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音醉書入瘋魔,姑姑怒火燒沈園;
萬神園宴皆陰謀,夢姬當年神賭約。
——火燒沈園——
起風天了,沈園裏壹片火光燭天,黑煙彌漫,在園外都能聽到,火焰摧毀房物建築的“嗤嗤”的燃裂猙獰聲。
槐序飛跑到大門時,已是氣喘噓噓,直怪自己平時不鍛煉,這沈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從聽雨軒到大門口也有壹公裏的路。
門口已經有大幫民眾圍著,黑壓壓壹片看去大約有兩百來人。仔細壹看,都是附近的居民,他們當中有拿桶子的、有拿滅火器的、有扛水管了、有的還帶了防毒面罩.....
槐序明白了,迅速將門打開。有五六個人都齊齊喊他“槐爺——”,人群前面的這五六個人他認得,沈園每年組織壹次的消防演習操練裏,他們都是積極的組隊者。那些民眾喊著,“槐爺....我們都來幫忙,趕緊地......救火.....”槐序壹時不知道說什麽,直接急喊著:“好,妳們快跟我來。”
“槐爺,等壹下,分三個方向吧。”槐序回身看,說話的是壹個胡須渣子滿臉的矮墩男,外號叫胡須墩“我看得清沈園現在燒的是三個方位,我跟劉三子帶壹隊往西邊。金彪仔帶壹隊往東邊,槐爺您帶壹隊往北邊。”說著,胡須墩壹招手大吼著,“來壹隊幾十人,跟我跑西邊,滅火保了沈園,我胡須墩給記這個情。槐爺現錢重賞。”
“今天誰跟我金彪仔,金彪仔日後罩著他。”壹彪悍米八高,招風耳,怒目金剛,膚銅黑亮的壯漢扛著壹卷水管,呼次呼次地跑向了東邊,速度驚人,跟他身後壹陣風有百多人。
槐序人沒反應過來,胡須墩和金彪仔已經各帶著壹隊人沖往了火海的方向。“大家跟我走,辛苦大家了。”槐序不敢再耽擱半刻,帶著余下民眾往燕歸樓方向沖奔。
沈潤帶著南宮快速奔跑著,他邊跑邊撥通沈睿電話,上氣不接下氣,“妳趕緊先到機房,查壹下整個消防滅火系統怎麽回事?”
沈潤明白,這場火來得異常。沈園所有房屋閣宇,無論是從防水災、防震災、防火災、或防風暴、在建築設施方面都是特意加固設計的,可不是那些火壹燒就著,水壹泡淹就塌、風暴壹來就倒的普通建築。
沈園自玄太爺接手起,就已經對沈園自保建築很是重視。現在的沈園,安裝有火災自動報警器328個;自建有32組聯網的自動噴水滅火系統;且每壹座建築主體附近都必然有池有湖,這就是沈園的設計巧妙和設想周到之處。
可在聽雨軒看火勢燒得這麽旺,所有的火災報警器壹聲都沒響過。而整個聯網自動噴水滅火系統也沒有應急啟動?難道這些防範網都全部癱瘓失靈了?
