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打房檐,滴滴答答敲進他的心裏。
墨燃站在廊前看著楚晚寧的身影慢慢走遠,消失在廊角,心中有壹些悶悶的鈍痛。
楚晚寧三個字在唇邊百轉千回,卻怎麽都吐不出這個名字。
墨燃第壹次看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是在壹本書裏《二哈和他的白貓師尊》,他與男主攻有壹樣的名字“墨燃”。
看書時他就對書中的白貓師尊楚晚寧特別憐惜,每次看到楚晚寧被虐的時候,心中總有壹種悶悶的鈍痛感。
尤其是前世楚晚寧身死時,他從高空墜落的身影總是在他眼前不斷的回放,壹遍又壹遍,就像是壹種心魔,讓他無時無刻不心生惦念。
也許是他念力太強,對那壹段逝去的過往太過念念不忘,在壹個陰沈沈的夜晚,外面大雨滂沱,豆大的雨滴打在房檐上,他被外面嘩嘩的雨聲吵醒。
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壹盞昏暗的孤燈,隨著窗外吹進來的微風,不停的跳躍著,整個大殿在昏暗燭火的照耀下忽明忽暗。
這是哪裏?他在哪兒?
他起身,胸口處穿來的疼痛讓他又忍不住躺回去。
他低頭,看到胸口處壹處刀傷,直入心肺。
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壹段記憶在他腦中緩緩浮起。
原來他穿進了《二哈和他的白貓師尊》這本書裏,而他現在的身份正是書中的男主之壹——墨燃。現在正是他被薛蒙重傷,獨自壹人躺在巫山殿養傷的時候。
忽然很想去見楚晚寧,他起身披上厚厚的錦袍,出門走至廊廡下,遠遠的看到楚晚寧從遠處走來。
他輕道壹聲“來了。”
他自以為他說出的話很柔和,可當他聽到自己的聲音時,卻有壹種入骨的冰寒,就連他的眼神都如原著中描寫的壹樣,陰沈暴虐,沒有半點溫情。
然後他聽到楚晚寧說:“妳要去滅昆侖踏雪宮。”
之後的對話跟原著中幾乎壹模壹樣。
他突然感到壹股沒來由的恐懼,難道他穿越而來就是要讓故事重演,而且這次是由他親自出手再殺楚晚寧壹次,不行,他壹定要做出改變,壹定不能再讓楚晚寧身死,壹定不能。
現在離原著中楚晚寧身死還有壹個月,這壹個月裏是沒有什麽劇情的,所以他要想辦法在這壹個月裏做出改變。
想到這裏他轉身去了藏書閣,楚晚寧是因為靈核粉碎,強行逆轉靈力導致身體無法承受而身死,那他想辦法把他的靈核修復,他是不是就可以免過死劫?
他不確定,但是總要壹試。
原著中曾寫,楚晚寧是神木之身,得神木者煉入靈核便可不日飛升,那他找到另壹塊神木煉入楚晚寧靈核,是不是也可以讓他靈核得以修復呢?
他在藏書閣翻看了大量的古籍,最後得出壹個結論,這個方法是完全可行的。
原著中曾提到,傳說中在東海至極,無人抵達的地方,生長著那種千萬年的聖樹。
可這東海至極之地在哪裏他無從所知。
2
紅蓮水榭中,楚晚寧壹身白衣,站在海棠花樹下,面色清冷孤決,眼中還有壹絲淡淡的憂傷,這是書中不曾提到過的。
看到遠處走來的墨燃,他收拾好自己的情緒,又恢復成了神色冰冷的仙尊模樣,卻怎麽也藏不住眼中擔憂的神色。
“妳的傷……”他頓了壹會兒接著又道“好壹些了嗎?”
