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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二首》(其壹)

封建才女的悲情人生 ——朱淑真和她的詩歌創作 朱淑真是中國文學史上難得的幾位才女之壹。清代的文學評論家陳廷焯在《白雨齋詞話》(卷二,人民文學出版社)中曾指出:“朱淑真詞風致之佳,情詞之妙,直可亞於易安。宋婦人能詞者不少,易安為冠,次則朱淑真,次則魏夫人也。”可是,翻開古往今來文學方面的評論文章,論及李清照及其創作的文章隨處可見,而談及朱淑真及詩詞創作的材料卻寥寥無幾,這不能不令人費解和遺憾。尤其讓人感傷的是,幾百年來,也少有人透過朱淑真蘸著血淚凝聚的文字,讀出壹個封建社會才女滿心的悲涼和無奈。本文欲透過朱淑真的詩及經歷,展示封建社會才女孤寂悲涼的感情世界以及理想生活難以追攀的無限悵惘。突出她不入濁流,斷然揚棄生存的簡單圓滑,在沒有愛情的世界裏期待愛情,張揚靈魂高貴的無畏精神,認識封建社會扼殺女人才情的慘痛。也許對這位作家的研究不無小補。壹、鷗鷺鴛鴦作壹池在封建社會,沒有給女人提供與男人壹樣施展個人才能的平臺。於是,憧憬幸福的愛情婚姻便是女人理想生活的全部。而與什麽樣的人在壹起才會幸福,是極具個性化的感覺,任何人是無法代替這種體驗並為其選擇合適伴侶的。可是,在封建社會,這種配偶的選擇權恰恰不在當事人的手裏,無論是平民百姓還是達官貴族家的青年男女,他們都必須遵守禮教所規定的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父母更多考慮的是婚姻給家庭帶來的利益,而不是當事人的幸福。這樣具有普遍性的悲苦人生,朱淑真也無法逃脫。正象魏仲恭在朱淑真的《斷腸集》序中所言:“早歲,不幸父母失審,不能擇伉儷,乃嫁為市井民家妻,壹生抑郁不得誌,故詩中多有憂愁怨恨之語,每臨風對月,觸目傷懷,皆寓於詩,以寫其胸中不平之氣,竟無知音,悒悒抱恨而終。自古佳人多命薄,豈止顏色如花命如葉耶?觀其詩,想其人風韻如此,乃下配壹庸夫,固負此生矣!其死也,不能葬骨於地下,如青冢之可吊;並其詩為父母壹火焚之,今所傳者,百不壹存,是重不幸也,嗚呼,冤哉!”(《朱淑真集註》浙江古籍出版社 1985年1月第壹版)這是現今看到的比較早的對朱淑真主要身世經歷的記載。透過這些簡短的文字,我們至少清楚以下幾個方面:第壹、朱淑真婚姻的對象是父母選擇的,由於考察不周,很不理想。第二、不幸福的婚姻讓她壹生都生活在抑郁寡歡之中。第三、她是壹位才女,把無法道人的痛苦和怨恨,寄情於詩中。可是並無知音。第四、由於其言行有不合禮教規範之處,可能死於非命。第五、父母深以此為恥,痛恨之,故將其詩焚毀。這就是壹個封建社會才女的命運。郭清寰等人已有考證,認為朱淑真所嫁之夫並非市井民家子,而是壹個作官之人,我也贊同這種判斷。即便如此,並不能排除朱淑真的悲劇命運。知書識禮的官場中人,未必個個風流俊雅,善解人意,與作者心意相通。在封建官場中,同樣有許多貌似儒雅市儈氣十足的粗鄙之人。