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文中得知,梵網所開示的菩薩戒法(心地法門),是以“自性清凈心”、“佛性”為戒體的“光明金剛寶戒”、“佛性戒”,這種“佛性戒”源於自性清凈的佛性,也就是說自性清凈心、佛性是梵網菩薩戒法的根據。中土禪宗的宗經寶典《壇經》中曾兩次引述《梵網經》的觀點,《菩薩戒經》雲:戒本源自性清凈。(註:楊曾文先生認為:戒本源自清凈,於惠昕本作“我本元自清凈”,鈴木校敦煌本作“我本元自清凈”,而依《梵網經》(《菩薩戒經》)原文和《壇經》中上下文意思及佛教義理,“我”應是“戒”的誤寫和誤傳。詳見楊曾文校寫《敦煌新本六祖壇經》,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10月版,頁二十之校記之八。)《壇經》在引述“戒本源自性清凈”後,緊接著就說:“善知識,總須自體,與授無相戒。”可見源於自性清凈心的菩薩戒法(佛性戒)的本質是“無相”,這是“十重禁戒”的菩薩戒法與小乘聲聞戒法的區別之所在。這壹點在《梵網經》卷上有關菩薩行修持階位的“無相心”和卷下要求菩薩戒弟子破除“系縛事”等主張中已有申說。持大乘菩薩戒,要求持而不執、持而離相,破除小乘執縛戒相,這種思想源於破執掃相的中觀智慧對戒法的貫通。
以龍樹為代表的大乘中觀學派(空宗),本著中道實相說和有無雙遣、不落兩邊的思維方法看待戒律時,註重的是基於空觀的自律,基於從自心去除迷執、愚癡的“無相”、“不取於相”的自覺,所以視不取於相的戒法是最勝屍羅(最高戒法)。中觀學派的思想宗經之壹《摩訶般若經》說:“菩薩摩訶薩知壹切佛法無相,……能具足無相屍羅波羅蜜。具足戒不缺不破不染不著。”《開覺自性般若波羅蜜多經》言:“若菩薩摩訶薩於色法中修行持戒求解脫時,無所解脫持戒可得,無能解脫持戒可得。何以故,謂色自性無所得故。……如是修者,當知是菩薩摩訶薩於色法中修無相持戒。須菩提,受想行識亦復如是。”龍樹的《大智度論》說:“不著不猗不破不缺,聖所贊愛,如是名為上清凈持戒。若慈湣眾生故,為度眾生故,亦知戒實相故,心不猗著,如此持戒將來令人至佛道,如是名為得無上佛道戒”,又主張“於持戒布施,心不染著”。此類“不染不著”、“持無相戒”的持戒觀亦見於《寶積經》等大乘經典中。《寶積經》中記述佛與大迦葉論“善持戒”時雲:“復次,迦葉!善持戒者,無我無我所;無作無非作;無有所作亦無作者;無行無非行;無色無名;無相無非相;無滅無非滅;無取無舍;無可取無可棄;無眾生無眾生名;無心無心名;無世間無非世間;無依止無非依止;不以戒自高,不下他戒,亦不憶想分別此戒;是名諸聖所持戒行。無漏,不系,不受三界,遠離壹切諸依止法。”經中主張的無我無我所、不以戒自高、不輕慢他戒、不考慮分別戒法的行持方法,正是大乘戒法所追求的最高境界,也正是禪宗“無相戒”所要弘傳的無上法門。
據《壇經》記載,慧能曾因聞誦《金剛經》而開悟。(註:楊曾文校寫《敦煌新本六祖壇經》第5頁、第12頁、第29頁。宗寶本《壇經·行由品》亦載:“時有壹客買柴,便令送至客店,客收去,慧能得錢,卻出門外,見壹客誦經,慧能壹聞經語,心即開悟。遂問客誦何經,客曰:金剛經。”《壇經·行由品》中又記載,弘忍為慧能說《金剛經》,“至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慧能言下大悟”。)《金剛經》是般若思想、中道智慧的精華,所以其中的“離相無往”的思想與無相戒法也不無聯系。《金剛經》言:“菩薩應離壹切相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不應住色生心,不應住聲香味觸法生心,應生無所住心,若心有住即為非住。”慧能將“離相無住”的思想發展為“無念為宗、無相為體、無住為本”的頓教法門,[創制了融“四弘誓願”、“懺悔”、“三歸依”為壹體的無相戒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