沈園每個月都必然例行壹次消防測檢,是不可能有疏漏的。哪怕有疏漏,沈園的所有墻漆、構造都是專門定做了壹定阻燃塗層的,能這樣快速燒起來,這火燒得異常蹊蹺。
越接近北苑的百米開外,沈潤和南宮的面頰皮膚,已經能感受到烈火的高溫灼熱。當來到了北苑的主體樓—燕歸樓前,沈潤著實被眼前的火勢嚇到了,他們已經看不到主體樓的外形、墻柱、屋角沿,他們能看到的就是壹整片天幕連接的火焰山脈。
憑聽著建築體被燒吞得“哢哢哢”悶脆作響,他們才能確定,被煉裹在火裏的壹定是壹座樓宇。他們在想,難道沈園的運勢真的走到頭了?上天真要絕滅沈園了?他帶著南宮趕緊開啟地下水管的門閥,打開消防栓,接上了兩條消防水管,壹人壹水柱,直往這巨型火窯子裏噴潑。
槐序帶著民眾很快也趕到了,百十人呼啦沖上來,滅火器幾十個齊齊滅火;拿桶子往鏡照湖和映月池裏提水,奔赴火場;全然明顯的杯水車薪,無濟於事。扛了水管及抽水機的,直接將鏡照湖和映月池的水,洶湧地抽噴向火場。
九輛消防車,加壹隊消防官兵,浩浩蕩蕩開進了沈園的東、西、北三個方向,進行分工滅火救災。
十幾個消防官兵很快趕到了燕歸樓,身後跟著三輛消防車。他們根本沒看出來眼前能是壹座樓宇,火勢早已熊熊蔓延滾湧,實在兇猛如魔如妖,從巨大火窯子裏傳出震耳的“劈啪”聲,就跟在燒炮仗似的,消防車在這火場面前也略顯得兩分單薄。
沈睿在沈園最重要的大機房裏,核查著電腦系統裏的數據,數據顯示所有的消防警報線路連接已經被廢除,所有的自動消防滅火系統也被關閘,水源被切斷。他用了壹個小時的時間,恢復了壹切自動消防系統的數據搭建與聯網,同時開啟了水源管道的閥閘。
他慶幸著當初這套系統在設置時,沈爺讓他也參與了。總***,兩小時45分鐘後,沈園的自動消防系統正常啟動了。328個自動報警器響貫了每個人的耳膜,躥湧在沈園的每壹平米的空氣裏。32組聯網自動噴水滅火系統啟閘了,沈園沐浴在水雨淋洗裏,舉眾歡騰。
壹整夜的浴火奮戰,鏡照湖抽幹了,映月池也只見水漿淤泥。這壹池壹湖的淤泥面上,幾十條金鯉在潰累掙紮,尾巴吧嗒吧嗒求生地打著泥漿,缺水讓它們恐懼焦慌,空氣裏殘留集聚的悶燥熱考驗著它們的生死......
天亮了,火徹底熄滅了,消防官兵指揮著消防車零零星星地開離了沈園。燕歸樓、遠夢閣、長生閣三樓閣無壹例外,被燒得徒剩壹片神焦鬼爛,白煙彌漫......
沈潤、沈睿、南宮、槐序等四人對這兩百民眾壹壹表示感謝,慶幸於沒有人員傷亡,只是個個都精神疲憊,渾身上下蒙了汗水灰炭,顯得臉面衣衫汙黑臟亂。民眾的眼裏披上了勝利的榮耀,“潤爺、睿爺不要客氣.....沈園的事就是我們的事.....”紛紛表示無需感謝之言。
聽著這些民眾左壹句“潤爺”,右壹句“睿爺”,沈潤忙慌招手,躬身作揖,“在沈園只有壹位真正的爺,就是沈修年沈爺。謝謝妳們大家,叫我潤管家。”沈潤指了指旁邊的沈睿,“稱呼他睿管家就好。昨晚真正是辛苦大家了......”再說道上幾句,酬謝現金下午兩點會在胡須墩家進行派發,讓大家去領酬謝等話語,便把大家都送離了沈園。
沈睿深有所感,今天這種情形,只能慶幸當初沈爺沈修年有先見之名。
“沈爺真是了不起啊。當初我就壹直不明白,為何沈園每年都要花壹次冤枉錢,去組織附近幾百戶人家,進行大規模的消防演習操練,並且免費給他們發放消防宣傳冊、消防器材。”槐序說道。
南宮接話感慨道:“沈爺常說,壹念得生,渡人自渡。”
沈潤看著民眾漸行遠去的疲憊身影,說:“其實,真正了不起的是徐小姐。”
“妳是說,當初每年組織壹次民眾消防大操練,是......”沈睿的有點意外,心被震撼了壹下,徐小姐少言溫默,喜書愛樂能舞,有些淺薄才識,能博沈爺喜歡,他是相信的。“......徐小姐提出的?”
