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壹天,楊萬裏去旅遊。在路上他累了想休息了。於是楊萬裏找到了壹家旅館。楊萬裏就在那裏吃完了飯休息了。
楊萬裏剛要躺下休息,他突然聽見壹個小孩在外面說:“馬上就抓到妳了,小蝴蝶。楊萬裏想出去看個究竟。他來到了菜園,看到了壹個小孩在追壹只黃蝶。可是黃蝶跑進了菜花裏,小孩到了菜花裏找了找,沒發現,結果自己把褲子給弄臟了。楊萬裏看見了小孩這個有趣的故事,就回去開始寫詩了。詩的內容和題目是:
宿新市徐公店
楊萬裏
籬落疏疏壹徑深,
樹頭花落未成陰。
兒童急走追黃蝶,
飛入菜花無處尋。
陳摶自五代至宋初壹直是在華山修道,因他負經綸之才,又多次奉當時帝王之詔問,他的故事在民間流傳頗廣。稗史小說也有不少記載。茲從記載中摘出幾則有關陳摶的詩歌傳說,以見其故事之壹斑。
關於陳摶睡覺的傳說,《山堂肆考》說他大睡三十六載,小睡壹十八春。
“陳摶大睡覺”是句民間流傳頗廣的俗話,《堅瓠集續》中有個故事:說他在華山雲臺觀修道,每日總閉門獨睡,壹睡就是累月不起。周世宗聽說他很有學問,又能睡覺,壹時好奇,想看個究竟,就派人把陳摶召到他的禁中,鎖在壹間房子裏。鎖了壹月多,開門看時,陳摶依然在酣睡。周世宗知他是個有道之士,召見他談話,他對周世宗作歌道:“臣愛睡,臣愛睡。不臥氈,不蓋被。片石枕頭,蓑衣鋪地。震雷掣電鬼神驚,臣當其時正鼾睡。閑思張良,悶想範蠡,說甚孟德,休言劉備,三四君子只是爭些閑氣。怎如臣向青山頂上、白雲堆裏、展開眉頭、解放肚皮、且壹覺睡。管甚玉兔東升,紅日西墜”。
陳希夷隱居華山下,有壹年春日,在水邊石上閑遊玩,偶然蔔得壹個“遇需上爻”的卦。便對他的弟子賈得升說:當有三位不速之客來此。少頃,果然見壺公、赤松子、呂洞賓相繼到來。土地神趕忙捧出壹盤果,壹壺酒獻上。他們四個飲酌到半酣之際便各自賦詩壹首助興。陳摶詩曰:“春暖群花半開,逍遙石上徘徊,曾垂玉勒金闕,閑踏青山碧苔;洞中睡來幾載,流霞獨飲千杯,逢人莫說人事,笑指白雲去來。”壺公詩曰:“壺中自有樓臺,四季鮮花竟開,閑時則飲瓊液,醉後或臥青苔;逍遙非關利名,落魄不染塵埃,逢人莫說人事,笑指白雲去來。”赤松子詩曰:“乍離南山竹齋,因過歸隱天臺,洞中美酒才熟,路上鮮花半開;我骨非是凡骨,君才亦是仙才,逢人莫說人事,笑指白雲歸來。”呂洞賓詩曰:“落魂直至此來,曾經幾度花開,悶便著錢沽酒,恣意千杯萬杯;閑遊二十八天,醉上茅君醮臺,逢人莫說人事,笑指白雲去來。”四人詠罷相視而笑,遂各散去。(此故事見於《筮述》)
宋時華州掾張刺達從太守來華山拜謁陳希夷先生。賓主敘坐後,又設壹座位於上首,如有所等候似的。這位太守大人,也不知陳摶設此虛位等誰。心想,我是此地太守,誰還能坐在我的上首?心中就有些不樂之意。等了壹陣,來了個蘭袍葛巾道人,態度頗端肅。陳摶拱揖讓坐。這來的道人競毫不客氣的坐在上位座上。太守見這位道人雖則神氣閑雅,卻是傲無遜容,心中更加不悅,很怪這位道人無禮。然而陳摶卻對這位道人甚恭。陳摶向這位道人請道:先生袖中何物?幸以相貺?道人從袖中摸出棗子三枚,其顏色各不壹樣,壹白壹紅壹青。白者授與陳摶,紅者道人自食,青者授與太守。太守越加心中不高興,就隨手給了張刺達。張刺達就把它吃了。這道人去後,太守問陳摶:適才來這位道人是誰?陳摶說:此即純陽真人也。太守悔恨不及,已無可奈何。張刺達自此亦得道成仙,往往遊於人間,每顯異跡。 (此故事見於《異林》)
