此閉重關。不似終南路。依棲慕世間。”表達了他此番辭官歸家要真正耕讀田園,潛心著書的決心。這是於慎行第二次辭官,這次辭官他在家閑賦十五年。於慎行辭官回到谷城以後,邢侗經常去東阿看望恩師,並且與於慎行四處遊山玩水,飲酒賦詩。邢侗在《起居宗伯尊師於公》裏寫了三首五言律詩:
壹、七上書移疾,三經月改弦,臣心霜露切,帝命起居駢。去任通今日,遲回易長年。獨餘秋夕夢,常繞汶陽田。
二、玉體神明護,春卿禮樂需。門人方慰藉,鄉思復須句。日鑒孤情劇,朝憐絕調無。寄言黃石侶,先佩赤靈符。
三、勸講頭堪白,金門隱星客。不隨嚴子鉤,已授伏生經。袞闕辛勤補,卷阿壹再聆。八方懷舜德,薰吹及焦螟。
萬歷二十壹年(1592),於慎行邀邢侗去遊虎窟洞,師徒二人在途中遇到大雨,邢侗寫了壹首《暮春宗伯尊師邀遊虎窟洞偶雨》五言律詞;“幽洞何年辟,芳筵此時開。依希望虎嘯,颯還見人來。曲細廉織合,淡深鑿落催。吾師能好客。泥滑尚徘徊。”於慎行雖然是邢侗的恩師。但他的年齡只比邢侗長七歲。師徒二人年齡相仿,自然是更加拉近了師徒二人的距離,倆人名義上是師徒關系,實際上猶如莫逆之交,壹切親密無間,無話不說。
在於慎行這壹次辭官十年的時間裏,師徒二人來往非常密切,書信往來也是更多,邢侗又寫《再奉宗伯尊師北樓宴出魯藩名酒又法書作》:“莫問平原飲,東阿同若何。上樓開魯灑,中饌出齊鹺。帙散春雲滿,歌停堞日過。心期欣***賞,寧惜醉顏酡。” 記述了師徒二人閑步田野。飲酒賦詩、逍遙自得的快樂生活。於慎行這壹次居家很久。他除了設館授徒以外,把大部分時間用到讀書著書上來。《谷山筆塵》,《讀書漫錄》《谷城山館集詩》等著作都是在這十多年裏完成的。於慎行明習典制。談古論今,無所不能。他在《谷山筆塵》裏記載的人物、兵刑、財賦、禮樂等等,都是有非常重要的史料價值。他記述的內閣大臣互相傾軋,腐敗等事都是他本人親身經歷的,都是有根有據的。
萬歷三十年,邢侗的父親邢如約去世。邢侗萬分悲痛,派弟弟去東阿找於慎行給父親寫傳,寫了壹篇《上谷城座師於宗伯》衰辭切切,刮心折骨,令人簌然淚下。“孤侗連歲所遭值荼毒極矣,刳心折骨幾不能自存。而以先大夫平生,先夫人賢德,不忍無傳埽,孤抆淚以不腆之言進焉,念吾師當朝鴻鉅,百代儒宗,壹語噓枯,足垂不朽……,又先大夫奉教席者且三十年,於世締足稱知己,使樽三錫, 於草茆,今則其泉下者此所用。死生肉骨,颙颙南鄉而百稽上,恩覬之,曹史者也。葬期太迫,誤以形家之言,為正諸不得改移,所於誌撰萬萬不能及時。鄉人之請庶幾可期,石大而字亦大,擬與顏魯公碑同制,千言上下,撮其大略足矣。欲及三月初旬付之,佳棗侈會賓也。遣弟代陳送之,血淚孤侗則於襄事後抵谷城,跪而膝席稱明思,憒憒不倫,仰惟尊慈照察。
於慎行與邢如約交往多年,他非常了解邢家的事情,他不光給邢如約寫了碑文還寫了《敕封監察禦史莊惠先生邢公畫像贊》,表達了自己對邢太公的敬仰。
萬歷三十三年,神宗下詔起用於慎行執掌詹事府,這個官職是負責皇後,太子生活起居的,沒有實際權力。於慎行又上疏辭官,神宗不許。於慎行又連續上疏辭官,再壹次回到東阿。這時,於慎行已經快六十歲了。第二年,於慎行又捎信給邢侗,約邢侗壹起去登泰山。於慎行壹生多次登岱,而且每次登岱都有記載,他的很多作品都是在登岱的路途中,或是回家以後創作的,於慎行登岱山似乎是在雄偉的山澗之中尋找靈感,每次登岱都有得意作品問世,他在《登泰山記》裏,對岱頂月色的精采描述道:“月出,羽人吹笙,和以歌音,極醉而返。山氣懍懍,枕席皆濕,不可以寐。出立壇上,月光熒熒,星鬥可拂。俯視萬壑,煙雲壹氣,茫茫正白,銀海玉波,不可辯識,道家所謂三宮空洞之天也。”描寫輕風渺渺,仙境若畫的美麗自然景觀。
