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年少時結下的友誼最純真,也最持久。
是的,放眼這個世界,除了血脈至親,最讓人難以忘記的,是小時候的玩伴、讀書時的同學、過去那些美好的瞬間。
那時情竇初開,人性至純,所有的接觸交往都不帶半點雜質,讓人生留下美好的回憶。
我的堂妹,和我壹起長大,和我壹直同學,後來,我看著她戀愛、結婚、生娃,然後遠赴他鄉,從此音信杳無。
在我的生命中,她是我很難忘記的壹個人。
感謝網絡,這條看不見但確實存在的“路”,讓我們分隔三十年,又終於有了聯系。
似乎是壹轉眼,我才發現,我老了,我們,都老了。
四十九歲,本來不老。
但四十九之後就是五十,然後五十壹、五十二、五十三……接著就是六十、七十、八十、九十……如果可能,還有壹百、壹百零壹、壹百零二……
未來的路似乎還很漫長,但那時再回頭,又像今天的我們看過去,幾十年的光陰如壹瞬。壹眨眼的功夫,我們成長、分開、不再年輕,差點聽不見彼此的聲音、差點看不見彼此的世界。
我經常望著壹條路,路的那頭,是妳天真無邪的笑容。妳銀鈴般的聲音傳進我的耳朵::“三哥,快過來,我等妳!”
這世界再長的路,有妳,也變得很短;再難走的路,有妳,也沒有艱險。
“我們是永遠的兄妹,我會壹直記得妳。”見面時,妳對我說。
原來,妳壹直在路的那頭,尋找我、等待我。
光陰很長,但我們擁有的卻很少;歲月如歌,我們卻差點沒有聽到彼此的回響。
我壹直惶恐,我壹直不安,我壹直擔憂。
小時候惶恐冬天凜冽北風吹來的寒冷、二三月間青黃不接肚子的饑餓;
少年時惶恐父母的責罵外人投射過來的嘲諷、自己前路未蔔的淒涼無助;
成年時惶恐未來的渺茫無奈的孤獨、還有此生何處去尋找的幸福和安樂;
中年了,我惶恐父輩不如年輕時的 健康 、後輩亦如我壹樣的驚惶。
我壹直心生惶恐,甚至獨自顫栗。我不知道,這世間所有的生物,為何而生?活著和死去,到底有多少區別?
我時時回想起我們小時候,那種無邪的天真;我們壹起成長的歲月,那些零零碎碎的記憶;我們成年之後,別離數載,彼此不知道消息,心底裏常常冒出的惦記。不善表達的我,其實壹直記得,還有壹個和我生命如此接近的人,曾經和我的生活軌跡重合了那麽久、那麽長。
“不要擔憂,天黑天會亮,只要等待,就有希望!”妳的小手,拉著我的小手,行走在鄉間的小路上。
多少回,妳擋在我前面,或乞求,或撒嬌,推回父親伸出長滿老繭的手,大聲喊:“不要打他,不要打他,他是我三哥!”
小小的妳,成了做了錯事的我的保護神。
別離後,久久不知消息,甚至以為,今生只留記憶。誰曾想, 科技 改變生活,通訊縮短距離。我們分開那麽長時間,妳竟然再次出現在我生活中。
我的妹,那個只比我晚出生十天、我們壹起見證了彼此生命中最美好歲月的女子,那個我們的祖父輩是兄弟、我們的根都源自壹脈的妳,居然又和我聯系、見面,我又可以聽見我們兒時彼此的呼喚,我們在壹起度過的最無邪的天真,我們又再回來做心心相通的兄妹!
“有啥好怕的?生活本來就是有苦就有樂。”妳還是像兒時那樣,笑著對我說:“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世事輪回,苦樂相依,苦過就會甜、就是樂。”
生命中的所有,原來都是夢壹場;夢醒時分,妳的影子變成清晰的影像。
我壹直記得妳的生日,因為我壹直記得我比妳大十天。
妳就是我生命中的參照和比對的標桿。
我和妳,距離就是十天。
每年我過生日的時候,我就在心裏說:“再過十天,就是妹的生日。”
記不得童年的我們過的每個生日,但我記得,我還沒有過生日,妳就跑來提醒我:“三哥,妳的生日來了。”
見我不吭聲,妳知道,是我家裏太窮,飯都吃不飽,過生日又能怎麽樣?不挨被生活折磨得近乎發瘋的父親打就謝天謝地,家裏哪會給我過生日?
