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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植的詩有什麽特色?

壹、慷慨任氣骨氣奇高

我國南北朝時期著名的文學批評家劉勰如是評說:"暨建安之初,五言騰踴,文帝陳思,縱轡以騁節,王徐應劉,望路而爭驅;並憐風月,狎池苑,述恩榮,敘酣宴,慷慨以任氣,磊落以使才;造懷指事,不求纖密之巧,驅辭逐貌,唯取昭晰之能:此其所在同也。"(1)由此看來,"慷慨""任氣"乃建安文人普遍***有的風格特征。而鐘嶸《詩品》評曹植的詩"骨氣奇高",主要是指曹植的詩中尤其突出地表現著這股"慷慨"、"骨氣"。其詩作的"慷慨"、"骨氣"具體體現在:

(壹)感時傷亂、悲憫民生的"憂生之嗟"。建安作家生逢亂世,飽經流離,他們或半生戎馬,或歷經憂患,對生活感觸多,體驗深,因而,感時傷亂同情人民疾苦成為建安詩作"慷慨之音"的***同內容。曹植"生乎亂,長乎軍",也曾隨父南征北戰,直至建安九年,曹操消滅了最大的敵人袁紹,占據鄴城為根據地,曹植才過上了安定優裕的生活。可以說,曹植對當時喪亂現實有所了解。《送應氏》就是詩人筆下感時傷亂的力作。詩中描繪了戰亂給社會給人民造成的深重災難,表達了詩人深切的悲憫之情。

"憂生之嗟"表現為對生命的憂懼和對內心苦悲的嗟嘆:"人生壹世間,忽若風吹塵"(《薤露行》),"人生處壹世,去若朝露日希"(《贈白馬王彪》)。像大多數建安詩人壹樣,曹植希望通過建功立業實現人生價值,而"譬如朝露"般短促的生命,尤其是理想與現實的強烈反差,時時折磨著詩人敏感的心靈,更加激發了詩人對功名的追求;歷經生活的磨難,詩人陷入深深的苦悶、悲哀、憂懼、憤懣之中。特別是建安25年曹操死後,曹植壹直受到曹丕父子的打擊和迫害,曹植時刻感到"身輕於鴻毛,謗重於泰山"(《黃初六年令》),終日提心吊膽,憂懼生命。生活境遇的巨變直接影響了詩人的創作風格。曹植詩也從前期的樂觀開朗、豪放俊逸變為後期的隱曲深沈、哀怨憂憤,然而那種"慷慨""任氣"的風骨卻始終充溢侵人。

曹植後期詩作更多地運用比興手法,間接形象地抒寫內心的苦悶悲憤,因而顯得隱曲深沈。如《籲嗟篇》以飛篷比喻自己遷徙飄蕩的生活,《七步詩》用豆箕煎比喻骨肉相殘;《種葛南山下》、《攬衣出中閨》等,以怨女思婦的口吻托物諷喻,表達自己懷才不遇的幽怨、憤激、無奈。"孤魂翔故城,靈樞寄京師。存者忽復過,亡歿身自衰"(《贈白馬王彪》),面對骨肉相殘,生離死別,詩人則悲懼憂憤,感情的激流似噴泉直湧而上。"自顧非金石,咄咄令心悲"、"倉猝骨肉情,能不懷苦辛?"(《贈白馬王彪》)艱險的經歷、復雜的心態,更加重了詩作的沈郁之氣。故而曹植後期詩作更多"憂生之嗟"和憤激不平之氣。

