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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早期文明的發展歷程

古希臘、中國和印度:早期人類文明的三條道路

美籍華人學者徐誠斌曾指出:“馬克斯·韋伯促成了壹種誤解在西方的長期傳播,那就是印度教徒、埃及人和阿拉伯人都是東方人。韋伯認為印度文明只是東方文明的壹個分支,另外兩個是中國文明和日本文明。.....然而,印度教的生活方式,無論是從家庭結構、政治發展、文學藝術、宗教信仰還是種姓制度來看,都與東方和西方壹樣不同。”

事實上,早在徐誠斌之前,梁漱溟就已經把印度作為不同於中國和西方的“第三種文化”來研究了。梁漱溟在他著名的《東西方文化及其哲學》中寫道,“人類的壹切生活都不能分為這三種方式:(1)前進;(2)改變、調和、堅持自己的意思;(3)轉身要;這是三個不同的方向。這三個不同的方向非常重要,我們對文化的所有觀察都基於此。”西方文化是建立在渴望前進的基礎上的。“中國文化的基本精神是以自我為中心、和諧和堅持不懈。印度文化是建立在想反,要求反的基礎上的。”不過,雖然梁漱溟的“三足鼎立”研究模式很有啟發意義,但他以“意向”為發展方向來區分這三種文化的做法,似乎有點粗糙武斷。

相比之下,徐誠斌在人類學研究的基礎上,試圖從社會組織形式中尋找中國、印度和西方文化差異的關鍵。他認為,人之所以不同於野生動物,是因為人有生理需求之外的社會需求,比如社交、安全、地位等。這些需求是任何個人都無法獨立實現的。要滿足這些需求,必須依靠社會團體的力量。人類的社交需求首先要在“初始群體”中得到滿足。當“初始群體”無法滿足這些要求時,人們就會在“次級群體”中尋求滿足。無論是中國人、印度人還是西方人,他們的“初始群體”都是壹樣的,那就是家庭:“在各種人類群體中,家庭對任何社會都至關重要,無處不在。”然而,中國人、印度人和西方人在“次要群體”的選擇上有很大差異:“從家庭開始,我們的分析轉向了各個社會中的次要人類群體。在中國,我們發現極其重要的次要群體是宗族;相比之下,在信奉印度教的印度,最重要的次人類群體是種姓,而在美國則是俱樂部(最廣義的,是指除了血族群體以外,所有出於任何目的而形成的自由協會或團體。”正是因為“二次元群體”的不同,導致了三種文化的巨大差異。即中國人的情境中心主義和相互依賴,印度人的超自然中心主義和單方面依賴,美國人的個人主義和自我依賴。顯然,與梁漱溟相比,徐誠斌的觀點更加具體、詳細和令人信服。但美中不足的是,他沒有告訴我們,為什麽家庭壹定要成為各種文化的“初始群體”。也沒有告訴我們,為什麽中國人、印度人和美國人在同壹個“初始群體”的基礎上選擇了不同的“次級群體”?

顯然,回答這些問題對於我們理解經濟全球化背景下中印西文化的現實差異和歷史根源具有重要意義。只有在看清各自現實差異的前提下,才能談得上相互尊重,合作發展。只有在找出其歷史根源的基礎上,才能談其現代化的轉型。為了回答這些問題,我們的研究視野必須進壹步拓寬,不僅要考察印度教徒為什麽偏愛種姓制度,還要考察古印度人為什麽創造了印度教;為了回答這些問題,我們的研究對象需要稍作調整,即西方文化的現代版美國不再是其代表,而是西方文化的古老源頭希臘作為標本;為了回答這些問題,我們的研究方法需要補充,不僅要考察這三種文化的人類學前提,還要分析它們不同的社會歷史背景。而這壹切都要從源頭說起。

壹個

由於時間久遠,資料匱乏,探索早期人類文明的形成路徑顯然困難重重,我們的研究必須回到文明的極限。這個極限當然不是徐誠斌所謂的家庭。因為從歷時的角度來看,我們人類家庭本來就是脫離自然後的文明產物;從* * * *的角度來看,無論是西方、中國還是印度,其家庭的結構、功能和意義都有這樣或那樣的不同,因此不能成為我們研究工作的出發點。

我們知道,人是從自然中誕生的,剛脫離自然母體的早期人類壹般都有壹根未被剪斷的原始臍帶。這就是所謂的自然崇拜,最典型的就是圖騰崇拜。“圖騰”壹詞最早出現在1791年倫敦出版的《壹個印度解釋者的航海冒險》壹書中。它源於北美印第安部落的壹種方言,意為“同族”。因為那裏的人們把自己的氏族看作是由某種動物或植物衍生而來的,所以他們把自己的名字作為氏族的標誌,並把它們看作是氏族的神。後來隨著人類學家對現存原始部落的調查,發現這種對某種自然物的“血緣”的原始崇拜,不僅是北美大陸獨有的,在大洋洲也廣泛存在。此外,歐洲、亞洲、北非、南美、波利尼西亞和愛斯基摩人也有類似的原始崇拜形式,說明它們具有普遍的人類學意義。就古希臘、中國和印度而言,在它們早期的歷史文獻中都可以找到壹些圖騰崇拜的痕跡。

