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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史方輿紀要原文及翻譯

讀史方輿紀要原文及翻譯如下。

1、《讀史方輿紀要》原文。

客謂顧子曰:“子所著《方輿紀要》壹書,集百代之成言,考諸家之緒論。窮年累月,矻矻不休。至於舟車所經,亦必覽城郭,按山川,稽裏道,問關津,以及商旅之子、征戍之夫,或與從容談論,考核異同。子於是書,可謂好之勤,思之篤矣!後有起者,考求險要,辨別攻寺,遠而周知天下之故,近面都邑之間,非子之書,何所適從焉?”

余曰:“否,否,不然!古人有言:‘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明於匠石之任者,或昧於雕鏤之細。予也未嘗溯江河,登恒岱,南窮嶺海,北上燕冀。間有涉歷,或拘於往返之程,或困於羈旅之次,不獲放曠優遊,博觀廣詢。間嘗按之圖畫,索之典籍,亦舉壹而廢百耳。又或了了於胸中,而身至其地,反若聵聵焉。

所謂‘所見異辭,所聞異辭,所傳聞又異辭’者,不可勝數也。余之書,其足據乎?且孫子有言:‘不知山林險阻沮澤之形者,不能行軍。不用鄉導者,不能得地利。’夫論兵之妙,莫如孫子;而論地利之妙,亦莫如孫子。使信余之書而不取信於鄉導,譬之掩耳而求聞,閉目而求見,所誤必多矣!

“且夫地利亦何常之有哉?函關、劍閣,天下之險也。秦人用函關卻六國而有余,迨其末也,拒群盜而不足。諸葛武侯出劍閣,震秦隴,規三輔;劉禪有劍閣而成都不能保也。故金城湯池,不得其人以守之,曾不及培塿之邱、泛濫之水。

得其人,即枯木朽株,皆可以為敵難。是故九折之阪、羊腸之徑,不在邛崍之道、太行之山;無景之豁、千尋之壑,不在岷江之峽、洞庭之津。及肩之墻,有時百仞之城不能過也。漸車之澮,有時天塹之險不能及也。知求地利於祟山深谷、名城大都,而不知地利即在指掌之際,烏足與言地利哉!善乎,孫子之言曰:“我不欲戰,雖畫地而守之,敵不能與我戰。

我欲戰,敵雖高壘深溝,不得不與我戰。”然則變化無窮者,地利也。地利之微,圖不能載,論不能詳,而變化於神明不測之心;所謂可以意會,不可以言傳者乎?故曰:方圓奇偶,千秋不易也,伏羲以之畫八卦,大禹以之演九疇。伍兩卒旅,千秋不易也,武侯以之列八陣,李靖以之變六花。

城郭山川,千秋不易也,起於西北者可以並東南,而起於東南者又未嘗不可以並西北。故曰:不變之體,而為至變之用;壹定之形,而為無定之準。陰陽無常位,寒暑無常時,險易無常處。知此義者,而後可與論方輿。

使銖銖而度之,寸寸而比之,所尖必多矣。吾嘗考蒙古之用兵,奇變恍惚,其所出之道,皆師心獨往,所向無前。故其武略比往古為最高。彼豈嘗求之於山海之圖、裏道之誌哉?然則求地利於吾書,無乃猶是刻舟之見乎?吾慮舉足動步或將有礙焉者也。客其益廣所聞,無過恃吾之書也已。”

2、《讀史方輿紀要》翻譯。

有客人對我說:“您所寫的《讀史方輿紀要》這部書,匯集了歷代已成定論的論述,考究了諸家發而未盡的言論。您年復壹年、月復壹月,孜孜不倦地寫。

每到坐船乘車經過的地方,也總是觀覽那裏的城邑,考察那裏的山川,鄉裏、道路,查問那裏的關卡渡口,以至於那裏往來販賣的商人,戍守邊防的軍士,有時也同他們從容不迫地交談討論,考查審核諸家之說的異同之處。

您對這部書,可以說是下了苦功夫,考慮得很深入!後代有立誌起事的人,想要考察尋求險要之地,判別適於攻守之處,從遠處說要周密地了解天下各地的事情,從近處說想詳盡地了解都城之間的情況,不是您這本書,將到哪裏去了解呢?”

我說:“不,不,不是這樣的!古人說過:‘量某些東西尺還嫌短,量某些東西寸還有余。’很高明的木工或許不擅長雕鏤的技藝。我不曾探尋過長江黃河的水源,登攀過天下所有的名山,往南未走遍五嶺、南海壹帶,往北未到過燕冀故地。

間或有親自遊歷過的地方,但有時受到往返行程的限制,有時被困在旅途之中,不能夠心情曠達、悠閑自得,廣泛地觀覽詢問。間或也曾在地圖上查考某地的地形,在典籍中尋找前人的論述,也不過是舉出壹點而遺漏了大部分罷了。有時候,心裏似乎明白,但親身到了那個地方,倒象是又糊塗了。

古人說過‘見到的事有不同的說法,聽到的事有不同的說法,通過別人轉述而得知的事又有不同的說法’,這種情況多得數不完。我的書,難道就能夠作為依據嗎?況且孫子說過:‘不熟悉山林險關沼澤等地形情況的,不能行軍。不利用向導的,就不能找到有利的地勢。’談論兵法談得高妙,沒有誰比得上孫子。

談論地利談得高妙,也沒有誰比得上孫子。假如只相信我的書而不從向導那裏得到當地的真實情況,這種做法就好象是捂上耳朵卻想聽到聲音,閉上眼睛卻想看見東西,錯誤的地方壹定很多啦!

