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億出生在官宦之家,書香門第。武億祖籍並不在偃師。“先世居山東聊城縣,有遠祖名恂者,以指揮使駐懷慶,遂為河南人。”(山東聊城即今山東聊城,懷慶即今河南沁陽)高祖諱懋德,在他的帶領下於順治年間“由懷慶軍籍遷偃師”。曾祖諱維翰又諱於翰,贈奉政大夫吏部驗封司郎中。祖父諱朝龍,贈文林郎東流縣知縣晉贈奉政大夫吏部驗封司郎中,三世以篤義尚行載於縣誌。其父武紹周,字夢蔔,少有異誌,博學通古,雍正癸卯中進士,官至吏部郎中,是位幹練清廉的循吏,深受時人贊美,對武億影響也最大。
武億1745年出生於京邸,幼承家教,從小就酷愛讀書,行為不同於同齡人。“億生於京邸,少有異表,不茍嬉戲。八九歲,朱墨點定明代名人制度,第其高下,父驚愛之”,年十二,就能“遍覽九經、諸子,為文下筆千言”,塾師教他經史,能“舉疑義以相質難”。
不幸的是,武億未及弱冠,父母相繼謝世,使他“哀痛毀瘠,以讀書自勵”。由於“億父故清宦,官中外卅余年,家無儋石儲”,武億又不問生計,衣食幾乎不能自給,父母故去,生活貧困,又“值洛、伊暴溢,宅舍盡圮,億就高架木為小屋,讀書其中”,條件惡劣,仍力讀不輟。
乾隆三十壹年(1766)武億年二十壹歲參加縣試,取得第壹名。第二年,入縣學,為附生。乾隆三十五年(1770)應鄉試,獲第六名,中舉人。但由於“鄉居講學,力求博通,鮮所師承”,學問壹直未能精進,此後三次應會試皆不中,仕途遭挫,直到遇到朱筠。朱筠博學宏覽,以經學、六書訓士,是“乾嘉樸學的開國元勛”,“乾嘉樸學家的領袖”。武億對他推崇備至。乾隆四十二年(1777)武億第三次參加會試,是年二月武億經曹錫寶的介紹留北京館朱筠邸。在朱門下“就日下書肆購異書,所得金石古文,皆為考證,學日益進”,朱筠負海內文望,門下士多壹時賢俊闊達不羈之才,武億與之交遊開闊了視野,學問大進,“通貫經籍,講學依據漢儒師哲,不蹈宋明人空虛臆說之習”,奠定了深厚的漢學根基。同時,科舉上也取得突破,乾隆四十五年(1780),武億第四次參加會試得中三甲第十名,“賜同進士出身,以知縣歸班用”。 乾隆五十六年(1791)武億走上仕途,任山東博山縣(今山東淄博博山區)知縣。他以讀書用世為誌,將儒家經術用於現實治理。具體而言,其政績主要體現在四個方面:其壹,愛民如子,革除幣政。在博山,武億“問土俗利弊,免琉璃入貢,革煤炭供饋,裏馬草豆不以累民。決辭無留獄,祈雨即沛”,“有奸民與商賈雜居寺觀,為諸不法事,君嚴懲之,俗遂革”。可以說,武億在輕徭薄賦,維護地方治安方面做出了壹定貢獻。其二,潔身自好,廉潔奉公。武億初到博山就立誓清廉為官,絕不貪腐。“有以賄幹者,未敢進,億廉知之,值迅雷,曰‘汝不聞雷聲乎?吾矢禱久矣。’賄者惶悚而止”。其三,重教風化,學風敦厚。他痛詆道釋二氏,汰裁佛寺,勒令僧尼蓄發還俗。到遠僻邨落,親講鄉約,因加教諭,以敦厚風俗。並捐錢在城東範文正祠旁創建範泉書院,“親臨講課,口授指畫,示以訓詁文字,通經術,樹風節之要,士皆勤奮”。