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小學剛畢業的暑假。
午後的大街上空空蕩蕩,
這裏是知了的演唱專場。
綠蔭道上閃亮的光,
那是太陽在入迷的欣賞。
那時還沒什麽做生意的門面房,
臨街的門面裏住的都是家戶人家。
劉蘭芳在每壹戶人家裏字正腔圓的講話,
講的是關於嶽家或楊家。
圍墻是最常見的。
壹堵長長的圍墻走完後是另壹堵長長的圍墻。
每壹堵圍墻裏面都是壹個獨立的王國。
人們在那裏面,從生到死,工作和生活。
長長的圍墻用它的每壹塊青灰的磚,
喋喋不休的向我訴說,
我寂寞,我寂寞,我寂寞。
運動場在那裏愜意的曬太陽,
我用我小小的影子壹點壹點殘忍的把它剪成兩截。
路過蔬菜隊,
灌渠裏,剛抽上來的井水擁擠著匆忙的趕路,
田地裏焦渴的土地正等著它救場。
俯身在水面喝下幾口,
啊,透心涼。
從城內看城墻,不過就是堵高大的土墻。
它以荊棘和大樹作為自己的衣裳,
看不到城磚,它顯的柔和而安詳,
像個退役回鄉的戰士,
披著破衣爛衫,
它忘掉了自己在那戰火紛飛的歲月裏曾經的模樣。
在護城河邊,我把汗衫放在壹棵斜倚在水面的柳樹上,
然後向遠處的對岸遊去,
似壹只孤獨遊水的野鴨。
從五月份開始,
每個中午我和同學來這裏玩耍。
慢慢的學會了狗爬,
到現在,我已能在河中間嫻熟的激起朵朵浪花。
快畢業考試了還來這兒胡鬧,
父母知道了,不知會否砍下我的狗爪。
要知道,這麽多年,他們忙東忙西,
至今還是沒下過水的旱鴨。
事情往往如此,
父母嚴防死守,
兒女巧妙的突破。
靜靜的仰躺在水裏,
任身體微微的沈沈浮浮,
耳朵裏有水聲在輕輕的吟唱。
藍天上遊泳的是大朵的白雲,
巧妙的變幻著種種的隊形。
好幾次我已融入了雲彩,
嗆壹口水又讓我會到水中。
是啊,天上的'生活多麽簡單,多麽美好,
我們人間為什麽這麽復雜和無奈。
回家的路上,在運動場邊的石階上消磨時光。
摘壹片野草的葉子,
咀嚼著,細細品嘗那酸澀。
體校的學生們在踢球,
足球在綠蔭場上跑著忽東忽西的軌跡,
感覺裏像是蜘蛛在夢裏的某個地方織網。
我知道有個同學已經說好了來體校上學,
他爸爸就是這裏的老師。
真不錯,也算是有了個不錯的飯碗。
鐵蛋要到國營理發店跟他爸爸學理發,
七娃子準備在家跟他媽媽把油條炸。
我將要幹什麽?
不願意讀書,
可又不知道能幹啥。
五年的同學這就算散啦。
唉,散了就散了吧,
借本鐵道遊擊隊兩個月都不拿,
夠啥意思啊。
走進單位大院的時候,
已是夕陽西下。
父親嘴裏叼著煙,
手背在身後踱著步,
臉上帶著少有的欣慰。
竟然沒問我又到哪兒瞎混啦,
他咪著眼睛,輕輕的說:
?有個通知書在桌上,回去看看。?
拿起看時,
是那個傳說中的省重點。
哆嗦了壹下,我怕呀,
聽說那裏管的很嚴很嚴,
嚴的能把糖變成鹽。
那時有個流行的話,
學會數理化,走遍天下也不怕。
那裏就是教人數理化的地方。
夜裏躺在床上,想,
數理化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人們為什麽又要走遍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