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理解 “直”有譯作正直的,也有以“誠”來解的,對內不自欺,對外不欺人。《古代漢語詞典》(商務印書館,2003)中對“直”的解釋能與本章意思相通的有“不彎曲”,“正直”。而“正”字則有“不偏,不斜”。《現代漢語詞典(第6版)》(商務印書館,2012)把“正直”的意思解釋為公正坦率。基本上可以把這層意思視為不偏、不彎的引申義。字典上的意思還是太過抽象,我們可以從歷史上找壹個“正直”的榜樣,比如歐陽修、蘇軾,兩個人都能做到公正坦率。歐陽修甚至為了避免袒護自己的學生曾鞏,把蘇軾的卷子判得低些,被人指為結黨,敢於上書,成就名篇《朋黨論》,犯顏直諫。蘇軾自幼以範滂為榜樣,在朝為官秉公持正,也敢於據理力爭,留下“使某不言,誰當言者”的慷慨宣言,他的公正坦率,也導致其在新舊兩黨之中都不受歡迎。
“罔”字與直相對,不正直即是“罔”。“生”字有時通假人性的“性”字,但這裏與句意不合。有人認為兩個“生”字都是生存的意思,也有許多人認為第壹個“生”是出生的生,第二個“生”是生存的生,導致句意上有所差異。我傾向於把兩個“生”都理解為生存,因為直和罔字義相反,那麽對應同壹個“生存”的含義,才說得通。
說了這許多,是試圖把握《論語》的本義,只有把《論語》本義理解對了,後文才能談對《論語》的感想,談這是由《論語》得來的提升。不然就只是借《論語》為素材,說自己想說的話,是《論語》演義,不是聖人教誨。從古至今,多有濫解夫子本義,以為己用者,學者不能不查。筆者的態度是,盡可能參照工具書,結合《論語》語境去把握本義,但也必須承認自己的局限,本義只是我們假想的本義,沒辦法知道孔子自己究竟作何解釋。
言語意旨 孔子勸人要正直,這種正直是自然之理,正直的人能活著是常態,不正直的人能活著,是僥幸。更有人指出,不正直的人只是沒死而已,他的“短長順逆”就不得而知了。
知行合壹 本章教做人的道理,並不少見,生活中已經有許多類似的教誨。
正直必須體現在抉擇中,即面對壹件事,公正坦率與偏袒隱瞞兩種解決方案同時存在,正直才顯示出意義所在。
以我們的工作為例,老師能否公正對待每壹個學生?有的學生課堂擾亂行為多、攻擊性行為多,有的學生遵守紀律、對老師對同學都很禮貌,自然是前者讓人厭惡,後者讓人喜歡。前者偶爾做了件好事,人們往往沒有太大的感動和褒獎,後者偶爾做了件錯事,卻更容易得到諒解。這是人之常情。我曾批評壹個學生做錯了事還不肯說實話,不承認是自己做的,跟他說說謊比做錯事更讓人難以接受,老師看到他說謊,心情很沈重。後來我把這件事跟我的爸媽分享了壹下,爸爸壹聽就問,“ 妳怎麽能說妳心情沈重呢?學生做錯事,是他的事,妳有情緒了,這不是妳的責任嗎?妳自己情緒不好,怎麽能說自己心情沈重呢?就算是,也不能對學生這樣說! ”媽媽接著說,“ 妳自己沒有孩子,不知道怎麽跟孩子說話。妳就說,沒事的,妳就說說當時發生了什麽,自己怎麽做的,等他說完了,妳再說,妳看,老師又沒打妳,又沒罵妳,對吧,做錯了自己改正就好了,不用害怕,不敢說實話。 ”拋開教育手段不說,爸媽這段教誨,讓我記憶深刻。
其實,克服外在的利益誘惑容易,那是看得到的,通常來說也知道該不該拒絕。克服自己天性的愛憎好惡,才是最難的。因為愛憎好惡幾乎是本能地溢出,壹不小心就讓人做出並不公正坦率的事來。俗話說,發現了問題,就解決了壹半問題。當我們反躬自省,查壹查自己有什麽愛憎好惡,自然就能夠離公正坦率更近壹步了。需要強調的是,愛憎好惡不是壹定要消滅掉,而要察覺它,把它排除在決策影響因素之外。畢竟,愛憎好惡有時也能幫助自己堅持壹個好習慣,堅持做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