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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記?‖?平望是壹部讀不完的古籍

平望,地處吳江中心,京杭大運河、老運河、太浦河、頔塘河四河匯集,與虎丘塔、寶帶橋、楓橋夜泊等構成蘇州“運河十景”。

史書記載:隋唐以來,自南向北有塘路鼎分於葭葦之間,天光水色,壹望皆平,故名平望。它歷來是江浙滬水陸交通樞紐,唐時便在平望設驛,北宋即有大商巨舶往來,物阜民豐,歷為兵家紛爭之地,故而鎮上古建築屢遭戰火重創,所剩寥寥,其知名度遜於吳江境內未經戰亂的同裏、黎裏。

但上世紀八十年代前,在我老家人眼裏,平望的地位遠勝縣府所在地松陵。壹是老家人得了重病,大都到平望地區醫院治療。那年我弟弟闌尾炎變成腹膜炎,到平望醫院治療才撿回小命。二是當時火葬場設在平望,“到平望去”成了“死”的壹個代名詞,比如老煙槍回懟老婆:“哼,要我戒煙?到平望去了再說吧!”。因此人們諱言“到平望去”,非說不可時必在“去”字後面加上“看毛病”“買漁罾”“做客人”“有事情”等後綴。

從小到大,我曾無數次坐在汽車裏從它旁邊的318國道和227省道經過,卻從未到鎮上好好走走,於我而言,它是壹支塘中的蓮——遠觀而已。

丹桂飄香,秋光正好,好友相約去平望走走,欣然規往。

早上十點許,我倆坐上748公交,壹小時後,來到南臨鶯脰湖的負有盛名的小九華寺。

我爹年輕時曾率領鴨子大軍在鶯脰湖上馳騁,他多次說起過小九華寺,我壹直以為它不過是座小廟。孰料站在破土重建的寺前,卻見寺內建築錯落有致,飛檐廟宇軒昂,金光佛塔高聳。據資料記載,小九華寺又名九華禪院,原名東嶽廟,始建於1685年,奉祀地藏王菩薩。

我們瞻看了瀕臨鶯脰湖的照壁、牌坊及漢白玉水上觀音。然後進入山門,拜過天王殿前的彌勒菩薩後向裏走,在大雄寶殿前禮拜了地藏王菩薩,續續向前,經地藏閣到寺的最北面,右轉至萬佛塔。據說晚上此塔燈光熠熠,已成夜色中平望的壹個地標。膜拜了佛塔,朝南回至山門。雖不曾壹壹禮佛,但在香氣氤氳的寺內緩緩走壹圈,肅穆靜幽的禪意隨梵音悄然入心。

出小九華寺左拐後前行數步,便是南北向穿鎮而過清水靜流的古運河。在寺院的院墻與古運河之間是壹條休閑步道,院墻因地制宜設計成文化碑廊,展示了平望史話史跡和屐痕及此的張籍、張誌和、陸羽、顏真卿等先賢的史料。慢行覽讀,不由驚訝於平望深厚的歷史人文底蘊。

兩百多米長的步道盡頭即是聞名遐邇的安德橋。據說橋名由來有兩種說法:

壹說。原來此處過河全靠渡船,某日壹進京趕考但身上只有三文錢的窮書生,再三懇求船工刁華行便,但是壹向苛收渡錢的刁華促狹:“乘我的船最起碼六文錢,三文錢只能乘壹半。”說完果真掉轉船頭。無奈的書生壹頭跳入冰冷的河水……若幹年後,窮書生成了巡按,他捐了壹百銀兩,又經各方解囊,造了石橋,百姓為紀念巡按功德,遂以其名“安德”名橋。

另壹說中的安德是壹渡工,他見人們靠渡船過河有諸多不便,尤其是風雨天氣險況重重,故請求縣官造橋,誰知昏官置之不理。壹天狂風大作,安德載著渡人將船撐到河心時,壹個猛浪,船翻人落水。他臨危不亂,將渡客救起,得知此人竟是微服出行的巡按後,懇請他囑當地官府造橋。巡按即命縣官造橋並斥責其不作為。縣官後來借機捏造罪名,將安德發配充軍,使安德受盡折磨客死他鄉。後百姓便以“安德”作為橋名。

兩個傳說情節雖殊,但主題壹致:施惠百姓的美德永垂不朽。

橋頭資料顯示,它始建於唐大歷年間,南宋慶元三年重建,明清兩代多次修建,清同治十壹年又重建。這重建復重建的史實,彰顯著它在通運史上的重要作用。

南北走向的安德橋跨坐在古運河和頔塘交匯處,高可十米,全長50多米,橋面寬四米有余,單孔石拱倒映水中,形影相接,頗得景致。顏真卿任湖州刺史時曾遊平望,作《登平望橋下作》五言詩中有“望極與天平”之句,南宋詩人楊萬裏《過平望》壹詩中有“亂港交穿市,高橋過得桅”,這足以證明安德橋的形制壯觀。水鄉吳江橋梁數千,而安德橋是境內橋梁之最!