“好多了。”這次沒有劇情,他聽到自己的聲音還算平緩。
“師尊妳………”他想問楚晚寧是否知道東極之地是在何處,可是又不知道如何開口去問,轉而又道:“我這幾日要出趟遠門,妳在紅蓮水榭內好好待著,別出去亂跑,知道嗎。”
“妳拿我當三歲小孩嗎。”
“我只是擔心妳。”
楚晚寧聽到“擔心”二字時,心裏猛地壹動,面上卻神色不變道:“妳要去哪裏?”
“我……”他躊蹉良久終於道出了他的目的“我要去東極之地,尋找傳說中的神木。”
“神木。”楚晚寧嘴裏輕喃著這兩個字眼,然後擡頭看向墨燃“是為了師明凈。”
“是……”他想說是為了妳,為了修復妳的靈核,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就讓他誤會下去吧,省的他會胡思亂想,等他回來再給他壹個真像。
他做勢要走,卻聽到楚晚寧說:“我跟妳壹塊去。”
他回頭,看到楚晚寧眼神堅定,接著又說道:“當初是我無力去救師明凈,這次就算是補償他,也補償妳吧。我曾聽說那株古老的海棠神木生長於東海的壹處漂浮的小島上,此島由玄武甲背所馱,位置不固定,我與妳壹起去更方便尋找壹些。”
墨燃聽到他的話,沒來由的竟有壹種想哭的沖動,楚晚寧待他多好啊,他卻憎恨他、欺負他、侮辱他甚至害死了他。
雖然有八苦長恨花在作祟,但是他還是無法原諒自己。
“妳怎麽了?”
他擡手擦了擦濕潤的眼角道:“沒事,沙子迷了眼。”
高空之中,他禦劍載著楚晚寧極速飛行。
楚晚寧靈核粉碎後身子孱弱,受不得疾風,他便把他緊緊護在懷中,使他不受邪風侵擾。很快飛到了東海上空,他甚至還看到了飛花島,第二世,墨燃與楚晚寧告白的小島上。
同樣的高空,同樣的月色,他低頭看著懷裏的楚晚寧想對他再道壹句喜歡;可是張了張嘴想說出口時,心口處卻驀然傳來壹絲錐心的痛。
此時他方才明白,原主墨燃為何會如此肆意的傷害楚晚寧,也許這樣可以讓他得到壹些心身上的快感;親近他,憐惜他,只會讓他的心更痛。
3
也許是楚晚寧本身就是神木的壹部分,所以他對那株生長於東海的神樹,會有壹些微弱的感知,憑著這股微弱的感知,他們很快找到了神木生長的小島。
此島四季如春,花木繁茂。
墨燃遠遠的看著立於島嶼正中央的那株海棠神樹,海棠花的花瓣隨風飄落,楚晚寧站在樹下,仿若與神樹融為壹體。
他伸手把楚晚寧拽到身後:“師尊在此等候,我去取下壹截神木。”
“嗯。”楚晚寧淡淡的應了壹聲,便背負雙手站在壹邊。
墨燃很快取下壹截神木。
神木果然如書中描寫的那樣,樹皮光滑細膩,散發著淡淡的光澤,整個神木本身流淌著壹種清香;就像楚晚寧運動過後,身上散發出的體香。
墨燃還來不及與楚晚寧分享獲得神木的喜悅,只見空中,天雷滾滾,島嶼上空的烏雲迅速集結,如碗口粗的雷柱攜著電光直劈而下。
墨燃措不及防被劈個正著。
怎麽回事?不是說得到神木者可以直接飛升,脫離輪回之苦嗎?
他不求飛升,只求能修復楚晚寧的靈核,為什麽這天雷要劈他?
還不待他想清楚,第二道天雷又以不可阻擋之勢滾滾而下。
他來不及打開結界,著急的去看楚晚寧,卻見楚晚寧被攔在壹個透明的結界之外,焦急的看著他,不過好在這天雷還是有目標的,對楚晚寧或是周圍的花草樹木都沒有影響。
想到這裏他笑了,只要楚晚寧是安全的,他又何懼之有。
於是,他運起全身靈力,阻擋著滾滾而下的天雷。直到天雷劈過第七七四十九下時,他猛然發覺身體內的八苦長恨花竟有壹些松動的跡象。
難道神族之人是發現得到神木的人體內有魔族之花,所以才拿天雷劈他?