從而使博山“輿情大洽”。其四,嫉惡如仇,懲惡揚善。自明代起發展為手工業商貿重鎮,車馬輻輳,市井繁華,博山“街簾卷鼓,奮裙吹唇;睥睨公卿,喧穢雜沓。非嗜利之牙儈,則歡博之酒徒”,社會階層分化,居民關系復雜,官僚富豪以強淩弱現象時有發生,武億不畏權貴,嫉惡如仇,懲惡揚善,為人稱頌。這其中痛仗和珅番役最為人稱道。乾隆五十七年(1792),朝廷內部和珅專權並領步軍統領事。他聽信別人妄言,認為山東長清王倫起義被撲滅後,王倫並沒有死,只是下落不明,便秘派番役四處尋找其蹤跡。番役曹君錫、杜城德以緝捕為名,招結無賴十壹人,橫行州縣。“其役攜徒眾,持兵刃,於民間淩虐恣肆,歷數縣,莫敢何問。”來到博山後,他們更是在市肆中手持鐵尺,肆意飲博,無人敢問。武億聽說這件事後,把這壹幫人拘捕到縣衙。先是杜城德恃強倔強,後又拿出提督發的牌照進行威脅。武億質問道:“既是牌照命令妳們與地方官府合力捕盜,為何來三日不報?而且牌照上只差遣二人,為何成群結隊,耀武揚威?”杜城德等壹行啞口無言。武億下令依法壹壹杖之,民皆稱快。山東巡撫吉慶知道此事後,擔心“將累上官”,以“任性行杖”劾革武億職。武億被罷官的消息傳出後,博山城鄉男女老少千余人來到山東巡撫衙門前“乞留我好官”,未得到滿意答復,“則日為(武億)運至薪米,門如市焉”,吉慶深為感動,親到京師力圖挽回局面,終因和珅把持朝政,執掌吏部,未能如願。
武億雖因此受到革職處分,但收獲了民心,也迫使和珅亦不敢使番役再出。後來,姚鼐盛贊武億此舉是“功固及天下矣”。 武億罷官後,因為清貧,無資回鄉,又“不欲以己事累博山父老”,故應東昌啟文書院之聘,開始了自己的講學生涯。後又主持偃師二程書院,講學鄧州春風書院等,傳道授業,誨人不倦。每到壹處就以小學、經史、古文倫品教諭生徒。他的著述典質古奧,頗有崇古的傾向。他教育子孫:“讀書當期有實用,而實用莫過於地誌之學,謂山川地勢關津要害,能了如指掌,庶胸中包羅有物。”
武億自幼酷愛金石之學,罷官後,潛心研究,成為清代著名的金石學者。主要金石學著作有《金石三跋》、《金石續跋》、《偃師金石遺文補錄》、《錢譜》等。經學家江藩在《國學漢學師承記》中說:“(武億)酷嗜翠墨,遊歷所至,如嵩山泰岱,遇有石刻,捫苔剔蘚,盡心模拓,或不能施氈椎者,必手錄壹本。”又說:“偃師杏莊,去所居十余裏,民家掘井,得晉劉韜墓誌,長二尺有余,重幾(近)百斤,先生肩之以歸。”乾隆甲寅年(1794),武億曾應著名學者阮元之邀,參校《山左金石誌》。
武億更是有名的方誌學大家。他先後纂修成《魯山縣誌》、《寶豐縣誌》、《郟縣縣誌》、《安陽縣誌》等,他還參與了知縣湯毓倬、翰林院編修孫星衍主持的《偃師縣誌》的編纂事宜,負責金石部分。其中《安陽縣誌》影響巨大,被視為縣誌楷模。大學士、四庫全書館總纂官紀昀(字曉嵐)為其作《序》說:“試閱其目,井井有條,多合古意。先以圖、次以表,挈其綱要;次以誌、次以傳、次以紀,析其目矣;殿以藝文,乃仿古人之目錄,不似近人之附載詩文,其體例不亦善乎?而每條必有考證,不徒雜襲舊文,其敘述不亦確乎?”