拾級而上,登橋向南眺望,煙波浩渺的鶯脰湖和香煙繚繞的小九華寺盡收眼底;轉首北瞰,鎮上鱗次櫛比的粉墻黛瓦壹覽無遺。雖是多雲天氣,擡頭無碧空可見,但微微秋風挾著縷縷桂香撲鼻而來,令人心曠神怡,肺腑間純凈如洗,物我兩忘。

過橋左轉,走入司前巷。曾聽說這條寬不足三米長僅百米的巷子,古時是平望鎮上最繁華的壹條街,更令人吃驚的是馮夢龍三言二拍中《錢秀才錯占鳳凰儔》中的錢秀才就住在此巷之中。

但眼前的司前巷平實無奇,唯有巷口寫有“司前巷”的拱門和屋檐下的壹盞盞紅燈籠預示著它的不凡過往。

向巷西走,壹座三樓三底的石庫門引起我們的註意,駐足細看,門框上貼著“司前街徐宅”的門牌,並標有“第三次全國文物普查點”幾字。後從朋友處了解到,錢秀才舊址即在此處。上世紀40年代,中***青昆嘉中心原青東區中隊長徐友基,化名李復生入住此宅,在平望開展地下工作,指導抗日武裝鬥爭。原來這條看似平凡的小巷裏竟隱藏著傳奇色彩和紅色記憶。

前行出巷右拐,壹股油煎香氣裊裊飄來,食欲馬上激情高漲。前趨,小店名曰“徐家糕點”。那麽此“徐家”與彼“徐家”是壹家麽?

且不探究。環顧店內,案幾上擺放著壹盒盒冰雪糕和麥芽餅,靠墻的貨架上陳放著平望醬菜和辣油辣醬,這是我從小就知道的平望特產,但最吸引我倆的是店門口鍋裏煎著的海棠糕。十元三只,來壹份。

店主是個三十五六的帥哥,蓄著短須,戴著眼鏡,有幾分文藝範。他告訴我們,他太公那時候就開始做糕點生意,隔壁的友間食鋪也是他家的。本已到飯點,又出於對“徐家”的好奇,加之我倆出遊的宗旨本是逛吃。於是進店入坐,兩人各要了壹碗“愛馬仕”粉絲煲,這是他家的招牌吃食。曾吃過蘇州裕興記的愛馬仕面——三蝦面,蝦籽蝦黃蝦仁做澆頭,用蘇州話來講“真格眉毛都要鮮掉的”。這“愛馬仕”粉絲褒的味道果然也不壹般,蝦仁、牛肉、香腸、白菜、青菜、菌菇、鵪鶉蛋、油面筋……配料豐富,灑以少許胡椒粉,鮮香醇濃,壹碗下肚,享用美食的愉悅感滿足感像春水壹樣漲起來。

與店主的閑聊中得知,此“徐家”與彼“徐家”五百年前是壹家。

從“徐家糕點”出來,倆人雖已飽腹,仍想去傳說中的平望美食街——北大街走走。沿南大街向北來到北大街,不知是時已過午,還是這條街也成了空巢老人,石板鋪就的街面上恰似李清照的《聲聲慢》。

幾年前親戚告訴我:平望北大街上有壹家網紅面店,主打澆頭只是現炒肉絲和鱔絲,只有幹挑面,店內只放兩張桌子,最多只能坐16人,營業時間只在早晨,這壹組“只”字排比句,聽得我口水直往肚裏咽,但此行之前親戚告訴我這家面店關了,原因不明!我們尋尋覓覓,果然不見其影。

想起某年高考前,壹位家在平望的同事到北大街來訂制紅糖方糕分發給學生,我們嘗後壹致認為這糕軟糯香甜,於是紛紛托她代為訂制,然後每人壹塊地發給學生吃,壹則討“糕(高)”的好口彩,二則讓學生在嘻嘻哈哈吃“糕(高)”的氛圍中緩解緊張心理。之後,這幾乎成了我校的壹個慣例,壹種高考文化。

我想試試能不能找到這家店。腳步停在鳳美糕團店前,壹對兩鬢斑白的夫妻正在包著或青或白的團子,團子餡料十足個頭很大,土竈上升騰著熱氣。

我問:“妳們不做紅糖方糕嗎?”

“做呀。”

“是不是有學校到妳們店裏來定過紅糖方糕?”

“定貨的人家很多,學校倒是沒有來過。”老板娘鳳美的財商不低,她馬上說,“等等,我給妳張名片,妳以後需要定糕可以打電話來。”

我接過名片,告別她後繼續往北走,見壹家“查氏糕團店”,店內壹50開外的男子正在收拾器具。

我問:“老板,還有糕賣嗎?”

