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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詩詞中的人生境界——無常

無常——變幻不定的意思,“人生無常”,是說人生的際遇,變幻不定,難以預測。

? 《將進酒》

唐·李白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壹飲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

與君歌壹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復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鬥酒十千恣歡謔。

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

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譯文

妳難道沒見那黃河之水從天上奔騰而來,

波濤翻滾直奔東海,再也沒有回來。

妳沒見那年邁的父母,對著明鏡感嘆自己的白發。

年輕時的滿頭青絲如今已是雪白壹片。(喻意青春短暫)

(所以)人生得意之時就應當縱情歡樂,

不要讓這金杯無酒空對明月。

每個人只要生下來都就壹定有自己的價值和意義,

黃金千兩(就算)壹揮而盡,它也還是能夠再得來。

我們烹羊宰牛姑且作樂,

(今天)壹次性痛快地飲三百杯也不為多!

岑夫子和丹丘生啊!

快喝酒吧!不要停下來。

讓我來為妳們高歌壹曲,

請妳們為我傾耳細聽:

整天吃山珍海味的豪華生活有何珍貴,

只希望醉生夢死而不願清醒。

自古以來聖賢無不是冷落寂寞的,

只有那會喝酒的人才能夠留傳美名。

陳王曹植當年宴設平樂觀的事跡妳可知道,

鬥酒萬千也豪飲,讓賓主盡情歡樂。

主人呀,妳為何說我的錢不多?

只管買酒來讓我們壹起痛飲。

那些什麽名貴的五花良馬,昂貴的千金狐裘,

把妳的侍兒喊出來,都讓他拿去換美酒來吧。

讓我們壹起來消除這無窮無盡的萬古長愁!

賞析

? 將進酒,是唐代以前樂府歌曲的壹個題目,內容大多詠唱飲酒放歌之事。在這首裏李白“借題發揮”借酒澆愁,抒發自己的憤激情緒。這首詩非常形象的表現了李白桀驁不馴的性格:壹方面對自己充滿自信,孤高自傲;壹方面在政治前途出現波折後,又流露出縱情享樂之情。全詩氣勢豪邁,感情奔放,語言流暢,具有很強的感染力。

詩篇發端就是兩組排比長句,如挾天風海雨向讀者迎面撲來。“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黃河源遠流長,落差極大,如從天而降,壹瀉千裏,東走大海。如此壯浪景象,定非肉眼可以窮極,語帶誇張。上句寫大河之來,勢不可擋;下句寫大河之去,勢不可回。壹漲壹消,形成舒卷往復的詠嘆味,是短促的單句(如“黃河落天走東海”)所沒有的。

? 緊接著,“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恰似壹波未平、壹波又起。悲嘆人生短促,而不直言自傷,卻說“高堂明鏡悲白發”,壹種搔首顧影、徒呼奈何的情態宛如畫出。將人生由青春至衰老的全過程說成“朝”“暮”之事,把本來短暫的說得更短暫,與前兩句把本來壯浪的說得更壯浪,是“反向”的誇張。於是,開篇的這組排比長句既有比意——以河水壹去不返喻人生易逝,又有反襯作用——以黃河的偉大永恒形出生命的渺小脆弱。這個開端可謂悲感已極,卻不墮纖弱,可說是巨人式的感傷,具有驚心動魄的藝術力量。