時代久遠,詳細記載這方面的資料很少,從朱淑真現存的詩歌中,便可略見端倪。如作者在《愁懷》二首中寫道:鷗鷺鴛鴦作壹池,須知羽翼不相宜。東君不與花為主,何似休生連理枝。 (其壹)在詩中,作者很明顯把自己跟丈夫生活在壹起,比作就像根本不應在同壹世界的“鷗鷺”與“鴛鴦”壹樣,不僅很難彼此適應,同時,也很難勾通!於是,她內生幽怨,即然不能選擇自己的配偶,為什麽老天還讓人具有追求美好伴侶的願望呢?在封建社會,女人接觸的人本來就十分有限,而身邊的人又不是自己喜歡的人,這種無愛的婚姻往往把人拋進孤獨無望的深淵。愛情難泯和愛情難以實現構成了封建社會男女無法消彌的矛盾,而這種矛盾,在壹個有著豐富思想感情的才女身上沖突會更加激烈。因為普通女人雖然也有追求幸福愛情的願望,可是,壹般來說,沒有過於強烈的個性意識,沒有對何為愛情幸福的具體體認,因此,相對來說更容易順從道德付予她們的要求,更容易消彌內心對愛情的夢想。而才女則不同,她們知書識禮,對愛情有著較為具體的構想,有著比普通女子更為強烈的企盼。她們機智而豐富的心靈,需要同等的內心來呼應,來激發,才會讓她們放射出奪目的光彩。否則,所配非人,她們很難有普通女子“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那份認命後獲得的平靜生活。而無法改變的現實與理想的矛盾,就會讓她們承受比壹般女人更多無望的掙紮和更深的痛苦。正象朱淑真在《自責》詩中寫的那樣:女子弄文誠可罪,那堪詠月更吟風。磨穿鐵硯非吾事,繡折金針卻有功。 悶無消遣只看詩,又見詩中話別離。添得情懷轉蕭索,始知伶俐不如癡“女子無才便是德“這是被封建社會女子普遍遵從的訓誡。而朱淑真不僅有才,還用此才去吟詠封建道德所禁固的風月之情,這種思想本身就與封建倫理道德相背離。因此,朱淑真在家庭不和諧的基礎上又形成了與社會的不和諧。 二、白璧壹雙無玷缺朱淑真的思想感情與封建禮教的沖突,如果只停留在意識的層面倒沒什麽,可是,壹旦遇到合適的鍥機,這種意識會牽引她做出與常規的道德規範相背離的行為。“癡漢常騎駿馬走,巧妻偏伴拙夫眠。老天若不隨人意,不會作天莫作天。”朱淑真對命運不公正的安排發出憤怒的指控。由於她有著多數女人沒有的豐富思想感情,也就讓她比壹般女人滋生出更多對愛情的神往,同時也有著略多的與道德禮教抗爭的勇氣。她在《秋日偶成》壹詩中寫道:初合雙鬟不畫眉,未知心事屬他誰。待將滿抱中秋月,分咐蕭郎萬首詩。這首詩大約寫於她未出嫁之前,從詩中我們可窺見朱淑真選擇伴侶的大致標準,最起碼應是在花好月圓之時,可以彼此唱和的誌同道合之人。在她後來寫的《湖上小集》壹詩同樣表達了這種願望:門前春水碧於天,坐上詩人逸似仙。白璧壹雙無玷缺,吹簫歸去又無緣。在春水蕩漾的春天,讓女作家感到如同仙人壹樣的男子,定是她心怡之人。即有華麗的文彩,又有飄逸的外表,與作者珠聯璧合,應是壹對很相配的伴侶。可是,事與願違,雖表達了相愛的願望,卻無緣相聚。然而曾經有過的美好,卻深深刻在她的心中。她的《清平樂》壹詞,正是這種美好場景的記錄:惱煙撩露,留我須臾住。攜手藕花湖上路,壹霎黃梅細雨。 