宋太宗於太平興國年問詔陳摶赴闕。太宗自作《詔華山處士陳摶》詩雲: “華嶽多聞說,知君是姓陳,雲間三島客,物外壹閑人;丹鼎為活計,青山作近鄰,朕思親欲往,社稷去無因”。宋太宗還有壹首《贈陳摶》詩:
“曾向前朝出白雲,後來消息杳無聞,如今若肯隨徵召,總把三峰乞與君”。陳摶見到這些詔書,煩惱非常,但又不得不作婉詞謝詔。宋太宗派業的使臣葛守忠有《答陳傳》詩雲:“華嶽三峰客,幽居不計年,煙霞為活計,雲水作家緣;種藥茅亭畔,栽松澗壑邊,暫離仙洞去,可應帝王選”。宋太宗這個人說來也怪,人家不願去做他的官,他偏要死皮賴臉地叫人家去。他又作了壹首《復召陳傳》詩:“三度宣卿不赴朝,關河千裏莫辭勞,鑿山選玉終須得,點鐵成金未是燒;紫袍綽綽宜披體,金印累累可掛腰,朕賴先生相輔佐,何憂萬姓輟歌謠”。陳摶見這些以勢欺人,金印作餌的語句,真要作嘔,說什麽也不去赴召,作了壹首《答使者辭不赴詔》:“九重特降紫袍宣,才拙深居樂靜緣,山色滿庭供畫幛,松聲萬壑即琴弦;無心享祿登臺鼎,有意學仙到洞天,軒冕浮雲絕念慮,三峰只乞睡千年”。後來他藏到南峰壹處崖壁洞裏,這洞就是現在的“避詔崖”。可是他這麽以來,受命的使臣卻受不了啦,陳摶不下山,他們便無法在太宗交差。在使臣們的哀哀懇求下,陳摶想:如果堅持不下去,那宋王挑著那“鑿山選玉”的旗子來就不好辦了,只得勉強走壹遭。於是寫了壹首《赴召答葛守忠》的詩:“鶴氅翩翩即散仙,蒲輪爭忍利名牽,留連華嶽傷心別,回顧雲臺望眼穿;涉世風波真險惡,忘機鷗鳥自悠然,三峰才欲和衣倒,又被天書下日邊”。陳摶到了汴京,太宗待之甚厚,太宗與陳摶談話,覺得陳摶的話很可聽,即遣太監將陳摶送至中書省。宰相宋琪等從容問道:先生得玄默修養之道可以教人乎?陳摶說:“山野之人於時無用,亦不知神仙黃白之事、吐納養生之理,非有法術可傳。假令白日沖天,於世何益?今聖上龍顏秀異,有天人之表,博達古今,深究治亂,真有道仁聖之主也。正君臣同心協德興化致治之秋,勤行修煉無出於此”。琪等稱善。以其語白上,上益重之。詔賜陳摶號“希夷先生”。陳摶留京數月作《辭朝歸華山》詩雲:“十年蹤跡蹈紅塵,為憶青山入夢頻,紫陌縱榮爭及睡,朱門雖貴不如貧;愁聞劍戟扶危主,悶聽笙歌聒醉人,攜取舊書歸舊隱,野花啼鳥壹般春。”宋太宗雖非常厚待陳摶,怎奈陳摶留戀華山,不肯在朝,太宗只好放他還山。不過宋太宗由於陳摶的赴詔,已達到他“鑿山選玉”禮賢下士的美譽,再以禮送陳摶歸山,更顯他禮賢的寬宏大量,釣譽已遂,也就樂於成人之美了
最為人津津樂道的恐怕是北宋王安石妙聯為媒的故事了。王安石20歲時赴京趕考,元宵節路過某地,邊走邊賞燈,見壹大戶人家高懸走馬燈,燈下懸壹上聯,征對招親。聯曰牶“走馬燈,燈走馬,燈熄馬停步。”王安石見了,壹時對答不出,便默記心中。到了京城,主考官以隨風飄動的飛虎旗出對牶“飛虎旗,旗飛虎,旗卷虎藏身。”王安石即以招親聯應對出,被取為進士。歸鄉路過那戶人家,聞知指親聯仍無人對出,便以主考官的出聯回對,被招為快婿。壹副巧合對聯,竟成就了王安石兩大喜事。
蘇東坡與蘇小妹
蘇東坡的妹妹蘇小妹也是個出名的才女,兩人常對詩對聯取樂。相傳蘇小妹是門樓頭,即前額突出。蘇東坡就說:
未出門前三五步,
額頭已至畫堂前。
蘇東坡臉長的長。蘇小妹就回敬道:
去年壹滴相思淚,
至今還未流到腮。
蘇小妹是窩窩眼,即眼眶深陷。蘇東坡就抓住這壹點,寫詩道:
幾次拭淚深難到,
留卻汪汪兩道泉。
蘇東坡是個大胡子,蘇小妹自然不肯放過。回詩道:
幾回口角無覓處,
忽聽毛裏有聲傳。
總之,兄妹倆誰也不讓誰,在善意的嘲諷中卻是樂趣無窮,相處甚好。
