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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的稱謂 [《紅樓夢》稱謂語翻譯中的語用觀]

摘 要:《紅樓夢》中稱謂語的使用既精彩又復雜,既反映了不同人物的身份、地位、尊卑及其相互關系,又深深地打上了中華文化的烙印。誠然,這也給稱謂語的翻譯帶來了壹定的困難。本文從語境因素、人物關系和文化差異三個文面探討了稱謂語的翻譯。

關鍵詞:紅樓夢 稱謂語翻譯 語用

“稱謂”是指“人們由於親屬和別的方面的相互關系,以及由於身份、職業等而得來的名稱”(《現代漢語詞典》)。也有學者認為“稱謂”是“習俗禮制與語言的結合體,是關於人際之間用作叫法、稱呼的語言習俗”(曲彥斌)。從上述定義可將稱謂分為親屬稱謂和社交稱謂兩大類型,前者是指以血親姻親為基礎的親族成員與本人的關系及稱謂;後者則包含了非親屬稱謂和語境稱謂。由於漢英文化差異的客觀存在,漢語稱謂系統尤其是親屬稱謂遠較英語稱謂系統繁復細致得多,如直系與旁系、血親與姻親、長輩與晚輩、年長與年幼、男性與女性、近親與遠親等都有相應的規範,且描述精準,語用功能明確;相比之下,英語親屬稱謂則相對簡單,而且指稱較為寬泛,除區分輩分外,親疏、內外、長幼、甚至男女性別都可忽略不計。因此,如何在譯文中再現漢語稱謂所承載的文化意蘊,傳遞情感意義,力求其語用功能的“等值”便成了譯者需要關註的問題。

《紅樓夢》作為中國古典文學寶庫中的曠世巨著,其中人物之間發生著比任何交往或社會關系更密切的聯系,而與這種聯系密不可分的稱謂語的使用藝術又可謂是爐火純青、精彩紛呈。目前《紅樓夢》有兩個英文全譯本,即楊憲益、戴乃叠(Yang Hsien-yi and Gladys Yang1978-80)合譯的三卷本《A Dream of Red Mansions》和霍克思(David Hawkes)、閔福德(John Minford)(1973-82)翻譯的五卷本《The Story of the Stone》。如果我們從語用的視野觀照兩個譯本中對稱謂語的翻譯,可以發現兩者在把握語境因素、明確人物關系以及重視文化差異諸方面各有千秋、匠心獨運。

1. 把握語境因素,確定語用用意

從語用學的角度而言,“語境就是交際過程中語言表達者表達某種特定意義時所依賴的各種表現為言辭的上下文或不表現為言辭的主客觀環境因素。”(王建平,1989:24)具體而言,交際雙方為了能夠正確地相互理解,使交際能順利進行下去,需要的是具備對所使用的語言的知識,即雙方必須有***同的語言,除了語言知識外,語境還包括了許多語言外知識如背景知識、情景知識和交際雙方的相互了解等。(何兆熊,1989:22)同時,語境是壹個動態的、不斷發展的過程,也就是說交際者是在不斷變動著的環境中進行交際並獲得相互理解的。馬林諾夫斯基曾說:“語境是決定語義的唯壹因素,舍此別無意義可言。”因此,即使是同壹稱謂,由於其應用的語境不同,所傳遞的社交信息也會有所差異,在翻譯時應充分考慮語境這壹重要因素,以便準確地表達語用用意,更好地傳遞相應的語用信息。

例1.“賈璉走上去說道:‘賴大是飯後出去的,水月庵離城二十來裏,就趕進城,也得二更天。今日又是老爺的幫班,請老爺只管去……’”《紅樓夢》(第三十九回)。

“Jia Lian came in. ‘Lai Da didn’t leave after lunch,Uncle,and the Temple is over eight miles from town. He won’t be back till eleven o’clock at the earliest. As you are on call for this evening I think you should go...’”

――translated by David Hawkes

“Chia Lien stepped up to him:‘Lia Ta left after lunch,and the convent is twenty li from town,so even if he hurries he can’t get back till the second watch,’ he said. ‘If you are needed at the Yamen,sir,you can go with an easy mind...’”