武億又精於經史、考據學,善詩文,有《群經義證》、《經讀考異》、《三禮義證》、《四書考異》、《授堂詩文集》等數十卷。 武億是學問大家,對文學、經學及方誌學都有很高造詣。在金石考據方面,他壹生用功尤多。清代經學家江藩在《國學漢學師承記》中曾說,武億“酷嗜翠墨,遊歷所至,如嵩山泰岱,遇有石刻,捫苔剔蘚,盡心模拓”。
其實,武億對金石的癡迷,從少年時就開始了。他隨父母回到偃師後,發現這壹帶古跡甚多,各種碑刻充斥其間,便常獨自到廢寺荒墟間徜徉,偶爾拾得古人壹二石碣,則“撫摩終日,或至廢食不歸”。
有壹次,他聽說在離家十余裏的偃師杏莊,有農家在挖井時發現了晉劉韜墓誌,急急忙忙趕去買回。那墓誌長二尺有余,重數十斤,武億壹介書生,硬是扛著這塊石頭走回來,累得半死。
武億在金石上如此下功夫,不是為了別的,是看到碑銘墓誌可以“與群史傳記互為推稽”,有不可替代的史料價值。當然,以金石文字證經補史,在當時也是壹種時尚,而武億的收藏多為前人所未見,“證經史記載之訛,補經史記載之闕”的作用就更加明顯。
後來,武億依照宋代歐陽修《集古錄》、趙明誠《金石錄》的體例,編成了《金石三跋》《金石文字續跋》等,其中錄有先秦至元代的各類碑刻近800通。如“又龍門山老君堂壹造像摩崖小碑,題為始平公者,文皆用陰字,此乃他碑所希見耳”這壹類的記載,在他的金石著作中比比皆是。
此外,武億還參與編纂了多部縣誌,《偃師金石記》《安陽金石錄》《寶豐金石誌》《魯山金石誌》等,都是他在編纂縣誌時輯成的。《續修四庫全書提要》贊他“學問淵博,尤嗜金石文字,其考據之文,可與錢大昕《金石文字跋尾》相伯仲”。 武億字虛谷,又字授堂,號半石山人。他治學崇漢儒,註重經史考據,創立有授堂學派,在當時影響較大。武億去世後,其長子武穆淳將其著作輯錄付刻,就叫《授堂遺書》。
武穆淳“生而穎異,能守家學,多識賢士大夫”,也很不簡單。武億常教育兒子“讀書當期有實用,而實用莫過於地誌之學,謂山川地勢關津要害,能了如指掌,庶胸中包羅有物”,武穆淳做學問,便走了和父親壹樣的路子。
“武億的著作很多,涉及金石學、經學、考據學及文學多個方面。嘉慶年間,武穆淳編《授堂遺書》,***收錄了其中10部,包括《經讀考異》8卷、補1卷,《句讀敘述》2卷,《群經義證》8卷,《三禮義證》12卷,《金石壹跋》4卷,《金石二跋》4卷,《金石三跋》2卷,《授堂金石文字續跋》14卷,《授堂文鈔》8卷,《授堂詩鈔》8卷。”洛陽古籍收藏家、白河書齋主人晁會元先生說。
道光二十三年(公元1843年),武億的孫子武耒重新刊刻了《授堂遺書》。“這個刻本目前存世最多。其中《授堂文鈔》續補2卷,***計10卷,第9卷、第10卷又名《續集》。白河書齋收藏有《授堂遺書》68卷,就是道光年間這個刻本。”晁先生說,武億是偃師名儒,學識過人、見解精辟,其著作對洛陽有重要意義。“我對武億的著作特別重視,經過20年的努力,已收齊《授堂遺書》的全部版本,還有其在乾隆年間參與編纂的《偃師縣誌》《魯山縣誌》《安陽縣誌》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