蘇小妹三難秦少遊
聰明男子做公卿,女子聰明不出身。
若許裙釵應科舉,女兒那見遜公卿。
自混沌初辟,乾道成男,坤道成女,雖則造化無私,卻也陰陽分位。陽動陰靜,陽施陰
受,陽外陰內。所以男子主四方之事,女子主壹室之事。主四方之事的,頂冠束帶,謂之丈
夫;出將入相,無所不為;須要博古通今,達權知變。主壹室之事的,三綹梳頭,兩截穿
衣。壹日之計,止無過饔飧井臼;終身之計,止無過生男育女。所以大家閨女,雖曾讀書識
字,也只要他識些姓名,記些帳目。他又不應科舉,不求名譽,詩文之事,全不相幹。然雖
如此,各人資性不同。有等愚蠢的女子,教他識兩個字,如登天之難。有等聰明的女子,壹
般過目成誦,不教而能。吟詩與李、杜爭強,作賦與班、馬鬥勝。這都是山川秀氣,偶然不
鐘於男而鐘於女。且如漢有曹大家,他是個班固之妹,代兄續成漢史。又有個蔡琰,制《胡
笳十八拍》,流傳後世。晉時有個謝道韞,與諸兄詠雪,有柳絮隨風之句,諸兄都不及他。
唐時有個上官婕妤,中宗皇帝教他品第朝臣之詩,臧否壹壹不爽。至於大宋婦人,出色的更
多。就中單表壹個叫作李易安,壹個叫作朱淑真。他兩個都是閨閣文章之伯,女流翰苑之
才。論起相女配夫,也該對個聰明才子。爭奈月下老錯註了婚籍,都嫁了無才無學之人,每
每怨恨之情,形於筆劄。有詩為證:
鷗鷺鴛鴦作壹池,曾知羽翼不相宜!
東君不與花為主,何似休生連理枝!
那李易安有《傷秋》壹篇,調寄《聲聲慢》: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乍暖還寒時候,正難將息。三杯兩盞淡酒,怎敵
他晚來風力!雁過也,總傷心,卻是舊時相識。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忄欠〕
摘。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壹個愁字了
得!
朱淑真時值秋間,丈夫出外,燈下獨坐無聊,聽得窗外雨聲滴點,吟成壹絕:
哭損雙眸斷盡腸,怕黃昏到又昏黃。那堪細雨新秋夜,壹點殘燈伴夜長!
後來刻成詩集壹卷,取名《斷腸集》。
說話的,為何單表那兩個嫁人不著的?只為如今說壹個聰明女子,嫁著壹個聰明的丈
夫,壹唱壹和,遂變出若幹的話文。正是:
說來文士添佳興,道出閨中作美談。
話說四川眉州,古時謂之蜀郡,又曰嘉州,又曰眉山。山有蟆順、峨眉,水有岷江、環
湖,山川之秀,鐘於人物。生出個博學名儒來,姓蘇,名洵,字允明,別號老泉。當時稱為
老蘇。老蘇生下兩個孩兒,大蘇小蘇。大蘇名軾,字子瞻,別號東坡;小蘇名轍,字子由,
別號穎濱。二子都有文經武緯之才,博古通今之學,同科及第,名重朝廷,俱拜翰林學士之
職。天下稱他兄弟,謂之二蘇。稱他父子,謂之三蘇。這也不在話下。更有壹樁奇處,那山
川之秀,偏萃於壹門。兩個兒子未為希罕,又生個女兒,名曰小妹,其聰明絕世無雙,真個
聞壹知二,問十答十。因他父兄都是個大才子,朝談夕講,無非子史經書,目見耳聞,不少
詩詞歌賦。自古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況且小妹資性過人十倍,何事不曉。十歲上隨父
兄居於京師寓中,有繡球花壹樹,時當春月,其花盛開。老泉賞玩了壹回,取紙筆題詩,才
寫得四句,報說:“門前客到!”老泉閣筆而起。小妹閑步到父親書房之內,看見桌上有詩
四句:
天巧玲瓏玉壹邱,迎眸爛熳總清幽。白雲疑向枝間出,明月應從此處留。