(二)建功立業、執著追求的"慷慨之音"。連年的戰亂帶來社會亂極思治的普遍要求,"建不世之業,留金石之功"成為"那個時代文人夢寐以求的人生目標"(3),而曹植對功名的追求尤甚。曹植壹生忠愛君父,憂國憂民,胸懷大誌--"戮力上國,流惠下民"(《與楊德祖書》);又因曹植從小受父親曹操雄才大略的影響,早年就發下"皇佐揚天惠,四海交無兵"(《贈丁儀王粲》)的宏願。曹植雖然文學才能卓越,但卻不甘心僅做壹位文學家。"他的第壹誌願是在政治上有所建樹,立'經國之大業'。其次是在學說上有所貢獻,'成壹家之言',最後才是做壹個文學家,'以翰墨為功績,辭賦為君子'"(4)。因而,傾吐詩人建功立業的遠大理想和昂揚奮發的豪情,成為曹植前期詩作的重要內容。《白馬篇》是曹植前期的代表作。詩中塑造了壹位英姿颯爽、武藝精湛、視死如歸的遊俠少年形象。在這個理想的人物形象身上,傾註了詩人"立功立事,盡力為國"(郭茂倩《樂府詩集》卷六十三)的素誌,詩中洋溢著任情使氣的豪俠之氣。讀完全詩,掩卷凝思,妳是否直覺壹股浩然之氣撲面盈懷,令人振奮?妳是否感覺到壹股強烈的愛國激情蕩氣回腸,催人奮發向上?"文以氣為主,氣之清濁有體"(曹丕《典論·論文》),曹植早期詩作中湧動著的"氣"就是這種陽剛之氣、浩然正氣,他的"慷慨"是積極的、煥發的、昂揚的,這也正是構成曹植詩的"骨氣"。後人推重的"建安風骨"指的就是這種精神。

"曹植後期的詩是他痛苦生活培育出來的,因此更多慷慨之音。"(5)雖屢遭迫害,曹植並未頹喪,"建永世之業,留金石之名"(《與楊德祖書》)的遠大理想始終未變;雖憂讒畏譏,然"更多慷慨之音",而"骨氣奇高。"最能代表其平生誌業理想的詩篇,當是他作於明帝太和年間的樂府詩《薤露篇》:"願得展功勤,輸力於明君。懷此王佐才,慷慨獨不群"......"孔氏刪詩書,王業璨已分。騁我逕寸翰,流藻垂華芬。"當時曹植已屆中年,經歷了種種人生變故,從翩翩佳公子變為了郁郁不得誌的待罪藩王,因此,詩中表現的思想追求,尤能反映詩人終身堅持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的人生哲學;同時,更充分表現了曹植願輔佐明君,建立功業,以實現"三不朽"境界的才誌抱負。雖處憂患之中,曹植對於功業、榮名的追求卻是執著的。他繼承了屈原堅持理想、繾綣忠懷、至死不渝的執著精神。"......惟陳王處骨肉之變,發忠愛之忱,既憫漢亡,又傷魏亂,感物指事,欲語復咽,其本原已與《騷》合"(6)正是說明這壹點。

曹植後期的詩作在隱曲地傾訴壯誌難酬的苦悶、郁憤之時,亦貫穿著"慷慨不群"憤激不平之氣。"願欲壹輕濟,惜哉無方舟!閑居非吾誌,甘心赴國難。"(《雜詩》)在隱曲的表白心跡的同時透著壹種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悲涼氣韻,創造了壹種淒涼、悲壯的"骨氣"。正如人所評,"(植)在壓迫之下並不頹廢,不放棄英雄事業的理想,始終意氣慷慨,所以他的詩感情強烈,精神煥發,骨氣奇高。"(7)

二、以情緯文辭采華茂

曹植有很深的古典文學修養,又有進步的文學觀念,"街談巷說必有可樂,擊轅之歌有應風雅,匹夫之思未易輕棄。"(《與楊德祖書》)。是曹植,將質樸無華的樂府民歌發展成為"辭采華茂"的文人五言詩。主要表現在:

(壹)由敘事轉而抒情,拓展了五言詩的題材。樂府民歌,以敘事見長。建安詩人在繼承了其敘事為主的特點的同時,兼而抒情,這種特色在曹植詩中表現得尤為突出。

首先,曹植詩有鮮明的個性和強烈的抒情性。不論寫什麽內容,讀者都能從中看到詩人獨特的形象--抒情主人公"我"。他早期抒發豪情壯誌的《白馬篇》、《薤露篇》,使人感到他的振奮、開朗、自信;其描寫怨女、棄婦的《七哀詩》《美女篇》,讓人領略了他內心的苦悶、憂怨;而揭露現實、反抗迫害的《贈白馬王彪》、《泰山梁甫行》等,則使人感覺到他的積郁、憂懼、怨艾、憤懣。他的後期詩作感情尤為強烈,有的哀怨纏綿,有的悲憤激昂,正因為他是"有意為文",有意識地進行詩歌創作,從而大大增強了文人五言詩的感人力量。