“嗯,當時我去詞林別苑找沈爺,聽到了徐小姐與沈爺的對話。在我見來,徐小姐對於沈園的管理,還是有些真知灼見的,她或多或少,應該都幫了沈爺不少。”
“照這樣,沈爺敬著徐小姐,我也就認同了。”沈睿若有所思,點點頭。“做為文樂總管,我日常,只知壹心管理沈園的書冊古籍、樂器,回想徐小姐借閱記錄裏的寬泛雜博,也該想到是這樣。”
南宮突然想到了什麽,急說著:“哦對,沈爺去英國前來咱們文樂閣,要求查徐小姐的所有借閱記錄。睿主管,當時您不在。我看了電腦的臺賬記錄,整個沈園六年裏,就徐小姐的閱讀量最大。沈爺還要求我給他打印了出來,我整整打印了十幾頁A4那麽多。”
“沈當家呢?”沈睿突然想起了沈秋還在聽雨軒。沈潤低頭嘆氣。南宮與槐序相互疑視著。回想起遣散沈園人員後,沈秋在聽雨軒燒畫卷的情形,他們心中困惑叢生,四人默契非常地奔向了聽雨軒。
——噩夢——
韶華帶著沈書音從時光隧道裏出來了,落腳在壹片黑土焦炭廢墟前。此時,正是下午兩點左右,秋季的陽光仍照曬得燥烈,秋風吹得人皮膚幹竭。
四周荒蕪沈寂,灰黑的殘桓瓦礫墻框架杵在焦炭裏,壹看就知道是被大火狠狠地焚虐過的房體,孤傷摧殘得像歷史的古文明遺址。偶爾有壹兩只老鼠發出鋒利的“吱吱”聲,大膽放肆地在那裏面跳躥,示威警告著,那是它們的領地。
“妳帶我來這是幹嘛?”沈書音瞄了壹眼韶華,看他滿臉的淡然。書音心裏估摸著,這又是哪
條時光道裏的,被燒的這麽慘,背後壹定有著什麽樣的故事。“這又是哪壹卷的故事?”
韶華沒說話。書音徑自走近了細看,這房子被燒得基本看不出原來的模樣痕跡,但估摸著規模挺大,應該老值錢。但,這地方怎麽有點熟悉,雕龍石門墩,虎紋磚石的房埋腳基,還有房裏依稀能辨認的擺設構造,她壹臉地怔木了許久。
這裏是哪兒?她不敢問出心裏的疑惑,但是腦子裏縈繞不去的揣測,已經讓身體四肢開始發麻慌亂。她咽吞了口氣,轉望向韶華,兩手捏搓著裙邊,眼神顯得空洞,“我們......回沈園吧,我想回家了。”
韶華漠然地說,“這裏就是沈園了。在妳身後的是遠夢閣。”
“不,不可能。”沈書音拼命地搖著頭,她希望韶老鬼像上次在時光道裏,將她錯扔在了徐遠夢小時候的家裏壹樣。“妳搞錯了.....妳好好看看,妳調撥的時間隧道肯定有差錯。”
“這是沈園......”韶華還想說什麽,卻被沈書音打斷了,“這是沈園?還是張園?這兒原來曾是張園。妳時光道確是調撥錯了在明末清初。”
韶華不再說話。
沈書音想到了什麽,伸手向韶華。“妳有手機嗎?我給我姑姑和冰月打個電話。”
“沒有。我不需要手機。”
“那妳平時都用什麽聯系妳那些仙兄神友?”
“用時空率調,壹種穿破任何時間空間,傳送口信的方式。”
“時空率調?那妳幫我傳壹下口信給我姑姑。”
“接收時空率調的,必須是具有神魔法力的人才會接收得到。再說,妳若突然給他們打電話,估計他們得嚇死。”
“妳什麽意思?”沈書音冷靜下來,想想也是有道理的。“我壹直有個疑問,為什麽我能夠像正常人壹樣穿衣、洗漱、吃喝,且會疼痛,能拿物體。靈魂不是連物品都夠不著,拿不了的嗎?”
“在龍陵幻域的時候,我給妳渡過兩層神力。”韶華說。
“兩層神力!?”她想起在神域裏那個貪心的青鳥小妖,只承受了300鈞神力就不堪重負,最後被瓜分到只剩下壹層皮囊,“六千鈞?”沈書音看看自己全身,還是很安全的,“所以,我能托重物,能像正常人壹樣?”
“這是暫時的。”
“什麽暫時的?我要回沈園,我要回我的身體裏,整天像孤魂野鬼壹樣遊來晃去,哪天我真成了孤魂野鬼了。”
“這裏就是沈園。我已經送妳到家了。我不會再重復第三遍。”
在“說壹不二”這點上,沈書音還是了解韶華的。她不得不開始有點相信韶華,她轉身四處奔走尋望著。
韶華倒也不攔著她,他明白發生什麽,但他無法告訴她,只能由她自己壹點點發現並接受現實。沈書音壹路琢磨究竟發生了什麽?人呢?怎麽都沒人?