“再說,地理的優勢又有什麽經久不變的呢?函谷關、劍閣,是天下的險要之地。當初秦國利用函谷關的險勢打退東方六國的進攻還綽綽有余,可是等到秦的末世,抵禦四方群盜還嫌它不夠險要。諸葛武侯出兵劍閣,威震秦隴,謀取三輔之地;而劉禪雖然據有劍閣之險卻連成都也保不住。

所以,縱然是鐵打的城墻、滾燙的護城河,要是沒有適當的人來把守它,連低矮的小山、地面的淺水都比不上。有了適當的人,縱使是枯木朽株,都可以用來給敵人造成困難。因此,彎彎曲曲的坡道、狹窄曲折的羊腸山路,不壹定就在邛崍道中、太行山上;日光照不到的深谷,千丈深的山溝,不壹定就在岷江峽谷、洞庭湖濱。

才夠得著肩的矮墻,有時連百丈高的城墻也不能超過它的作用。只能浸濕戰車車輪的小水溝,有時連深廣險惡的江河也不壹定比得上它的作用。只知道在高山深谷、名城都市之間尋求地利,而不懂得地利就在熟悉地形並善於利用地形之中,這樣的人,哪裏值得與他談論什麽地利呢?

孫子說得真好啊,他說:‘我不想打的時候,即使是在地上畫出壹道界線來防守,敵人也無法與我交戰。我想打的時候,敵人即使築高營壘,挖深濠溝來防守,也不得不同我交戰。’既然如此,那麽變化無窮的就是地利了。地利的精深微妙,地圖不能壹壹記載,典籍的論述不能詳盡完備,只是在神妙莫測的心中千變萬化。

這就是人們所說的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情況吧?聽以說,方圓奇偶之數,千秋萬代不會改變,但伏羲氏用它畫出了八卦,大禹用亡推演出了九種大法。伍、兩、卒、旅這些軍隊的編制,千秋萬代不會改變,但諸葛武侯用它排出了八陣法,李靖用它創造出了六花陣。

城邑山川,千秋萬代不會改變,從西北方興起的人可以利用它來兼並東南之地,而從東南方興起的人又未嘗不能利用它來兼並西北之域。所以說:不變的本體,卻有千變萬化的作用;固定的形狀,卻可作為不同形狀的準則。

陰和陽沒有恒久的位置,冷熱寒暑沒有固定的時間,險要和平易沒有不變的地方,懂得了這個道理,然後才可以同他談論地理。如果壹銖壹銖地稱東西,壹寸壹寸地量東西,到頭來造成的差誤壹定很多。我曾經考究過蒙古人的用兵,真是變幻奇特、不可捉摸,他們出兵的途徑和方法,都是靈活運用,所向無敵。

所以他們的軍事謀略比起前人來是最高明的。他們難道曾在標有山川關塞的地圖和記載鄉裏道路的誌書上尋求過地利嗎?既然如此,那麽只知從我的書中尋求地利,恐怕還是刻舟求劍壹般的見解吧。我擔心象這樣壹舉足壹動步可能將會有阻礙的。您還是多多增長、擴大見聞吧,不要過於依賴我的書了。”

《讀史方輿紀要》的意義:

以軍事地理為主,集自然與人文地理於壹身的巨著《讀史方輿紀要》的撰成,當然與顧祖禹本人的努力分不開。

為了編撰這本巨型歷史地理著作,他先後查閱了二十壹史和100多種地誌,旁征博引,取材十分廣泛。同時,他也比較註重作實地考察,每凡外出有便必然觀覽城廓,而且對於山川、道裏、關津無不註意察看。並且深入作調查,無論過往商旅、征戍之夫,乃至與客人談論時都註意對地理狀況的異同進行考核。

但無論實地考察或是調查,囿於條件所限,他都只能“間有涉歷”而已。主要工作還是限於對圖書資料的探索和考校。盡管全書考證嚴謹,描述論證也多確實可靠,但他本人總覺得未能十分滿意,尤其以缺乏只有從實地考察中才能獲得的感性知識為憾事。

當然,由於時代與條件的限制,加上全書僅為顧祖禹壹人獨撰,難免有疏漏、謬誤之處,但這些並非其主流,毫不影響它閃耀於歷史地理巨著之林的光輝。

《讀史方輿紀要》長期以來由於內容豐富、地名齊全、考訂精詳、結構嚴密,不但勝於唐代成書的《元和郡縣圖誌》、宋代成書的《太平寰宇記》,而且超越明代成書的《寰宇通誌》《大明壹統誌》。若與清代歷史地理巨著、官修的《大清壹統誌》相比,也是各有千秋,並不遜色。至今仍成為歷史地理學者乃至研究歷史、經濟、軍事的學者們必讀的重要參考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