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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諸子登峴山的作品鑒賞

這是壹首觸景傷情的感懷之作。峴山是襄陽名勝,孟浩然於此吊古傷今,感念自己的身世,再度抒發了感時傷懷的這壹古老主題。

首聯“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是壹個平凡的真理。大至朝代更替,小至壹家興衰,以及人們的生老病死、悲歡離合,人事總是在不停止地變化著,沒有誰沒有感覺到。人類社會總是在發展變化著,長江後浪催前浪,壹代新人換舊人,這是不可逆轉的自然法則。過去的壹切都已不存,今天的壹切很快又會成為過去,古往今來,年復壹年,日復壹日,寒來暑往,春去秋來,時光永在無情地流逝。首聯兩句憑空落筆,似不著題,卻流露出詩人的心事茫茫、無限惆悵,飽含著深深的滄桑之感。

頷聯緊承首聯。“江山留勝跡”是承“古”字,“我輩復登臨”是承“今”字。“勝跡”,是指山上的羊公碑和山下的魚梁洲等。作者的傷感情緒,便是來自今日的登臨。登臨峴山,首先看到的就是羊祜廟和墮淚碑。羊祜鎮守襄陽頗有政績,深得民心,他死後,襄陽人民懷念他,在峴山立廟樹碑,“望其碑者莫不流淚,杜預因名為‘墮淚碑’。”詩人望碑而感慨萬分,想到了前人的留芳千古,也想到了自己的默默無聞,不免黯然傷情。

頸聯寫登山所見。登山遠望,水落石出,草木雕零,壹片蕭條景象。作者抓住了當時當地所特有的景物,提煉出來,既能表現出時序為嚴冬,又烘托了作者心情的傷感。“淺”指水,由於“水落”,魚梁洲更多地呈露出水面,故稱“淺”。看到魚梁洲,自然會聯想到曾與司馬徽、諸葛亮為友,數次拒絕劉表延請的隱士高賢龐德公。“深”指更遠處,壹望無際、遼闊廣遠的雲夢澤展現在眼前。天寒水清,冷氣陰森,更感湖泊之“深”。古代“雲夢”並稱,在湖北省的大江南、北,江南為“夢澤”,江北為“雲澤”,後來大部淤積成陸地,今洪湖、梁子湖等數十湖泊,皆為雲夢遺跡。在峴山看不到夢澤,這裏是用來借指壹般湖泊和沼澤地。這兩句詩寫的是壹種蕭條荒落的情調,用來陪襯上下文。詩人登臨峴山,深秋的雕零,不能不使他有“人生幾何”,“去日苦多”,眨眼又是壹年過去,空懷才華卻無處施展的慨嘆。

尾聯將題目中“峴山”二字扣實。“羊公碑尚在”,壹個“尚”字,十分有力,蘊含了詩人極其復雜的情感。羊祜鎮守襄陽,是在晉初,而孟浩然寫這首詩卻在盛唐,中隔四百余年,朝代的更替,人事的變遷,是非常巨大的。然而羊公碑卻還屹立在峴首山上,令人敬仰。與此同時,又包含了作者傷感的情緒。四百多年前的羊祜為國效力,也為人民做了壹些好事,是以名垂千古,與山俱傳;想到自己仍為“布衣”,無所作為,死後難免湮沒無聞,這和“尚在”的羊公碑,兩相對比,自傷不能如羊公那樣遺愛人間,與江山同不朽,因之就不免“讀罷淚沾襟”了。

縱觀全詩,這是壹首觸景傷情的感懷之作。這首詩感情真摯,平淡中見深遠。該詩前兩聯具有壹定的哲理性,詩的前四句,就是概括羊祜的話。“人事”,人物及其事跡,是有新陳代謝的。壹代的人去了,壹代的人接上了。這就成為古今。山水今天依然是壹個名勝,卻輪到我們這壹代人來遊玩。後兩聯既描繪了景物,富有形象,又飽含了作者的激情,使得它成為詩人之詩而不是哲人之詩。“湮滅無聞”正是對詩人自己遭遇的真實寫照,觸景生情,倍感悲傷,不禁潸然下淚。想到自己空有抱負,不覺分外悲傷,淚濕衣襟。全詩感生命之短促,表達懷才不遇之悲傷。同時,語言通俗易懂,感情真摯動人,以平淡深遠見長。清沈德潛評孟浩然詩詞:“從靜悟中得之,故語淡而味終不薄。”這首詩的確有如此情趣。 《王孟詩評》:起得高古,略無粉色,而情景俱稱。悲慨勝於形容,真峴山詩也。復有能言,亦在下風。不必苦思,自然好。苦思復不能及。

《唐詩援》:結語妙在不翻案。後人好議論,殊覺多事,乃知詩中著議論定非佳境。孟詩壹味簡淡,意足便止,不必求深,自可空前絕後。子美雲:“吾愛襄陽孟浩然,新詩句句盡堪傳。”太白雲:“吾愛孟夫子,風流天下聞。”二公推服如此,豈虛語哉!

《唐風定》:風神興象,空靈淡遠,壹味神化。中晚涉意,去之千裏矣。

《唐律消夏錄》:結語妙在前半首說得如此曠達,而究竟不免於墮淚也,悲夫!

《唐詩歸折衷》:吳曰:死後有知,魂魄猶應登此。昔人所為興慨也。讀罷沾襟,能自已乎?

《唐詩矩》:前四語略率,得五、六壹聯精警,振起其勢。“壹”字大妙,有聊復爾爾之意。

《而庵說唐詩》:“我輩”二字,浩然何等自負,卻在“登臨”上說,尤妙。

《歷代詩法》:浩氣回旋,前六句含情抱感,末壹句壹點,通體皆靈。

《唐詩意》:羊公百世後能令人思,以比己之他日,可有人思之否,意在及時修德,正風也。

《此木軒論詩匯編》:前半首似泛而實切,此起法之高也。“羊公碑尚在”,推門落日矣。“人事有代謝”雲雲,直是恰好,不知者道是遇山便可如此起。

《唐詩別裁》:清遠之作、不煩攻苦著力。

《繭齋詩談》:流水對法,壹氣滾出,遂為最上乘。意到氣足,自然渾成,逐句摹擬不得(“江山”壹句下)。

《聞鶴軒初盛唐近體讀本》:陳德公先生曰:前半本色高渾之筆,所謂神足。五六承以景聯,章法方稱,而第六尤穩,結仍渾然,有起句故有結句,亦有結意故有起句耳。慨當以慷,無限牢騷形於登眺。落句:“尚”不如“字”,“字在”乃可讀也。

《唐詩近體》:起四語憑空落筆,若不著題,而與羊公登山意自然神會。移置他處登山,便成泛語。

《詩境淺說》:前四句俯仰今古,寄慨蒼涼。凡登臨懷古之作,無能出其範圍,句法壹氣揮灑,若鷹隼摩空而下,盤折中有勁疾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