其實,她確實看出來了這是沈園,遠在東南邊角的小詞軒這邊,卻是壹點都沒有被燒的痕跡。這裏的竹林還是壹片郁郁蔥蔥,在竹林裏的詞林別苑也完整無缺,壹切都還是她走時的模樣,只是墻上《時光先生》的掛畫不見了。
她開始有些高興,有可能只是遠夢閣那邊失火了,應該沒什麽大問題。她掉頭歡快地往燕歸樓方向跑,沈秋姑姑壹定在那裏,還有潤叔、冰月、紺香他們。她壹路跑,壹路想著:我要吃紅燒糖醋魚和酸甜骨、肥燒鵝,我要他們給我補過16歲的生日,我還要許多禮物,我要狠狠地宰睿叔,我還要......我還要......
穿過牡丹小行園,飛奔過煙籠水榭.....沈書音突然停下了奔跑的腳步,眼裏盈了壹眶的眼淚滾落了下來,在她面前的壹樣是壹片廢墟焦炭黑殘墻。她確定自己沒有跑錯方向,這裏就是燕歸樓,看這焦灼燃燼的情形,她渾身打抖,仿佛能置身感受,燕歸樓當時沈沒在火海裏,燒銷毀殆,蕩為寒煙的情形。
沈秋姑姑在哪裏呢?沈園裏的人呢?壹路跑來都不見人,沈園安靜得出奇。她想到了她的身體,對,她要先找到自己的身體。
她繼續往長生閣跑,那是她原來的閨閣樓,她的身體也許就在長生閣她的閨房裏。燕歸樓和遠夢閣都燒了,那麽,姑姑和冰月他們也許在長生閣也說不定。她穿過“滿庭霜”觀星臺,經過“何處小橋”,上了水月軒,再去往“天梯徑”,來到了西苑......
西苑的長生閣,更不待她細看,遠遠映入眼簾的,是閣樓四下散塌的焦黑殘骸。她脊梁骨發冷,瘋了似地沖入廢墟裏,癲狂地到處翻扒著,她在尋找著什麽,卻又害怕見到什麽。她“嗚嗚嗯哦”地哭泣著,用那雙臟手恨恨地抹著淚,漫無方向地翻搬著碎塊殘炭。
姑姑的屍體、冰月的屍體、潤叔的屍體、睿叔的屍體,全在她腦海裏跳撞閃現,她面色慘白,恐慌無助到了極點。還有,還有她自己的身體呢?半個小時過去了,她渾身筋疲力盡,她再也翻不動了,直接跌坐在了泥炭裏。白色裙子已然成了黑裙子,身上臉上混著淚水和汙垢炭灰,臟兮到像個乞丐。
韶華出現在了她身邊,緩緩蹲下來,把她輕柔地摟抱在了懷裏。沈書音徹底崩潰,嚎啕撕聲悲涕,痛哭得如柔弱的嬰兒壹般。他記得,兩百年前,他也是這樣摟過木戰神-飛鐮的。他這幾萬萬年以來只摟過兩個人,壹個是飛鐮,壹個就是沈書音了。他是想親近壹下夢姬,可她那麽遙遠,所以他哪怕在夢裏,都從未如願地擁抱過她。
好壹會兒,沈書音忽然想起了沈家祠堂,祠堂是沈家的命,祠堂毀意味著沈家絕嗣,所以只要祠堂在,沈家人就還在。她停止哭泣,抹幹眼淚,爬攀起來,拽著破爛的裙子,跌跌撞撞往夢雪閣跑。
韶華張望著,想說什麽,卻什麽也沒說出口,只能任憑她去了。
沈家的祠堂建在沈園的最西北邊,夢雪閣的後山上。她須途徑長長的天梯小徑,穿過成林成海的彼岸花海,就到了夢雪閣。她現在明白了,大概沈園是只有三方位的主體樓燒毀了,其他地方還都完好無缺。從夢雪閣後門出去,她渾身發麻地跑了整整壹公裏的芭蕉林,登上了後山,才到了沈家的祠堂。
祠堂是完整的,她松了口氣,期待裏面有奇跡,但心裏卻無比忐忑,站在緊閉的祠堂門前,久久不敢推開門進去。
“姑姑,姑姑,妳在裏面嗎?”沈書音對著門縫隙喊著,“我是小妖,我回來了。姑姑......”