――translated by Yany Xian-yi

對於熟悉《紅樓夢》內容以及人物關系的中國讀者來說,賈璉與賈政在家族中的關系應該是十分清楚的,即兩人是叔侄關系。因為當時兩人的談話涉及家族事務,因此賈璉與賈政對話時並未稱其為“叔叔”,而是稱其為“老爺”,這凸現了賈政在家族中的重要地位,同時也說明在封建社會裏親屬稱謂在壹定的語境中其蘊含的血緣關系會被淡化,更多的是反映人物的地位和尊卑。在英語的人際交往中,凡是下級對上級、奴仆對主人,最常用的壹句話便是“Yes,Sir!”因此,楊譯忠實地按原文將“老爺”譯為“Sir”;而霍克思則以“Uncle”這個稱謂來對應原文中“老爺”的稱謂,這樣的譯法可以使西方讀者了解賈璉與賈政之間的叔侄關系,更多地體現了兩者的血緣關系和輩份關系,可以說兩種譯法各有側重。

在另壹些場合,“老爺”這壹稱謂又有靈活變通的其它譯法:如第二十七回,探春因道:“這幾天老爺可曾叫妳?”寶玉笑道:“沒有叫。”由於這是姐弟之間私下的對話,涉及的又是自己的父親,可以說此處的“老爺”與“父親”是等值的,因此楊譯和霍譯同譯為“Father”。再如第三十三回,寶玉……說道:“快進去告訴太太:老爺要打我呢!……”此處是寶玉覺得自己將要受到父親的責罵甚至毆打,情急之下求壹位耳聾的老嬤嬤去找王夫人來救護自己。由於這是在對仆人說話,故翻譯時應考慮說話人與聽話人雙方的身份,而“老爺”是雙方均認可的稱謂。基於這壹事實,楊譯為“the master”,這樣既符合原語習慣,又切合譯入語用法,堪稱佳譯;而霍譯是“Sir Zheng”,英語味雖然更濃,但需要知道在中國封建宗法社會中,在公眾場合直呼長輩之名是大逆不道的,故不能不說這樣的翻譯是有缺憾的。

2. 明確人物關系,體現語用功能

人們在交際過程中,最先說出的話語常常是對聽話人的稱呼。不同的稱謂或稱謂的變化不僅能反映出交際雙方的相互關系、情緒或情感的微妙變化,還能反映交際雙方的角色、身份、社會地位和親疏程度,因此它有著社交指示的語用功能、情感指示功能以及社會文化標誌功能,其使用也受到社會規範的制約,並遵循特定的規則。可以說,英語稱謂語常具有表達“身份、權勢、語境、得體”等語用含義,而漢語稱謂語不僅具有上述幾種語用功能,還具有表達“親疏、好惡”等功能(尹富林,2003)。

例2.(賈母)說著便令人去看轎馬,“我和妳太太、寶玉立刻回南京去!”(《紅樓夢》第三十三回)

She ordered the servants to prepare sedan-chairs and horses,telling them,“Your mistress and Pao-yu are going back to Nanking with me this instant.”

――translated by Yany Xian-yi

例3.寶玉道:“太太不知道:林妹妹是內癥,先天生的弱,所以禁不住壹點兒風寒。”(《紅樓夢》第二十八回)

“You don’t know,madam,” said Pao-yu,“Cousin Lin suffers from an inherited weakness and has such a delicate constitution that she can’t stand the least little chill.”

――translated by Yany Xian-yi

例4. 襲人笑道:“太太別生氣,我就說了。”(《紅樓夢》第三十四回)

With a sly smile she went on,“I hope Your Ladyship won’t think it presumptuous.”

――translated by Yany Xian-yi

根據語用學的理論,人們註意到稱謂出現在上下文中的意義,其處的環境,體現的人物身份,表達的意圖,並反映社會、文化等因素,從而在翻譯中設法再現這些方面的效果。例2、例3、例4中由於交際雙方各自的身份、地位及關系的不同,“太太”的語用含義也有差異。在例2中,賈母因賈政毒打寶玉,在盛怒之下對賈政說出的壹番氣話,能以這種口氣對賈政說話的,在賈府中恐怕也只有賈母了。因此,楊譯“your mistress”較為妥貼,符合賈母在家族中的尊貴地位和身份,如果譯作“your wife”則遜色多了。在例3中,因為當時有寶釵、黛玉以及王熙鳳在場,故寶玉用“太太”稱呼其母親,很得體,楊譯為“madam”,符合當時的情境。例4中,王夫人詢問寶玉被打的原因時,襲人稱王夫人為“太太”,由於襲人與王夫人之間是主仆關系,霍譯和楊譯均為“Your

