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板橋卻也是送別的所在,正如古詩裏的長亭和短亭。板橋是壹種很特別的從鄉野生長出來的文化,是屬於古典和田園的美好事物。想起溫庭筠“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的句子,體味到壹種淒迷的離情與遠遊的蕭索艱辛,蒼涼的心緒仿佛深秋的風掠過胸臆。月和鋪霜的板橋市兩件傷情之物,舊時的讀書人總是把它們認作鄉愁的根源,發出最深切的人生感嘆。
身居鬧市,板橋離我們很遙遠。遙遠的事物便總是讓人懷念。板橋是壹種意念,它離人生很遠卻離夢境很近。那是來自古老田園的誘惑和召喚,把都市和鄉野連接起來,把古典和現代連接起來,把人生的失意和得意連接起來,甚至生老病死、哀怨悲歡。那是遙遠的關於生命的夢痕,那時妳偶爾的壹聲嘆息,流水上的板橋,雪裏的板橋,橫在我們看不見的遠方。在獨歡時,在惆悵落寞時,在讀壹本前人的筆記的時候,妳會忽然想起他,在很遠的地方他充滿悠遠而迷人的情意。
鄉愁是中國文化最深厚也是最動人的壹部分,甚至可以說是中國文化的根。倘若沒有鄉愁,就構建不出中國的人文,至少是壹種殘缺的人文。而板橋,作為文化人鄉愁最典型的象征物,它的意義遠遠超過了這種象征意味的本身。它是鄉愁,同樣是壹種久遠的具有不衰魅力的文化。許多時候甚至是壹種生命的召喚。文化的背景總是充滿誘惑力的田園,城市或眾生的背景也是田園。多少年來,我們置身喧囂的都市忙碌與生計煩憂與得失,城市仿佛美麗陷阱也仿佛壹座沖不出去的心的圍城,把我們的肉體和靈魂與田園文化分隔開來,我們的情感和血脈裏流淌的已是與文化相去甚遠的東西。我們壹直失去了那種“泛鄉愁”的意識,失去了對於文化的熱衷。遺忘了那種滋補身心的寧靜悠遠,遺忘了不該遺忘的壹切。我們遺忘了鄭板橋,鄭板橋市從名利場沖出來的智者,而我們只記住了“難得糊塗”。我們進入不了鄭板橋的境界,卻很輕易地背叛了我們自己創造並曾鐘情的文化。這是不是也算是壹種悲哀?
板橋”即是鄉野或田園,板橋是壹種氛圍,更是壹種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