嬌癡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懷。最是分攜時候,歸來懶傍妝臺。細雨霏霏,與喜歡的人漫步湖邊,盡情揮灑女人的嬌憨、任性和嫵媚,表達自己對所愛人的眷戀,這正是女人夢想中的幸福。朱淑真在七律《元夜》壹詩中同樣表達了與自己所愛的人在壹起的快樂及不在壹起時的遺憾:火燭銀花觸目紅,揭天鼓吹鬧春風。新歡入手忙愁裏,舊事驚心憶夢中。但願暫成人繾綣,不妨常任月朦朧。賞燈那得工夫醉,未必明年此會同!在燈火如晝、遊人如織的元宵佳節,與自己所愛的人壹起攜手觀燈,纏綿繾綣。在朦朧的月光下,享受著相愛的喜悅,這是何等美麗的人生圖景。擁有的幸福,害怕失去的擔心交織在壹起。前人對朱淑真此舉,莫執壹辭,貶低者有之,辯護者有之,但都始終徘徊在道德評判的隘口上。如明代的楊升淹在《詞品》中針對朱淑真寫的《元夕·生查子》壹詞寫道:“詞則佳矣,豈良人佳婦所宜道耶?”顯然,對朱淑真這種行為進行了直言不諱的遣責。而紀曉嵐在《四庫全書總目提要·斷腸集》中則說《生查子》壹詞是歐陽修所作,竄入了朱淑真的詩集中,“益鹵莽之甚,今刊此篇,庶免於厚誣古人,貽九泉之憾焉。”紀曉嵐看似好意,可是這種論人的標準就不公正。若歐陽修寫的,就可看作壹個封建社會男人的風流韻事,無傷大雅,而壹個女人寫的,則就有損婦德,成為抹不去的汙點。筆者認為,無論是楊升奄還是紀曉嵐,其評價都非知音之語。朱淑真作為壹個封建社會的女子,向往“白璧壹雙無玷缺”和諧般配的婚姻生活,大膽去愛自己喜歡的人,猶如後來的崔鶯鶯等人壹樣,同應是蔑視封建秩序的勇敢之舉。 三、如在天涯無盡頭然而在封建社會,朱淑真想要按照自己的願望生活是不可能的。在那個沒有愛情的世界上,愛情本身就意味著無望。所以,織就詩人生命中壹段美好情緣的知己,不僅不會持久,反而會成為她未來慢長生活的參照,讓她更難去面對無愛的婚姻。於是,他用淒惋的詩歌,傾訴傷春、惜春等滿心寂寞孤獨無處可訴的無奈和悲涼!表達她理想生活難以追攀的無限悵惘!如毛細雨藹遙空,偏與花枝著意紅。人自多愁春自好,天應不語悶應同。吟箋謾有千篇苦,心事全無壹點通。窗外數聲新百舌,喚回楊柳正眠中。 《寄別》花枝在春雨中顯得更加嬌艷,楊柳在鳥鳴中吐出新綠,美好的春天盡管呈現出花紅柳綠的勃勃生氣,可是作者的人生卻如同缺少惠風細雨的花朵,從未燦爛地綻放過就已枯萎。於是,再好的景色也與己無涉,仿佛只有那下著朦朦細雨的天空與她壹樣愁苦,同病相憐。纖纖新月掛黃昏,人在幽閨欲斷魂。戕素拆封還又改,酒杯慵舉卻重溫。燈花占斷燒心事,羅袖長供把淚痕。益悔風流多不足,須知恩愛是愁根。 《秋夜牽情》從詩中可看到,作者的全部愁苦主要是來自對以往短暫而美好愛情的眷戀,對現實無愛婚姻的難以適應。然而,作為壹個女人,在那個時代,堅守自己的愛情是艱難而絕望的。土花能白又能紅,晚節由能愛此工。寧可抱香枝上老,不隨黃葉舞秋風。正是因為對內心感情的這份執著,使朱淑真終生郁郁寡歡,活在自我編織的充滿幻想和哀傷的感情世界中,壹位才華橫溢內心豐潤的女子,漸漸沈入孤寂無望的深潭。少年意思懶能酬,愛好心情壹向休。若到舊家遊冶處,只應滿眼是春愁。