想到這裏他也放棄了抵抗,甚至還有意引導著天雷劈向他的心臟,那個生長著魔花的地方。
整整九九八十壹道天雷,當最後壹道天雷劈下,濃雲散去時,墨燃已躺在地上沒有了知覺。
“墨燃,墨燃……”楚晚寧在他身邊,壹遍遍的呼喊,卻不見那人的壹聲回答。要不是看他還有呼吸,楚晚寧甚至都會以為他已經死了。
擡眼看到他懷中緊緊護著的神木,無論天雷有多麽猛烈,他都死死護著,不曾丟棄。
忽然心底生出壹種情緒,名為嫉妒。
他將這種莫名的情緒緊緊按下,扶起渾身是傷的墨燃,把他安放在海棠樹下最平坦的地方。
沒有靈力,他只能徒手為他包紮傷口,看著他身上壹塊塊翻起的血肉,他恨不得所有的痛都替他受了。
壹拳打在海棠神樹上,陣陣靈力波動,順著指尖流入筋脈。
他不可思議的睜大眼睛,海棠神樹的靈力怎麽能引起他體內枯竭靈力的***鳴?
他又嘗試著,手掌貼上海棠神樹上,壹道道澎湃的靈力傳入他的體內,借著這股澎湃的靈力,他施展療愈術,治好了墨燃的傷,甚至還有之前他心口處所受的刀傷也壹並治愈了。
4
墨燃做了壹個夢,夢裏他看到了自己第壹次見楚晚寧的樣子,他擡眼時那壹剎那的溫柔撞入他的心底;他纏著楚晚寧要拜他為師;兩人在月下的海棠樹下飲酒,楚晚寧明明已經被嗆的臉色通紅,還是要忍不住逞強;夢到他坐在昏暗的孤燈下,壹針壹線的秀著那壹副海棠手帕,那個被自己遺忘,卻被楚晚寧珍視的拜師禮。
壹楨楨畫面不斷的在他眼前回放,那些被他忘記的,被長恨花吞噬的記憶在他腦中慢慢的浮起。
“晚寧……楚晚寧……”他猛然睜開雙眼,卻撞入壹雙充滿擔憂的漂亮鳳眸。
“師尊。”
“嗯。”
“我做了壹個夢,我夢到……”說到這裏他猛然頓住,他夢到了什麽呢,在夢裏時那麽清晰,感情那麽透徹,等他再回憶時,胸口處卻有壹股悶悶的疼痛感,看來這天雷也沒有把他體內的八苦長恨花給拔除。
“沒什麽。”他低頭看到自己完好無損的身軀,眸中有壹些不解。
“師尊,我的傷……”
“海棠神樹內的靈力可與我***享,我便借助神樹之力治好了妳身上的傷。”楚晚寧擡頭看著花樹“可惜我靈核粉碎,無法保存這部分靈力。”
墨燃握緊了手中的神木,看著紛紛揚揚飄落的海棠花,心裏想著,等我煉化了這塊神木,壹定會修復妳的靈核的,壹定會。
回到死生之巔,墨燃便把自己鎖在巫山殿,壹連半個月誰來也不見,只專心煉化這塊神木,終於等他煉化之後,心懷喜悅的想去紅蓮水榭去見楚晚寧。
卻在門口被攔住了去路,“陛下這是要去哪裏?臣妾幾日前尋了壹群舞姬,跳舞煞是好看,不如請陛下觀賞壹番。”
循著聲音,他看到皇後宋秋桐向他款款走來,看了看外面逐漸暗下來的天色;他想著也許師尊已經睡下,此時不便再去打擾,便留下來與皇後壹起欣賞歌舞。
興趣正濃時,他聽到,劉公在門外呼喊。
“陛下!陛下……楚宗師,楚宗師他快不行了……”
他猛然回神,原著裏似乎有這麽壹段,楚晚寧跪在雪地裏,無人通稟,還被值夜的大宮女熄去了兩盆炭火,差點凍死在院中。
他飛壹般的跑出殿門,抱起暈倒在院中的楚晚寧。
怒火瞬間暴漲,讓他差點變成了那個,原著中毀天滅地的踏仙帝君。
楚晚寧昏迷了三天都沒有醒來,他本想把練化好的神木融入他的體內,又怕他身子孱弱無法承受,此事便擱淺了下來。
