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正是這些“風花雪月”構成了傳統文化中那些修身養性的東西,成為中國人生活裏不可或缺的壹部分。對中國人而言, 古典詩詞中的“風花雪月”不僅能夠給人帶來美的享受,更重要的是對人的身心有極大的熏染和修正作用。這是潛移默化的。
明日,就是端午假期了,“風花雪月”的詩詞依舊不可缺少。今晚,就與大家分享壹首很養心的宋詞, 周邦彥的《蘇幕遮》 。 這首詞只有7句,卻道盡假期的正確打開方式,讓人心情舒坦。 全詞如下:
在宋代詞壇,周邦彥的音樂素養最高。他寫詞很註重音律,把每個字放進去的時候,就感覺像在刺繡壹樣。然而,如果把音樂拿掉,妳會覺得他的詞很空,好像很沒有什麽誠摯的情感壹樣。可是, 這首《蘇幕遮》卻讓妳覺得很自在,很舒坦,很有真情實感。
此詞大約作於公元1083年至公元1086年之間。當時,周邦彥客居京師,仕途壹直不順。後來,他因為向宋神宗進獻《汴都賦》而被賞識,進為太學正,卻依舊無所作為。久而久之,詞人不免生出鄉關之思。時值夏日,歲月綿長,詞人忽然想起家鄉杭州的美景,不禁心生感慨,寫下這首千古絕唱。
詞作上闕描寫盛夏早晨的風景。 首句“ 燎沈香,消溽暑 ”,壹個很文人的世界,讓人心靜。詞人把香末放到香爐裏,用火點著,讓它燎起來,這種“燎沈香”的習慣,變成這壹時期詩詞中壹個很重要的經驗。“消溽暑”,夏天天氣很熱,燃壹些沈香可以讓自己神清氣爽壹點。
“ 鳥雀呼晴,侵曉窺檐語 ”,下過雨,剛剛天晴了,詞人在室內首先聽到的是鳥的叫聲。這是壹種很自然的經驗,多數人都有這種體會。本來,天晴了以後才有鳥雀的叫聲,可是詞人在這裏顛倒了壹下順序,說鳥先呼,天後晴。這樣就顯得很活潑,說明詞人此時心情很好,壹幅很舒坦的樣子。
而“侵曉窺檐語”壹句,詞人仿佛用屋檐底下的鳥的叫聲編織出了壹首曲子,很有音樂性;此外,壹個“窺”字用地相當妙。“窺”本身是壹種小心翼翼的動作,比如我們常常用到的“偷窺”。其實詞人的意思是從壹個比較偏的角度去看東西,或者隔著簾子,或者在屋檐底下。
在詞人眼裏,鳥雀仿佛也有喜怒哀樂,也會“呼”也愛“窺”,活波可愛。這幾句描寫看似漫不經心,實際上是在為下面寫美麗的荷花做感情上的鋪墊。“ 葉上初陽幹宿雨,水面清圓,— —風荷舉 。”這壹句是周邦彥此詞的千古名句,備受推崇。
清晨,荷葉上面是被最早的陽光曬幹的“宿雨”,即前壹夜的雨,這真是非常細膩的經驗,如果粗心的話是看不見的。“水面清圓,— —風荷舉”,這是在描寫風中的荷葉。荷葉本來是貼著水面的,當它成長茁壯以後,在陽光強的地方,就會離開水面舉起來。
宋詞到了後期,常常喜歡描寫微小而細膩的東西。這首詞就是壹個很好的證明。詞人客居異鄉,孤獨寂寞中會觀察很多東西,比如陽光炙烈時荷葉的感覺;比如荷葉舉起來以後,風的感覺才會出來。這樣的畫面只有心靜的時候才能看得到,而讀者也能從中產生壹種極其舒坦的心境。
詞作下闕轉入思鄉的愁懷與回憶 。“ 故鄉遙,何日去?家住吳門,久作長安旅 ”由眼前荷花想到了故鄉杭州。“故鄉遙,何日去”是說自己離開故鄉了,他的家在江蘇吳門,可是他常常住在北方。他這裏講的“長安”其實不是長安,而是指汴梁。詞人借助地理上的遷動描述了自己心靈上的孤寂
“ 五月漁郎相憶否? ”這壹句有點像《春江花月夜》裏的“誰家今夜扁舟子”,那個在面前忽然過去的劃船的漁家。而“ 小楫輕舟,夢入芙蓉浦 ”這壹句看似突兀,實則由“懷鄉之思”牽引著,道出了詞人內心對故鄉的深深思念。當人太過於想念壹個事物時,自然是會做夢的。
眾所周知,周邦彥素以雕飾取勝。然而,這首詞卻像那“天然去雕飾”的荷花壹樣,質樸無華,從容淡雅、自然清新,別具壹格。後世詞論家陳延焯曾盛贊此詞“風致絕佳,亦見先生胸襟恬淡。” 這份恬淡從容的胸襟正是很多現代人最缺乏的 。而這樣的詞作養心養性,沒事時讀讀,心情會舒坦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