許久,沒人回應,沈書音隔著門板又喊,“冰月,冰月...妳的沈兒小姐,我回來了。”
又沒人回應,她再喊,“潤叔!潤叔!我,我沈千金回來了。”
還是沒人回,她繼續喊,“睿大爺?妳在裏面嗎?沈少掌司到家了......妳再不快些出來迎接,我可要狠宰妳個褲衩都不剩.....”
沈書音仍不死心,“裏面有人嗎?回答我壹下啊?!”她不敢輕易開門,她怕壹旦開門,最後壹絲希望和奇跡都破滅。她要等,她得等,她想等。她垂低著頭,耷拉著肩膀,坐在了門檻上,就是不願進去,她想守著這最後壹塊希望。
韶華遁現在了祠堂裏,從門縫的光,看到了坐在門檻上的沈書音。
“吱呀”壹下門打開了,沈書音驚喜過望地跳將起來“姑姑——”,她臉刷壹下從花開到了花謝。站在她面前的,是韶華。
她再往裏瞅,韶華的身後,祠堂裏空曠無比,再無他人。但,就那麽兩秒的眼尖兒,她瞧見了那靈臺上,自己的靈位牌和遺像。她呼推開韶華,渾身無力地走到了靈臺前,顫抖著雙手,打開了在靈位牌前面的骨灰盒......
“我死了?我真的死了?怎麽會?才七天,發生這麽多變故,叫我怎麽能夠接受?”她回頭,布滿傷痛的雙眼,巴巴地望著韶華,“我才去了七天,他們怎麽可以把我的身體焚燒了?還是,因為沈園失火,連帶把我的屍體給燒毀了?”
“不是七天,是七年。”韶華平靜地道。他是永恒不滅的時間,見慣了生死離別,早就無痛無傷。
“七年。怎麽可能。”
“神域七天,凡域七年。”
“那我的身體不是放到都腐爛了?”
“前六年他們壹直把妳的肉身照顧得很好。今年,已經無法挽留妳。於是妳腦死亡了,肉體漸漸開始發黑。”
“這些事情,妳其實早就算到。妳明明知道,神域跟凡域是年與日的差異值。”沈書音在用力地質問著韶華,“妳究竟是要幫我?還是要害我?幫我找到我父親,不過是妳利用我的幌子而已。是不是?”
韶華沒有說話,此時的他認為,說是與不是,都不合適。更何況,“解釋”從來不是他時間郎做的事。他倚靠著墻柱立站著,用手半握空拳狀,壹下壹下有節奏地輕敲著梁柱,敲的速度正好與時間的秒差壹致。
沈書音萬憾痛心,不斷地搖著頭。原來,在夢海水晶城裏做的那個噩夢是真的。不同的是,這場噩夢,她只預知了自己,卻沒能預知沈園遭到火災;也沒能親眼看到,自己的身體被推進火化爐。到底是誰?難道這真的只是壹場純粹的意外嗎?
這祠堂建得偏僻隱蔽,如果不是沈家的人,是絕對找不到的。頂多就只能看到夢雪閣芭蕉林後山,是不會想到還有壹座大祠堂在後山上。祠堂保存得這麽好,會不會是外人縱火燒燕歸樓、遠夢閣、和長生閣,還來不及毀燒其他,怕被人發現跑了。但,這裏面有太多疑點不能成立。沈家世代從未得罪任何人,她左思右想,怎麽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沈家的列祖列宗在上,如果妳們在天有靈,就請妳們來我的夢裏告訴我,究竟是誰縱火燒的沈園。我壹定要替我們沈家討回個公道。”沈書音看著堂上三百多塊祖宗牌位發誓著。
她端起了靈臺上擺放的物件禮盒壹壹打開看著。高配鍵盤,不用說,這壹定是睿大爺送的。貓咪吊墜項鏈,這肯定是冰月準備的,冰月常說貓有九條命。耳環,她想起來沈秋姑姑訓斥16歲後才能打耳洞。全家福相框,七歲那年生日,潤叔給拍的......
沈書音再次哽咽了起來,“韶華君,您堂堂時間郎,洞悉知曉世間萬變,您能不能告訴我真相,究竟是誰?究竟是誰縱火燒的沈園?”