“陛下,據聞昆侖踏雪宮內有壹株火蓮花,有起死回生之效,或許可解楚宗師體內冰毒。”巫醫在他面前躬身說道。
看來他註定要去昆侖踏雪宮走壹趟。
臨行前他把楚晚寧鎖在紅蓮水榭,還不放心,又在水榭外加了三層結界。
他想這樣楚晚寧就無法走出水榭,就不會再去昆侖踏雪宮,也就不會身死。
可是他終究還是錯了,楚宗師還是那個楚宗師。
他擒住了薛蒙與梅含雪,迫使踏雪宮千人在天池邊自相屠戮殘殺。
壹切都在按照原著的劇情在走。
5
當他看到楚晚寧白衣翻飛,立於雲端之上時,心中忽然泛起壹陣觳觫。
難道劇情真的不可更改,楚晚寧註定還是會身死嗎?
他伸手抱住楚晚寧逐漸下落的身軀。
“師尊。”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當他聽到楚晚寧說到“是我薄妳,死生不怨”時,心中猛地襲來壹股疼痛,這種疼甚至比八苦長恨花紮根在他心上之時還要疼。
楚晚寧,這個被他折磨了近半生的人;身死之時,心心念念的還是這個折磨了他半生的人。
可是,他究竟有沒有想過,他何曾薄待於他。
從來都是他墨燃對不起楚晚寧,是他辜負了這個世上待他最好的人。
擦不幹的是他眼中淌出的血淚。慌亂中,他拿出被他煉化好的神木,壹點壹點融入他的心臟處。
連同他的靈力,壹起融入他的體內。
神木有靈,當它與楚晚寧融為壹體時,不但修復了楚晚寧的靈核,甚至連他曾經缺失的壹魂,也壹並補全。
墨燃松了壹口氣。
終於,他修復了楚晚寧的靈核,楚晚寧不會再死了。
他這口氣還沒有喘勻,便見楚晚寧身上散發出壹股強大的靈力;神木與楚晚寧融合後殘余的靈力散溢出來,狠狠擊打在他的身上,他猝不及防被擊飛出去。
昏迷前,他看到壹個潔白身影向他飛來,然後他便落入壹個溫暖的懷中。
墨燃又陷入壹場夢中,這次他不僅夢到了他與楚晚寧曾經的點點滴滴;還夢到了他被困在八苦長恨花中,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變成了暴虐的踏仙帝君,壹次壹次狠心的折磨著楚晚寧。
他想沖出這個以邪惡鑄成的牢籠,卻怎麽也無法撼動這棵以師昧魂力與鮮血澆灌的邪惡之花。
終於,在壹次踏仙帝君被薛蒙龍城重傷之時,才讓他得以逃出生天,他在時空的縫隙中遊蕩,被時空漩渦卷入二十壹世紀,投身在了壹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墨燃身上。
當他看到了《二哈和他的白貓師尊》,看到了書中的楚晚寧時,心中強烈的信念使他想要回來,再見楚晚寧壹面,這次他壹定不會再讓他身死。
墨燃再次醒來的時候,天色已暗,他看到楚晚寧趴在他的床前,已經睡著。
睡著的楚晚寧,掩去了眼中的淩厲,眉眼特別柔和。他起身想給他披件外衣,楚晚寧聽到響動,睜開迷蒙的雙眼。
濕潤略帶水汽的眸子,靜靜的望著他,突然間,他笑了,如紅蓮水榭外的那壹株晚夜海棠,花開靡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