邢侗在《歲暮東阿尊師邀遊東郭園亭即席漫賦》中寫道:“學士池亭傍谷城,山光畫面曉嵐生。幽棲欲下寥天鶴,倚杖如聞上苑鶯。檻外花香供酌酒,松間春籟入調笙。十年才到楊雄宅,歡極候芭更添情。”這壹次是邢侗陪思師最後壹次出遊。 萬歷三十二年,於慎行六十歲了,他的面容紅潤,心情愉快。在朝廷的再三召喚中,他終於寫完了自己的《谷城山堂詩草》。他來到臨邑對邢侗說:“此余平生所為韻語也,子其為我校之,紀之。”讓邢侗給他校對和寫序。邢侗愉快地為老師的詩稿進行校對。不久,是於慎行的六十大壽,於慎行的壹些門生們認為甲子壽不同尋常,必須隆重地慶賀壹番。他們肯求於慎行的兒子於紹元給邢侗送信,要求邢侗給於慎行寫六十壽序,於紹元寫信說:“諸生受於先生德厚甚深。知先生宜莫如足下,足下其為諸生飏言。”邢侗答應以後,剛剛過了十多天,東阿的報喜書又來了。緊接著,於慎行壽辰的介紹和東阿鄉紳、學校聯合推薦邢侗寫壽序的薦書接踵而至,聲稱要舉辦隆重的慶典,向邢侗表達了真誠的邀請。邢侗不敢推辭,連忙寫了《大宗伯尊師東阿於公六十壽序》,歌勞頌德,洋洋千文,對於慎行的功績進行贊揚。
明萬歷三十五年,朝廷公開推薦有聲望的大臣入內閣參贊軍國機務,於慎行因為德高望眾被推為第壹人選。神宗當即下詔於慎行以禮部尚書兼太子太保、東閣大學士,入內閣辦公,成為宰相。於慎行上疏辭官,神宗不準。於慎行上任之前專程來臨邑看望邢侗。於慎行隨車攜帶六十盆菊花。師徒相見,自然是格外親切,再者,於慎行這壹次復職是宰相,這也預示著邢侗也很快就要復職了。於慎行嘆道:“子是天下才,惜無人能識者”言外之意壹定要重新重用邢侗。邢侗則謙虛地說:“天下才子眾多,先生為國薦賢,不應該偏心自己的弟子,否則,天下人將稱先生私心。”於慎行聞言更加器重邢侗,評價邢侗的人品高尚。於慎行辭別邢侗回北京以後,邢侗揮毫寫下“谷城師輦至,黃花六十,色色俱足、仆報以家釀雪酒甘盛,”二十二個行書大字,記錄了恩師到臨邑來的這壹過程。 萬歷三十五年十壹月二十二日,於慎行不幸病故於任上,臨終前他寫了遺書和奏疏,安排軍國大計和推薦賢才。消息傳到臨邑以後,邢侗在震驚之余又悲痛萬分,他不顧自己身患懼怕寒冷的風濕疾病,騎馬前往潞河迎接恩師的靈柩,他在《又與黃撫臺》中記道:“侗於正月三日裹糧北首,十七日抵張灣,僑居蕭寺候谷城尊師還柩……”。在《與俞參加》中進壹步說:“不肖伴護先師還櫬,已抵東阿城矣。於長君迫在柩次。不肖原擬躬指,堂皇代長君有所丐請於賜壇之重,不意節旄尚在濟州,是用未敢以羈旅之蹤遠……”。邢侗迎接於慎行的靈柩以後,壹直護送到東阿,直到辦理完了恩師的喪事。
於慎行的不幸去世對邢侗的打擊非常大,辭官二十多年以來,邢侗連續遭受到喪妻失子、雙親病故,親姊病故的打擊。邢侗二十幾年來壹直是憂悶不樂,唯壹能讓他感到壹絲安慰的是經常能與恩師在壹起飲酒賦詩。萬萬沒想到敬愛的恩師才六十三歲就去世了,這個打擊讓他悲憤欲絕,萬念如焚。他用飽含著血淚寫的《先師谷城於文定公碑》文充滿了感情,讓讀者無不噓噓落淚。他寫的《祭東阿尊師於文定公文》更是郎郎上口,對於慎行的去世表達了無限的哀思。在東阿處理完恩師的後事以後,他回到臨邑又寫了《自東阿回祭文定尊師文》:“ 客冬送師綠灑恩州。今春迎師潞河素旒,我還我隨以抵故邱,皇輟孔殿閭嘆咿呦。孱侗相之惟禮是求,休陽福唐是屍厥謀。長君芃芃二連抗騶。我服加麻我懷日抽,臺兄建祠作計千秋。垂當復穿侗則疾郵。暫斯告還壹杯清流,師其鑒旃神彌六幽。
邢侗又給山東巡撫黃克贊寫信道:“先師文定公捐謝翟門之署,業自撤帷之辰,尊臺興言,舊雨豎誼千秋,爰有概於輔巨之重,特屬材官逆之境上,旌旗在前,弓弩在後,續食縣道,在所欽承高門之裔,生者、死者獲保於家,秋毫皆大賜矣。厝棺之夕,輟赗臨門……”邢侗為了辦理於慎行的喪事,壹直在東阿呆了壹個多月,其中五次給黃克纘寫信,請求黃克纘給於協助,每次都得到黃克纘圓滿的答復和資助。
於慎行的喪事辦的特別隆重,因為他是神宗皇帝的老師,各省的巡撫都派人前來吊唁。其中有八個行省的巡撫還寫了祭文或是贊文,八塊都由邢侗書寫上石的巨大石碑屹立在於慎行的墓前,成為百年不遇的盛事,受到天下人士的人贊嘆。
於慎行留世的作品眾多,其主要著作《谷山筆塵》、《讀史漫錄》、《谷城山館詩集》、《兗州府誌》等,於慎行曾長年在翰林院任職,以史書為已任,每與神宗講史,對成敗得失分析精辟,有理有據,深受神宗的信任。於慎行享年63歲,贈太子太保,謚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