小妹覽畢,知是詠繡球花所作,認得父親筆跡,遂不待思索,續成後四句雲:
瓣瓣折開蝴蝶翅,團團圍就水晶球。假饒借得香風送,何羨梅花在隴頭。
小妹題詩依舊放在桌上,款步歸房。老泉送客出門,復轉書房,方欲續完前韻,只見八
句已足,讀之詞意俱美。疑是女兒小妹之筆,呼而問之,寫作果出其手。老泉嘆道:“可惜
是個女子!若是個男兒,可不又是制科中壹個有名人物!”自此愈加珍愛其女,恣其讀書博
學,不復以女工督之。看看長成壹十六歲,立心要妙選天下才子,與之為配。急切難得。忽
壹日,宰相王荊公著堂候官請老泉到府與之敘話。原來王荊公,諱安石,字介甫。初及第
時,大有賢名。平時常不洗面,不脫衣,身上虱子無數。老泉惡其不近人情,異日必為奸
臣,曾作《辨奸論》以譏之,荊公懷恨在心。後來見他大蘇、小蘇連登制科,遂舍怨而修
好。老泉亦因荊公拜相,恐妨二子進取之路,也不免曲意相交。正是:
古人結交在意氣,今人結交為勢利。從來勢利不同心,何如意氣交情深。
是日,老泉赴荊公之召,無非商量些今古,議論了壹番時事,遂取酒對酌,不覺忘懷酩
酊。荊公偶然誇能:“小兒王〔雨↑方↓〕,讀書只壹遍,便能背誦。”老泉帶酒答道:
“誰家兒子讀兩遍!”荊公道:“到是老夫失言,不該班門弄斧。”老泉道:“不惟小兒只
壹遍,就是小女也只壹遍。”荊公大驚道:“只知令郎大才,卻不知有令愛。眉山秀氣,盡
屬公家矣!”老泉自悔失言,連忙告退。荊公命童子取出壹卷文字,遞與老泉道:“此乃小
兒王〔雨↑方↓〕窗課,相煩點定。”老泉納於袖中,唯唯而出。回家睡至半夜,酒醒,想
起前事:“不合自誇女孩兒之才。今介甫將兒子窗課屬吾點定,必為求親之事。這頭親事,
非吾所願,卻又無計推辭。”沈吟到曉,梳洗已畢,取出王〔雨↑方↓〕所作,次第看之,
真乃篇篇錦繡,字字珠璣,又不覺動了個愛才之意。“但不知女兒緣分如何?我如今將這文
卷與女傳觀之,看他愛也不愛。”遂隱下姓名,分付丫鬟道:“這卷文字,乃是個少年名士
所呈,求我點定。我不得閑暇,轉送與小姐,教他到批閱完時,速來回話。”丫鬟將文字呈
上小姐,傳達太老爺分付之語。小妹滴露研朱,從頭批點,須臾而畢。嘆道:“好文字!此
必聰明才子所作。但秀氣泄盡,華而不實,恐非久長之器。”遂於卷面批雲:
新奇藻麗,是其所長;含蓄雍容,是其所短。取巍科則有余,享大年則不足。
後來王〔雨↑方↓〕十九歲中了頭名狀元,未幾夭亡。可見小妹知人之明,這是後話。
卻說小妹寫罷批語,叫丫鬟將文卷納還父親。老泉壹見大驚:“這批語如何回復得介甫!必
然取怪。”壹時汙損了卷面,無可奈何,卻好堂候官到門:“奉相公鈞旨,取昨日文卷,面
見太爺,還有話稟。”老泉此時,手足無措,只得將卷面割去,重新換過,加上好批語,親
手交堂候官收訖。堂候官道:“相公還分付過,有壹言動問:貴府小姐曾許人否?倘未許
人,相府願諧秦晉。”老泉道:“相府請親,老夫豈敢不從。只是小女貌醜,恐不足當金屋
之選。相煩好言達上,但訪問自知,並非老夫推托。”堂候官領命,回復荊公。荊公看見卷
面換了,已有三分不悅。又恐怕蘇小姐容貌真個不揚,不中兒子之意,密地差人打聽。原來
蘇東坡學士,常與小姐互相嘲戲。東坡是壹嘴胡子,小妹嘲雲:
口角幾回無覓處,忽聞毛裏有聲傳。
小妹額顱凸起,東坡答嘲雲:
未出庭前三五步,額頭先到畫堂前。
小妹又嘲東坡下頦之長雲:
去年壹點相思淚,至今流不到腮邊。
東坡因小妹雙眼微摳,復答雲:
幾回拭臉深難到,留卻汪汪兩道泉。
