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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蜀相》簡析!

簡析

唐肅宗乾元二年(公元759年),自安史之亂以來就壹直顛沛流離的詩人杜甫到了成都。第二年春天,他滿懷時事興衰之感和對三國時諸葛武侯的景仰之情,到“錦官城”(成都)西北郊拜謁了始建於晉代的武侯祠廟。祠廟前那株相傳為“孔明手植”的巨柏,歷經滄桑,遒勁挺拔;綠樹叢中的黃鸝百轉千啼,自鳴得意。詩人面對年久失修,頹圮破敗的祠堂,追念諸葛亮“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可貴精神和赫赫業績,不由得觸景生情,熱淚滿襟,於是寫下了這樣壹首流傳千古的七律《蜀相》。

律詩由“起”、“頷”、“頸”、“結”四聯組成。這首詩的“起聯”兩句壹問壹答,貌似平常,實則不然。這裏,詩人以近乎口語化的詩句點出了武侯祠堂的地理位置和古柏森森的自然環境,其間壹個“尋”字妙筆天成,使得壹問壹答兩相連屬,恰如其分地道出了詩人急欲瞻仰武侯祠堂的情不可耐的心緒,這壹方面暗示出杜甫與諸葛亮雖不同世卻思想相通,另壹方面也替後面的贊頌、痛惜之辭預為伏筆,使得全詩和諧統壹,首尾相銜。李重華《貞壹齋詩話》說:“作詩善用賦筆,惟杜老為然。其間微婉頓挫,總非平直。”杜甫的這首《蜀相》的開頭,可以說是比較典型地體現了詩人善用賦筆而又切忌平直的特點。

如果說,“起聯”兩句還是從總領通篇的角度由全貌著筆作概括敘寫的話,那麽,“頷聯”兩句則進而把“鏡頭”轉向武侯祠廟周圍景物的細部。“映階碧草”、“隔葉黃鵬”仿佛是兩個特寫鏡頭,壹在渲染“春色”之怡目,壹在強調“好音”之悅耳。然而,詩人用了壹個“自”字,壹個“空”字,含蓄地表達了他對這些景物的與眾不同的特殊感受——盎然春意固然是美好誘人的,可是,丞相祠廟卻是如此寂寥冷清,悄然而無人跡,只有詩人形只影單而來,孤寂傷懷而返。難道說,武侯已經被世人遺忘了嗎?不難看出,在“頷聯”兩句裏,詩人句句寫景,卻字字含情,詩行中寓靜於動,寄情於景,婉轉地流露出因國家分裂而悲愴傷懷以及亟盼早日平叛實現統壹的情緒。真可謂“情融乎內而深且長,景耀於外而遠且大”(謝榛《四溟詩話》)。

“頸聯”兩句,詩人筆鋒壹轉,胸臆直泄,以高度凝煉、警策的語言概括了諸葛亮壹生的生活際遇、政治理想和輔國功業。諸葛亮隱居隆中(今湖北襄樊城西)時,劉備三顧茅廬,於公元207年,同他商討天下大計。出山後,諸葛亮先是輔佐劉備開創基業;劉備死後,他又匡濟危難,扶佐後主劉禪。這就是所謂“兩朝開濟”。諸葛亮可以說是殫精竭慮,忠貞不渝,盡了“老臣”之心。當然,藝術的概括是不能同科學的、歷史的評價相提並論的。但是,透過詩人的飽含深情的詩句,我們不僅可以了解諸葛亮這位“效忠貞之節,繼之以死”的丞相的壹生的事業,以及他對後人的感召力量,而且能夠感知詩人對他的欽羨仰慕之情。這壹聯與前壹聯壹樣,屬對工致,沈郁頓挫。遣辭雖不藻麗,卻行文壯闊,瀟灑飄逸,可與詩人另壹首寫諸葛亮的詩《八陣圖》中的“功蓋三分國,名成八陣圖”二句聯璧生輝。

假若詩意僅此而已,或許還難以收到激動人心的藝術效果和取得經久不衰的藝術魅力。前人說,“詩貴有眼”。“結聯”兩句是全詩的點睛之筆,可謂《蜀相》的“詩眼”。“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這豈止是壹般的憑吊和拜謁之辭啊!據《三國誌·諸葛亮傳》載:諸葛亮於建興十二年(公元234年)春,出兵伐魏,在渭水南五丈原(今陜西郿縣西南)與魏軍相持百余日後,於當年八月在軍中抱憾病逝。武侯壯誌未酬而身先亡,詩人飽經喪亂而屢失意,經歷雖各有不同,可是就未能實現自己的抱負這壹點來說,他們個人的命運是頗有相似之處的。正因為如此。詩人落筆沈摯,力透紙背,寫得蒼涼悲壯,催人下淚。可見,千百年來,人們習慣於用這警句壹般的詩行對賫誌而歿的仁人誌士寄予痛惜與同情是不無道理的。

《蜀相》是杜甫的名篇之壹,對於壯誌未酬者,它既是頌辭,又是挽歌。唐代詩人劉禹錫說:“片言可以明百意,坐馳可以役萬裏,工於詩者能之。”《蜀相》壹詩囊括歷史,融匯古今,語言凝煉而內涵豐富。如果把劉禹錫的話用來評《蜀相》,杜甫是當之無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