Ladyship”,比較準確,符合交際雙方的身份。由此可見,明確交際雙方的關系,有利於準確理解稱謂的真實含

義,從而在翻譯時恰當地體現其語用功能。

3. 重視文化差異,力求語用等效

稱謂語是壹種具有濃厚民族文化色彩的語言現象,是民族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之壹,這種語言現象與民族文化互相作用、互相滲透,進而在其應用的過程中顯示出與之相應的思維方式和民族心理。而漢英語言文化的不同所導致的兩種稱謂系統的差異則是客觀存在的。例如在漢語中同壹稱謂可以有多種不同的表達形式,如“兄弟、不才、小可、晚生、鄙人及令郎等”表示第壹人稱或第二及第三人稱指示的謙稱和敬稱,而英語中是直接使用人稱代詞“I/me”、“You”以及壹些名詞,在翻譯時須要重視這種差異的存在。同時,與普通詞匯壹樣,稱謂也有它的壹般意義,在兩種文化中這種壹般意義有時並不完全對應,甚至還有很大差異;同時,稱謂在不同的語境中又有其具體的含義或者特殊的用意,要將其完全反映在另壹種文化中,就需要充分重視源語和譯入語的文化差異,通過細致、深入的文化比較,更好地理解那些帶有民族文化特征的稱謂,並結合語境,確切地把握它們的真實含義。如果譯者不顧源語和譯入語之間在規約表達式上的差異,不顧譯入語的文化語境和譯文讀者的認知環境而將原文中的壹切信息都直譯到譯文中,那麽必然會導致原文含義的喪失或者傳達出原文沒有的含義,最終導致譯文讀者對原作意欲傳達的含義不解、異解或曲解(張新紅,2001)。因此有必要提倡語用等效來解決這種跨文化交際問題。

例5. 士隱聽了,大叫:“妙極!弟每謂兄必非久居人下者……”(《紅樓夢》第壹回)

“Excellent!” cried Shih-yin. “I’ve always maintained that you were cut for great things...”

――translated by Yany Xian-yi

在動態的交際活動中,語用者有時利用稱謂來實現某種交際目的,如例5中的說話者與受話者並非真正的兄弟,說話者利用親屬稱謂的泛化形式來相互面稱,從而縮短了與受話者之間的社交距離,達到交際的目的。在這種情況下,“兄弟”之稱並非是真實的親屬稱謂,如果刻意追求形式上的對等,把“弟”和“兄”分別譯成“younger brother”和“elder brother”,往往會使讀者誤解,造成信息傳遞失敗。

例6.“天下真有這樣標致的人物,我今兒才算見了!況且這通身的氣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孫女,竟是個嫡親的孫女,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頭心頭壹時不忘。只可憐我這妹妹這樣命苦,怎麽姑媽偏就去世了!”(《紅樓夢》第三回)

“Well,”she cried with a laugh,“this is the first time I’ve set eyes on such a ravishing beauty. Her whole air is so distinguished! She doesn’t take after her father,son-in-law of our Old Ancestress,but looks more like a Chia. No wonder our Old Ancestress couldn’t put you out of her mind and was for ever talking or thinking about you. Butpoor ill-fated cousin,losing your mother so young!”

――translated by Yany Xian-yi

例6中 “老祖宗”這壹稱謂的意思不僅僅是“老祖母”,還觸及了更深刻的社會文化意義。這個詞在賈府裏是與“小祖宗”(賈寶玉)相對使用的,特指受到整個賈府尊崇並有很高權威的賈母,反映了中國大家庭生活方式下家族內部的等級和秩序。因此,楊氏夫婦將其譯作“our Old Ancestress”,強調了賈母在家族中有權威、受尊崇的重要地位,體現了“老祖宗”所具有的深層含義,比霍克斯的譯文“Granny dear”更勝壹籌。

例7. 這裏茗煙走進來,便壹把揪住金榮問道:“妳是好小子,出來動壹動妳茗大爺!”(《紅樓夢》第回)

By now Mingyan had grabbed hold of Jinrong and yelled:“If you’ve any guts,come and take on your Master Ming.”

――translated by Yany Xian-yi

眾所周知,茗煙在賈府中的地位僅僅是寶玉的隨從或稱小廝,他在與金榮的對話中敢於自稱“大爺”,顯然是仰仗了寶玉的地位,帶有壹種自大、炫耀的口氣,而並非他自己的真實地位,若將其譯為gentleman,則語氣顯得過於文雅,與原文的語用意義不符,因為gentleman是指“上流人士、紳士、君子”,楊憲益將其譯為master,則較為貼切。

4. 結語

稱謂語作為語言文化的壹個組成部分,當然會打上深深的文化烙印,因而大都帶有民族文化的特征;同時,稱謂語又是言語交際的重要組成部分,可以說不同的稱謂預設著不同的交際目的,表達著不同的話題焦點。漢英兩種稱謂體系所表現的顯著差異源於兩種不同的文化。因此在稱謂的翻譯過程中為了達到語用等值,必須關註語境、交際中的人物關系以及中西方文化差異等諸多因素,努力使譯文既切合原文的用意,又符合譯文習慣。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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