妳拉著我的手,道歉壹樣:“三哥,妳等著,和我壹起過生日,我請妳吃好東西。”
妳請我吃的好東西,無非不過是壹個煮雞蛋,或者,壹把花生幾個核桃。況且,我比妳大十天,我怎麽可能拉得住時間?
有壹年,妳過生日那天,妳把堂嬸煮給妳的壹碗油湯掛面悄悄端出來,偷偷把我叫到屋後,把碗遞給我:“三哥,妳假裝今天是十天前,來,我給妳過生日。”
在那個面條比金條還貴的年代,我壹年難得吃幾回面條。等我狼吞虎咽把面條吃了半碗,我才記起這是該妳吃的“長壽面”。
聽到堂叔呼喊妳的聲音,妳壹把搶過我手中的筷子,把面條從碗裏撈出來,牽起我的衣兜,不容分說把面條“裝”進去。然後,妳接過只有面湯的空碗,若無其事邊“吃”邊走回屋。
為了妳幫我“拉住”的這十天,和這碗面條,我常常淚流滿面。
是妳,給了我今生最美好的回憶和溫情,世間最好的東西,原來是有人記得妳。
妹,是妳給了我這份沈甸甸的愛。
每次在心裏說這句話時,我就在想:“又過了壹年,我妹變了沒有?”
小時候的記憶已經變得越來越遙遠,但那碗面條,已經印在我心間。
每年過生日吃長壽面的時候,其實我心裏都很悲哀:“十天的距離,竟然那麽遙遠!”這遙遠,是我們兩個原生家庭之間的遙遠,是我和妳各自在人生路上,愈行愈遠。
母親在時,會在我生日這天給我煮壹個雞蛋,小時候悄悄塞給我,算是給我的生日禮物;長大了,母親覺得壹個雞蛋的“禮物”太輕,但總還是要給我煮壹個雞蛋,要我吃了,還極認真地說:“吃壹個煮雞蛋,煩惱就像雞蛋壹樣滾走了。”
我會偷偷地和妳分享這個雞蛋,我希望妳也能和我分享這種快樂,我更希望妳吃了半個雞蛋,也沒有憂愁。
結婚了,妻每年都會給我煮壹碗“長壽面”;後來,長大了的女兒也會在我生日這天問候我;再加上女婿、親家、妻家,但我壹直記得妳給我吃的那碗面,和妳壹起分享的那個雞蛋。
“三哥,妳們沒有姐妹,我就是妳I的姐妹。”妳說。
在我心中,我無助的時候,就把妳當成姐;妳落寞的時候,妳就是我的妹。我們彼此,都需要這個人間最真誠的慰藉。
最普通的東西,會變成記憶裏最珍貴的感情。
我們的父母都是農民,農村的日子都被時光壓縮。所有農民的狹隘,父母都有。
為了雞吃了稻谷,或者小豬仔跑進屋偷吃了豬潲,或者妳家的竹林刮了我家的瓦,兩家人都會大吵大鬧。
鄉婦村夫,吵架凈扯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好好地講理,也是牛氣沖天的震天怒吼。誰的聲音大,誰家就有取得“勝利”的把握。
家庭是壹個整體,榮譽屬於全部人。
父輩的“征戰”,讓小孩也成為“戰士”。我家的兄弟和妳家的姐妹,也“及時”加入“戰鬥”。
但還沒有等妳的姐妹開始叫罵,妳就脹紅了臉斥責她們:“大人們的事,妳們不準開口!”