在希臘神話中,我們可以看到所崇拜的不再是雷電、海洋、太陽、月亮等自然物,而是掌管這些形象的宙斯、波塞冬、阿波羅、西彌斯等人格神。“希臘的神都是人格化的形象,與人不同的是,他們被描述為不朽,往往在各自的領域擁有無與倫比的力量,他們的好惡對人有決定性的影響。然而,壹些神的昵稱和表示表明,在被擬人化之前,人們經歷了壹個從拜物教到萬物有靈論的漫長過程。鷹被視為宙斯的神鳥,天後被稱為‘牛眼赫拉’。阿波羅的修飾語往往是‘月桂樹’的派生詞或包含它的復合詞,這表明這些神壹直與圖騰有關。”

在中國,我們不難在古代的著述和傳說中找到壹些類似的痕跡。如《詩緯帶神霧》雲:“大跡自雷蛇,華胥隨之,生伏羲。”《五帝實錄·張守節·正義》引用皇帝千秋的話說,“神農姓蔣。我媽說她叫任思,有個高的女兒。她成了小公主,遊在華陽,有了龍頭,生了炎帝。人的頭比姜水還長。”今版竹書誌曰:“黃帝之母附寶,見北鬥四周閃電,樞星照野,懷之。”“顓頊皇帝萊文的母親看到了閃亮的星星,像壹道穿過太陽的彩虹,感覺自己在壹個隱蔽房間的宮殿裏,出生在顓頊。”“堯母與赤龍無意識,生陰而嘗之,堯也。”“我媽看到大彩虹就覺得別扭。”"玉的母親看見流星,就夢見了流星,就是她吞了珠子,生下了玉。"《史記·殷本紀》雲:之母朱棣,有二公主瓦之女。壹次三人行洗澡,他看到壹只神秘的鳥掉了蛋,朱迪接過來吞了下去,因為她懷孕了。”我們知道,伏羲、神農、黃帝、顓頊、堯、舜、禹、齊等傳說中的人物,應該是古代氏族社會的首領,他們與自然界中壹些特殊物體的奇特“血緣關系”,顯然與其所在部落的圖騰崇拜有關。我們常說,中華民族是“龍”的傳人。但根據神話和詩歌中的考證,龍的形象原本是蛇。隨著強大的蛇族逐漸與其他氏族融合,以蛇圖騰為基礎,融合了被融合的其他氏族的圖騰的某些部分,如馬頭、鹿角、鳥翼、狗爪、魚鱗、獸腳等,進而合成了龍的形象。

與“龍的後裔”不同,生活在次大陸的古印度人很可能是獨角獸或公牛的後裔。在現存最早的哈拉巴文化遺址中出土了近2000枚印章。“它們代表權力或所有權(海豹作為商品制造者等。).印章上有獨角獸,公牛,山羊。這些動物形象往往是原始社會氏族部落的圖騰符號。在圖形印章中,以獨角獸為最多,約占60%;接著是刻有公牛的印章。這兩種類型的密封件分布很廣。據此可以推測,獨角獸氏族和公牛氏族的人在哈拉巴文明的統治階級中占有更重要的地位,在國家權力機構中仍有壹些氏族制度的殘余。”

這樣,圖騰崇拜雖然不能算是所有人類文明社會的“初始群體”,但它是後續群體衍生發展的* * *同壹前提,所以在我們的研究中作為邏輯與歷史統壹的* * *同壹起點是合理的。雖然學術界對圖騰崇拜的文化內涵還存在不同的看法,但至少基本達成了以下四個方面的共識:(1)各氏族都認為自己的氏族與圖騰有著密切的聯系,因此把圖騰視為自己的保護神。這往往導致氏族譜系和圖騰誘導的神話。(2)每個氏族都尊崇自己的圖騰,並據此形成不殺圖騰等壹系列禁忌。(3)氏族成員對本氏族的圖騰有壹套祭祀活動,他們在日常生活中使用圖騰作為象征,表明他們屬於同壹個氏族。(4)禁止同壹圖騰群的男女通婚,實行外婚制。顯然,在上述四個方面中,總有兩個要素:作為圖騰的“自然物”和這個物與氏族的“血緣關系”。在前壹要素的基礎上,我們可以探討圖騰崇拜與神靈崇拜乃至宗教信仰的關系;在後壹要素的基礎上,我們可以探討圖騰崇拜與祖先崇拜乃至世俗倫理的關系。

圖騰崇拜與神靈崇拜乃至宗教信仰有什麽關系?學術界主要有三種觀點:(1)英國人類學家泰勒等人認為,圖騰崇拜反映了早期人類對世間萬物進行分類的願望,但與宗教無關。(2)法國社會學家塗爾幹等人認為,圖騰崇拜不同於宗教活動,但前者是後者的基礎和根源。(3)有些學者認為,圖騰崇拜本身就是宗教活動的原始形式之壹。在這三種意見中,筆者傾向於第二種,認為圖騰崇拜雖然可能成為宗教活動的基礎,但並不壹定會轉變為宗教,因為從圖騰與氏族的“血緣關系”來看,它完全可能演變為祖先崇拜甚至世俗倫理。從邏輯上講,作為壹種原始的人類活動,圖騰崇拜本身就包含著向三個方面轉化的內在可能性。壹是神話其自然元素,弱化其血液元素,從而將其轉化為與人類血液無關的宗教信仰;二是強化其血緣成分,弱化其自然成分,從而將其轉化為壹種與宗教信仰無關的世俗倫理;第三,既神話化了其自然要素,又強化了其血緣要素,並將其結合在壹起,從而轉化為與宗教相關的種姓制度。前者是西方人選擇的文明道路,中間是中國選擇的文明道路,後者是印度人選擇的文明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