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聶鑫森
仆人的形象,在中國古代詩歌史上十分罕見。但這類題材的詩並非沒有,而且像杜甫、李賀、韋莊等大詩人,都寫過相關題材的詩。他們在詩中表達對這種草根人物的尊重,還對他們的付出感念、感恩,並希望日後予以豐厚的報答。這種悲憫情懷,令人感動。
唐詩中,這類感念仆人的詩,往往不被人註意。今天看來,卻有著非凡的意義。從這些詩歌中,我們可以感到:其實時人不像我們壹樣,有著先入為主的階級意識,他們只有人與人之間純粹的情誼。
? 韋莊的《女仆阿汪》:“念爾辛勤歲已深,亂離相失又相尋。他年待我門如市,報爾千金與萬金。”阿汪是在韋莊家勞作多年的女傭,又經歷過亂離中的散失、尋找與重逢,故韋莊說若是待他門庭如市,有了榮華富貴,壹定要知恩圖報。他還有壹首寫男仆的詩《仆者楊金》:“半年辛苦葺荒居,不獨單寒腹亦虛。努力且為田舍客,他年為爾覓金魚。”意思與前詩相近。
杜甫晚年流寓四川奉節時,曾雇用壹位當地少數民族仆人阿段。當時,飲水竹筒斷裂,用水艱窘,阿段悄然去山中修復,至半夜方歸。杜甫十分感念,作《示獠奴阿段》壹詩:“山木蒼蒼落日曛,竹竿裊裊細泉分。郡人入夜爭余瀝,豎子尋源獨不聞。病渴三更回白首,傳聲壹註濕青雲。曾驚陶侃胡奴異,怪爾常穿虎豹群。”詩中以郡人只爭眼前余瀝,卻無心尋源,襯托出阿段的質樸與真誠;又以陶侃胡奴之典故,誇贊阿段的勇敢。感念之情,滿溢詩間。
李賀之詩只存於《全唐詩》,而《唐詩三百首》無壹首入選。李賀的《昌谷讀書示巴童》,我很欣賞。“巴童”是李家雇請的壹個巴渝小仆人,李賀自幼與他朝夕相處,堪比兄弟。詩雲:“蟲響燈光薄,宵寒藥氣濃。君憐垂翅客,辛苦尚相從。”李賀自稱是仕途失意不能壹飛沖天的“垂翅客”,而純樸的“巴童”,卻依舊對他壹往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