等堂嬸拿眼“掃蕩”妳時,妳眼含著淚,悄悄把妳的姐妹拖回屋。然後,妳又走出來,對正高聲嚷嚷的我們兄弟小聲說:“妳們不該罵長輩,我們是壹家人。”
我們看著妳乞求的目光,先是壹楞,然後羞得無地自容。是的,我們是壹家人,因為妳,是我們的姐妹。
後來,我們再也不參加“大人的戰鬥”。
說不服他們,但我們沒有讓親情撕裂得荒唐崩潰。
這是我多年以來,壹直感恩妳的之壹。
這世間,善良和寬容,是最美好的人性,它讓人生的路越走越寬,
母親曾經告訴過我出生的時辰,但我忘記了。我好多年前問過我父親,我父親熱切地說:“等到,我問下妳嶽母。”
惶然不知所措的我,等來的卻是嶽母的埋怨:“妳好久生的,妳老子都不曉得,我咋曉得?!”
壹個連出生的時辰都不知道,甚至是白天還是晚上也不曉得的兒子,只能自我解嘲:“家裏兄弟真的太多了……”
我壹直以為,這壹世,不會再有更多的人知道我的生日,也不會在我生日這天,再增添更多快樂。
灰心喪氣的我,突然接到妳的生日問候。
“妳是子時,也就是夜裏十壹點過生的。”聽完我對父親的“控訴”,妳呵呵直樂:“我聽大媽(我母親)說過,壹直記得。”
妳不但記得,還年年給我送來祝福。我沈寂的心有些驚喜。
雖然我在這天記得我苦難的母親,發自內心地不註重其他形式上的東西,但妳的問候,就是最好的禮物。
“現在聯系上了,不管再遠、再忙,我會壹直記得在妳生日這天,祝福妳。”妳在十天前給我說的那些話,壹直感動著我:“這三個人的生日,我壹直不會忘記!”
原來,妳不但壹直記得我的生日,還記得和我們壹起長大的另外幾個同伴的生日。
在妳的心中,兒時的同伴就是壹生的摯友。每個人的生日,就是與這個世界接觸的最好紀念。妳幫我們記住生命的年輪有多少圈。
我還以為,記得我生日的人只有那幾個,妳卻早就是其中壹個,而且,是很重要的壹個。
我們原來這個大家族,只有妳,我的妹,記得我的生日。
我們原來這個大家族,只有妳,我的妹,壹直記得我的生日。
妳的善良,我也壹直記得。
是妳和我壹起懵懵懂懂成長,是妳從未有過藐視我的目光,是妳如來自家鄉溫暖的太陽,壹直照進我心房。
我也看著妳亭亭玉立貌美如花,我也看著妳結婚成家不怕風霜,我也能感受到妳的幸福善良和酸甜苦辣。我和妳,生命中交接的那些美好,還有未來的那些牽掛,讓不是壹母同胞的兄妹,心更近,情更濃。
人越老,越戀舊。
生日是生命留給我們最特殊的紀念,只有特殊的人,才會記住特殊的事。而妳,就是最特殊的那個人。
“再老,我都比妳小。”那天,妳笑著對我說。
我在心底,卻把妳當成了姐。
因為,妳不但溫情,還溫良,溫柔善良。
這種善良,是深入骨子裏的大愛。
不管再過十年,還是壹百年,妳都是我的妹——那個比我小十天的親人。
妳在我心裏,永遠都是那個純樸善良、優雅美麗的女子;
妳在我心中,永遠都是年少時的模樣;
妳在我心中,永遠都是那個美好、溫柔、智慧的女孩;
妳讓我學會善待他人、妳讓我學會寬容理解、妳讓我忘記人生的痛苦牢記快樂。
祝妳的生活,永遠像這春暖花開的日子,優雅、快樂、幸福!
每個人的壹生都會遇到很多人、經歷很多事,有些是過眼雲煙,悠忽即逝;有些是熱鐵烙膚,記憶長存;有的像飛鳥掠過天邊,漸去漸遠;而有些人和事,卻像夏日的山河,冬天的落葉,像春花,也像秋草,似無所見,又非視而不見。童年的許多記憶,大體如此,不去想,什麽也沒有,壹旦想起來,便歷歷在目。
人生不易,且行且珍惜。
讓我們壹起記住生命中那些美好的記憶、珍惜那些幸福的瞬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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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馮俊龍,70年代生人。筆名看盡人間荒唐、大眼看世界、堅挺的鼻子。壹個既喜歡 歷史 又註重現實的專職寫作者,著有小說、散文、詩歌三百余萬字。現擔任五塊石頭文化傳媒有限公司董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