訪事的得了此言,回復荊公,說:“蘇小姐才調委實高絕,若論容貌,也只平常。”荊
公遂將姻事閣起不題。然雖如此,卻因相府求親壹事,將小妹才名播滿了京城。以後聞得相
府親事不諧,慕名來求者,不計其數。老泉都教呈上文字,把與女孩兒自閱。也有壹筆塗倒
的,也有點不上兩三句的。就中只有壹卷,文字做得好。看他卷面寫有姓名,叫做秦觀。小
妹批四句雲:
今日聰明秀才,他年風流學士。可惜二蘇同時,不然橫行壹世。
這批語明說秦觀的文才,在大蘇小蘇之間,除卻二蘇,沒人及得。老泉看了,已知女兒
選中了此人。分付門上:“但是秦觀秀才來時,快請相見。余的都與我辭去。”誰知眾人呈
卷的,都在討信,只有秦觀不到。卻是為何?那秦觀秀才字少遊,他是揚州府高郵人。腹飽
萬言,眼空壹世。生平敬服的,只有蘇家兄弟,以下的都不在意。今日慕小妹之才,雖然銜
玉求售,又怕損了自己的名譽,不肯隨行逐隊,尋消問息。老泉見秦觀不到,反央人去秦家
寓所致意,少遊心中暗喜。又想道:“小妹才名得於傳聞,未曾面試,又聞得他容貌不揚,
額顱凸出,眼睛凹進,不知是何等鬼臉?如何得見他壹面,方才放心。”打聽得三月初壹
日,要在嶽廟燒香,趁此機會,改換衣裝,覷個分曉。正是:
眼見方為的,傳聞未必真。若信傳聞語,枉盡世間人。
從來大人家女眷入廟進香,不是早,定是夜。為甚麽?早則人未來,夜則人已散。秦少
遊到三月初壹日五更時分,就起來梳洗,打扮個遊方道人模樣:頭裹青布唐巾,耳後露兩個
石碾的假玉環兒,身穿皂布道袍,腰系黃絳,足穿凈襪草履,項上掛壹串拇指大的數珠,手
中托壹個金漆缽盂,侵早就到東嶽廟前伺候。天色黎明,蘇小姐轎子已到。少遊走開壹步,
讓他轎子入廟,歇於左廊之下。小妹出轎上殿,少遊已看見了。雖不是妖嬈美麗,卻也清雅
幽閑,全無俗韻。“但不知他才調真正如何?”約莫焚香已畢,少遊卻循廊而上,在殿左相
遇。少遊打個問訊雲:
小姐有福有壽,願發慈悲。
小妹應聲答雲:
道人何德何能,敢求布施!
少遊又問訊雲:
願小姐身如藥樹,百病不生。
小妹壹頭走,壹頭答應:
隨道人口吐蓮花,半文無舍。
少遊直跟到轎前,又問訊雲:
小娘子壹天歡喜,如何撒手寶山?
小妹隨口又答雲:
風道人恁地貪癡,那得隨身金穴!
小妹壹頭說,壹頭上轎。少遊轉身時,口中喃出壹句道:“‘風道人’得對‘小娘
子’,萬千之幸!”小妹上了轎,全不在意。跟隨的老院子,卻聽得了,怪這道人放肆,方
欲回身尋鬧,只見廊下走出壹個垂髫的俊童,對著那道人叫道:“相公這裏來更衣。”那道
人便前走,童兒後隨。老院子將童兒肩上悄地撚了壹把,低聲問道:“前面是那個相公?”
童兒道:“是高郵秦少遊相公。”老院子便不言語。回來時,就與老婆說知了。這句話就傳
入內裏,小妹才曉得那化緣的道人是秦少遊假妝的,付之壹笑,囑付丫鬟們休得多口。
話分兩頭。且說秦少遊那日飽看了小妹容貌不醜,況且應答如響,其才自不必言。擇了
吉日,親往求親,老泉應允,少不得下財納幣。此是二月初旬的事。少遊急欲完婚,小妹不
肯。他看定秦觀文字,必然中選。試期已近,欲要象簡烏紗,洞房花燭,少遊只得依他。到
三月初三禮部大試之期,秦觀壹舉成名,中了制科。到蘇府來拜丈人,就稟復完婚壹事。因
寓中無人,欲就蘇府花燭。老泉笑道:“今日掛榜,脫白掛綠,便是上吉之日,何必另選日
子。只今晚便在小寓成親,豈不美哉!”東坡學士從旁贊成。是夜與小妹雙雙拜堂,成就了
百年姻眷。正是:
聰明女得聰明婿,大登科後小登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