其次,曹植拓展了五言詩的題材範圍,更充分地展示詩人復雜的愛憎感情。如:同是拈取征夫思婦這壹題材,《雜詩》(微陰翳陽景)因物起興,喚起了詩人對役夫長年不歸、男女曠怨的聯想,便直抒惻愴之情;《雜詩》(西北有織女)塑造了煩惱總萃的思婦形象,從細膩的雕鏤中,曲折地傳達思婦婉孌的柔情、紛亂的愁思和無盡的寂寞哀怨;《門有萬裏客》則用粗放的線條,勾勒仆仆風塵不得寧居的征夫情態。因作者長期遷播,生活困苦,與征夫感受統壹,情感滲透融合,故詩人不再借助隱喻比擬,而直接使用精煉而性格化的語言,表達征夫憤怨的情緒,從而顯示了詩人潛藏於心的反抗力量。

(二)"由質樸而華美",使五言詩詞采並茂,文質相稱。漢樂府民歌語言古樸質直,建安詩人的作品也大多如此。曹植的詩則在保持其樸素自然特點的基礎上,對語言進行了加工、提煉,使其詩表現出語言洗煉、詞采華美的特色。

曹植詩講究詞采和對仗,註意煉字和聲色,"以最洗練最精彩的語言,表達復雜的思想感情"。"飛觀百余尺,臨牖禦木需軒,遠望周千裏,朝夕見平原。"(《雜詩》)。激昂豪邁的語言,表現著詩人悲壯淩厲之氣慨。"人皆棄舊愛,君豈若平生。寄松為女蘿,依人如浮萍。"(《閨情》),惻愴委婉的細語,傾吐著內心的哀怨。"明月澄清景,列宿正參差。秋蘭被長阪,朱華冒綠地。"(《公宴詩》)。綺麗的語言,繪出西園絢爛的秋色,而"被"字與"冒"字把茂密的物象形容到極致,且對偶精工,置之於唐人律體也並不遜色。

曹植詩還非常講究韻律,增進了詩歌語言的和諧。比如:"朝遊北海岸,夕宿瀟湘氵止"(《雜詩》),"孤魂翔故城,靈柩寄京師"(《贈白馬王彪》)等詩句,平仄協調,音調鏗鏘,讀來適口,聽之忘倦,為五言詩聲律化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另外,曹植詩中還常常使用雙聲疊韻的復音調,如"柔條紛冉冉,落葉何翩翩"(《美女篇》)、"明月照高樓,流光正徘徊"(《七哀》)等詩句,正是"冉冉"、"翩翩"、"徘徊"等疊韻詞語的使用,使曹植詩音調諧和、"文才富艷"(8),由此亦見曹植詩在"修詞"、"煉字"方面的功夫。

(三)講究寫作技巧,豐富了五言詩的藝術表現力。"陳思極工起調"(9)。曹植詩善於托物起興,往往在壹首詩的起首兩句,便突出和渲染氣氛,使讀者壹開始便感覺到詩人的感情基調。這當歸於曹植鍛煉警句的功夫。如:《野田黃雀行》起句用"高樹多悲風,海水揚其波"來渲染環境的險惡;"八方有異氣,千裏殊風雨",《泰山梁甫行》起句描述各地氣候不同,烘托濱海人民生活的痛苦,造成壹種先聲奪人的效果。

曹植詩還大量運用比喻、誇張、象征、襯托等寫作技巧,大大增強了文人五言詩的藝術表現力。

綜上所述,我們認為鐘嶸評價曹植的詩"骨氣奇高,辭采華茂",是相當中肯的、恰切的。也正因為此,曹植才無愧於"建安之傑"的稱譽。換句話說,正是因為曹植,樂府五言詩才真正走上雅化的道路,並呈現出日後詩歌鼎盛的氣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