“老早賣完了。”

“妳只做壹上午生意嗎?”

“是的,忙了壹上午,下午白相啦。”

繼續和他聊,才知他幾十年如壹日每天淩晨起來到店鋪,碾米、揉粉、捏制、上屜……原來平望人做生意並不像我看到的那麽閑散自得。他說他家的糕點相當壹部分銷路靠定制,而我們發給學生的“糕(高)”正是從他這裏定制的,央視“遠方的家”節目曾采訪過他——他的店早就成了壹家網紅店了。

繼續往北右拐來到安民橋。東西走向的安民橋,俗稱北渡橋,又名北大橋。它拱形單孔,橋形與安德橋相似。安民、安德是不是“哥倆”?表示懷疑。度娘說:明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僧圓真初建,崇禎二年(1629年)裏人鈕明達、孫諫臣重建,原來安德長於安民近800歲,哈哈,恐怕只有彭祖才能親歷兩橋建成。

從北大街出來,繞至南前街。巷口的壹面墻上貼著大片磚雕,上書“南前街”三個大字及範成大的《過平望》、顏真卿的《登平望橋下作》。

範成大的這首詩,我高中時在恩師編的《太湖詩詞選》中讀到過:

詩中流露著作者的羈旅之愁,但不難看出當年平望的富庶與鄉民們詩畫般的悠然生活。生於蘇州石湖的南宋名臣範成大,在曲折從政的生涯中,他的行船必定無數次從這片水系上欸乃而過。

我又想起了姜虁,他從湖州去看望退隱石湖的範成大時,壹定也走了這條水路。當他帶著友人相贈的歌伎在“小紅低唱我吹簫”的回程中,必也是從這裏回湖州的。

這條古運河裏究竟響起過多少古代名人的吱呀櫓聲?恐怕只有時空知道了。

南前街向南,遠遠望見壹段四五米高散發著古意的青磚老城墻。近前才知,這便是城隍廟,據說原為紀念李世民第十四子李明而建。沿墻而走出巷口,又回到安德橋邊。

這時我倆想壹探城隍廟內景,便走進面向頔塘的大門。入內,發現此中別有洞天——曾經的老糧倉現已被打造成"京杭大集"的展覽空間,呈現著平望文化 、江南文化 、運河文化?

我倆像哥倫布發現新大陸壹樣,驚奇地流連在展廳之中,老式郵筒、青灰色人造革旅行包、蜜蜂牌縫紉機、紅雙喜乒乓球、紅燈牌收音機、糧囤、船舵、草包?壹件件老物什,讓沈澱在記憶河床裏的孩提時代的事壹壹泛起?

走出京杭大集,過安德橋,原路返至小九華寺前,我們打算再到鶯湖公園走壹圈。

沿鶯脰湖路西行,遙見湖中壹小島,古稱平波臺。其西其北各有跨度數十米的聯孔橋與岸地相通。其北與鶯脰湖路相接的那座名"望波"。在橋上極目而眺,平波臺盡收眼底,難怪古人有“湖光十裏碧粼粼,蟹舍漁莊自在身,細雨斜風歸亦好,平波臺上問仙人”的吟詠。島上建有四星標準的新世紀大酒店,倘或入住其中,朝看鶯湖日出,晚賞鶯湖夜月,別有意趣。

繼續向西走百余米,便是通向鶯湖公園的攬勝橋,它與另兩橋構成"鐵三角"。立於橋上放眼,唯遺憾詩情如湖水湯湯,而詩才只讓我望洋興嘆。還是借用清人鈕應鬥的詩吧:“積水明於鏡,中流峙此臺,雲從湖岸落,浪湧寺門回,柳外千帆去,沙邊壹鳥來,昔日題詠處,古壁滿莓苔。”

過攬勝橋,向濃陰深處走去,百步便到鶯湖公園。它北瀕頔塘,南鄰開發區,西臨227省道,向東隔水而望平波臺和望波橋。宋人孫銳有《頔塘柳影》詩:“日出煙銷春畫遲,柳條無力萬絲垂,韶光新染鵝黃色,偏愛東風款款吹。” 寫的就是園址壹帶的春景。遊走在園中,果見隨處楊柳依依。想來大約中秋之夜或陽春三月遊園最合時,而公園裏那壹池秋荷又讓我覺得這是夏日賞荷佳處。春有柳、夏有荷、秋有月,那麽冬呢?或許也可以來個湖心亭看雪吧。

遊至三點半,兩人決定打道回府。

平望不大,我倆感覺已經踏遍小鎮,但後來讀罷幾篇有關平望的美文後方知,原來我們只是蜻蜓點水走馬觀花而已。

有人說:“平望是壹部讀不完的古籍。”看來值得再讀!子曰:“溫故而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