韶華若有所思,仍在有規律地輕敲著梁柱,沒有說話。按照沈書音以前的個性,應該上來給他幾腳。七年之隔,23歲。再等半年吧,如果那沈司判說的是真的。已經耗費了這麽大周章,再多點耐心等等也罷......估計,那沈司判還不知道這上頭的沈園這般遭遇。
沈書音回憶起了徐遠夢的手稿,“.....傳有奪世天屠,述書卷《神屠》,霸帝之欲謀不只禦天,襲女媧再造之神跡,重生之於蒼穹.....有神之霸帝,賭天局,愚夢闖渡,折傷半數,棋場難護。賭天局壹役,與修***商,赴英,取卷,止戈......轉時光道,借取韶華三寸光陰......”
她似乎想明白了壹點什麽,硬生生地盯著韶華看,眼裏閃著恐慌,“那卷《天屠計劃》是妳設下的局,這整個壹個局其實都是妳設計的。帝神應天也不過是妳這場局裏的壹個棋子,而我究竟是妳哪壹步棋?沈園又是妳哪壹步棋?妳根本就配不上夢姬,妳設計她。妳知道要想達成宏圖偉業,必須要除掉夢姬這個棘手的角色,妳連自己愛的人都能下得了手。好壹個城府極深、深藏不漏的大BOSS。時間永恒不落,跨度宇宙空間,妳心氣高,傲物壹切,妳覺得自己才最配做這六域的霸主,而不是什麽神魔做六域的霸主。我說得對不對?”
韶華看向了沈書音,眉頭抽搐,眼神變得犀利深邃,嘴角上揚而不語。祠堂安靜得仿佛能聽到對方的呼吸聲,蠶食著這空氣裏的些微異樣。只是,韶華手鼓在梁柱上敲打的聲波,依著時間的頻率的回蕩,壹圈壹圈推開空間的阻隔,穿破了祠堂,傳出了很遠的地方。
許久,沈書音都得不到回答。她意識到,真正最傻的人是自己,是她害了沈家。“妳野心真不是壹般大,想要毀天滅地,想要仿襲女媧再創世,想成為新蒼穹之霸帝,妳想統治六域。而如今,妳帶我進時光道,看到的都是妳屏蔽篩選過的,妳現在最想做的,應該是想掀起神域的另壹番動蕩戰事,以加速天屠計劃的進行。而我這步棋子,妳走的是什麽路數?除了讓我拿到神權牌,妳究竟還有什麽意圖?我不管妳有什麽意圖,我都不會繼續做妳的棋子。”
正說著,祠堂裏突然憑空出現了兩個男人。壹個著黑色皮鞋小西裝,手持長鐵鉤;壹個穿白色皮鞋小西裝,手提鐵鏈條。兩人同時恭手著:“韶爺。”
韶華點點頭,咽喉底“嗯”壹聲,停下敲擊梁柱的動作,雙手互相按揉著,坐在了堂邊的紅木椅子上。“無常局,最近挺忙?”
黑西裝那人說,“不忙,接的都是醫院裏的。”白西裝那人接話說,“忙不忙,活好活賴,都無常。”
沈書音細看著:黑色西裝那人,黑銅皮膚,猩猴大臉,蟹目小眼,眼眶凹陷,老牛鼻子,嘴闊如盤,壹雙蝙蝠卷耳,火燎燒過的卷頭發,十足的面貌猙獰。白色西裝那人,光頭,刀板臉,掃帚眉須,珠泡眼,豺狼嘴,高個瘦條弓背,壹臉的麻木無仁。
黑色西裝那人看了看沈書音,說“韶爺這次召喚我們黑白二司,是要鉤哪魂?”
“可有合適的替身。”韶華瞟了眼沈書音。
“幫韶爺幹最後壹次,就兩清。我們可不想讓沈司判知道。”白色西裝那個人也不停往沈書音身上看。
看得沈書音渾身發毛打冷顫,壹聽要鉤魂,猜測眼前應該是黑白無常,難道他們要鉤她的魂?她忙抓起靈臺上的鍵盤指向韶華,“買賣不成仁義在!妳不能,不能滅我口......”
韶華朝黑白二司使喚壹下眼色,黑白二司就像壹陣風似的,飛旋到沈書音身邊,高速圍旋著,轉出壹股龍卷黑風雲來,直把沈書音這個人都吞並了。黑風“呼呼”作響,鍵盤掉在了地上,黑雲風已經卷出了祠堂外,消逝不見了。
(第4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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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徐童夢歌錦繡,黛山未白不歸鄉;
可曾笑看淩雲老,少年當時朝陽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