詩人在寂寞中消損的不僅僅是容顏,更是那曾經擁有的追求美好生活的熱情。當對幸福生活的向往化為泡影之後,便努力去泯滅內心的夢想。在無奈中,漸漸走向無望。壹點芳心冷若灰,寂無夢想惹塵埃。東君總領鶯花去,浪蝶狂蜂不自來。美麗的心靈之花在扼制中枯萎,幸福的夢想在現實中破碎。可是,理智的認知並非就能達到情感的超越。這從作者抒寫的春夏秋冬充滿愁苦的詩篇中,便可依稀聽到壹個弱女子絕望痛楚的哀吟。自入春來日日愁,惜花翻作為花羞。呢喃飛過雙雙燕,瞋我簾垂不上鉤。 《春雜書》其十春天本是讓人朝氣蓬勃、春心萌發的季節,可是,由於詩人的春心無法釋放,大好的春光只能徒增她的愁緒,於是,自嘆身不如花,還可以在春風中盡情展示自己的美麗。簾幕低垂,更不願目睹雙雙飛來的燕子,她們還可以比冀齊飛,風雨相伴。到了夏天,她內心的愁悶有增無減:停針不語淚盈眸,不但傷春夏亦愁。花外飛來雙燕子,壹番飛過壹番羞。 《羞燕》欲愛不得的痛苦,欲罷不能的惆悵,並沒有隨著時光的流逝而削減。尤其是蕭索的秋季,更是愁情倍增。夜久未眠秋氣清,燭花頻剪欲三更。鋪床涼滿梧桐月,月在梧桐缺處明。 《秋夜二首》其壹 哭損雙眸斷盡腸,怕黃昏後到昏黃。更堪細雨新秋夜,壹點殘燈伴夜長。 《秋夜有感》小庭深院,無法囚禁作者對愛的夢想,而無法實現的殘酷現實,又讓詩人在大自然的淒清中倍感悲涼。這種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之情,即便在大自然沈寂之時,也無法沈睡。推枕鴛帷不奈寒,起來霜月轉闌幹。悶懷脈脈與誰說,淚滴羅衣不忍看。 《冬夜不寐》冬季的清冷與詩人內心的孤寒相呼應。在孤苦無告之時,作者和其他普通女子壹樣,只有用無數的眼淚來宣泄隱藏在心中的情感,表達她對壓抑的熱情無法釋放的哀怨。從朱淑真的詩中,我們可以看到,做為壹個封建社會的女子,尤其是才女,追求愛情是多麽艱難和無望。正象她在詩中寫的那樣:欲寄相思滿紙愁,魚沈雁杳又還休。分明此去無多地,如在天涯無盡頭。 《寄情》由此可鑒,朱淑真的過人之處,不僅僅是她有著同時代的女人難以企及的才華,更主要的是她身上那種斷然揚棄生存的簡單圓滑,在沒有愛情的世界裏期待愛情,張揚靈魂高貴的無畏精神。的確,作為壹個封建社會的才女,心中有再多的相思又如何能寄得出呢?愛情與她們好象近在咫尺,其實,又遠在天涯。對於絕大多數女人而言,她們宿命於平凡而平庸相夫教子的生活,而象朱淑真這樣的才女,因為不甘心於如此的命運,於是,壹輩子就在這種希望和無望中掙紮,滿腹的才華就在這種哀婉的淺酌低唱中流失,滿心的熱情就在這種無奈的期盼中耗盡。我們可以評價朱淑真的詩視野過於狹隘,只停留在封閉的閨閣之中。也可以指責她的作品單調平淡,反反復復吟唱的都是春夏秋冬歷盡的感傷。可是,究其根源,應該控訴的是那個不公平的時代,因為幸福的婚姻便是她們全部的夢想,閨閣便是女人全部的空間世界。特別是作為壹個不為衣食所憂的女子,在歲月中品味生活的無聊和乏味,便是她們全部的生活內容,這正是封建女人的不幸,更是象朱淑真這樣封建才女的悲情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