悲感雖然不免,但悲觀卻非李白性分之所近。在他看來,只要“人生得意”便無所遺憾,當縱情歡樂。五六兩句便是壹個逆轉,由“悲”而翻作“歡”“樂”。從此直到“杯莫停”,詩情漸趨狂放。行樂不可無酒,這就入題,但句中未直寫杯中之物,而用“金樽”“對月”的形象語言出之,不只生動,更將飲酒詩意化了;未直寫應該痛飲狂歡,而以“莫使”“空”的雙重否定句式代替直陳,語氣更為強調。“人生得意須盡歡”,這似乎是宣揚及時行樂的思想,然而只不過是現象而已。詩人“得意”過沒有?似乎得意過;然而那不過是壹場幻影,又似乎並沒有得意,有的是失望與憤慨。但並不就此消沈。詩人於是用樂觀好強的口吻肯定人生,肯定自我:“天生我材必有用”,這是壹個令人擊節贊嘆的句子。“有用”而“必”,非常自信,簡直像是人的價值宣言,而這個人——“我”——是須大寫的。於此,從貌似消極的現象中露出了深藏其內的壹種懷才不遇而又渴望入世的積極的本質內容來。正是“長風破浪會有時”,應為這樣的未來痛飲高歌,破費又算得了什麽——“千金散盡還復來!”這又是壹個高度自信的驚人之句,能驅使金錢而不為金錢所使,真足令壹切凡夫俗子們咋舌。而此句深蘊在骨子裏的豪情,絕非裝腔作勢者可得其萬壹。與此氣派相當,作者描繪了壹場盛筵,那決不是“菜要壹碟乎,兩碟乎?酒要壹壺乎,兩壺乎?”而是整頭整頭地“烹羊宰牛”,不喝上“三百杯”決不甘休。多痛快的筵宴,又是多麽豪壯的詩句!

至此,狂放之情趨於高潮,詩的旋律加快。詩人那眼花耳熱的醉態躍然紙上,恍然使人如聞其高聲勸酒:“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幾個短句忽然加入,不但使詩歌節奏富於變化,而且寫來逼真。既是生逢知己,又是酒逢對手,不但“忘形到爾汝”,詩人甚而忘卻是在寫詩,筆下之詩似乎還原為生活,他還要“與君歌壹曲,請君為我傾耳聽”。以下八句就是詩中之歌了。這著想奇之又奇,純系神來之筆。

“鐘鼓饌玉”意即富貴生活(富貴人家吃飯時鳴鐘列鼎,食物精美如玉),可詩人以為“不足貴”,並放言“但願長醉不復醒”。詩情至此,便分明由狂放轉而為憤激。這裏不僅是酒後吐狂言,而且是酒後吐真言了。以“我”天生有用之才,說富貴“不足貴”,乃出於憤慨。以下“古來聖賢皆寂寞”二句亦屬憤語。詩人說古人“寂寞”,也表現出自己“寂寞”。因此才願長醉不醒了。這裏,詩人已是用古人酒杯,澆自己塊壘了。說到“唯有飲者留其名”,便舉出“陳王”曹植作代表。古來酒徒歷歷,而偏舉“陳王”,這與李白壹向自命不凡分不開,他心目中樹為榜樣的是謝安之類高級人物,而這類人物中,“陳王”與酒聯系較多。這樣寫便有氣派,與前文極度自信的口吻壹貫。此詩開始似只涉人生感慨,而不染政治色彩,其實全篇飽含壹種深廣的憂憤和對自我的信念。詩情所以悲而不傷,悲而能壯,即根源於此。

 剛露壹點深衷,又回到說酒了,而且看起來酒興更高。以下詩情再入狂放,而且愈來愈狂。“主人何為言少錢”,既照應“千金散盡”句,又故作跌宕,引出最後壹番豪言壯語:即便千金散盡,也當不惜將出名貴寶物——“五花馬”(毛色作五花紋的良馬)、“千金裘”來換取美酒,圖個壹醉方休。這結尾之妙,不僅在於“呼兒”“與爾”,口氣甚大;而且具有壹種作者壹時可能覺察不到的將賓作主的任誕情態。須知詩人不過是被友招飲的客人,此刻他卻高踞壹席,氣使頤指,提議典裘當馬,幾令人不知誰是“主人”。浪漫色彩極濃。快人快語,非不拘形跡的豪邁知交斷不能出此。情猶未已,詩已告終,突然又迸出壹句“與爾同銷萬古愁”,與開篇之“悲”關合,而“萬古愁”的含義更其深沈。這“白雲從空,隨風變滅”的結尾,顯見詩人奔湧跌宕的感情激流。

 《將進酒》篇幅不算長,卻五音繁會,氣象不凡。它筆酣墨飽,情極悲憤而作狂放,語極豪縱而又沈著。同時,又不給人空洞浮誇感,其根源就在於它那充實深厚的內在感情,那潛在酒話底下如波濤洶湧的郁怒情緒。此外,全篇大起大落,詩情忽翕忽張,由悲轉樂、轉狂放、轉憤激、再轉狂放、最後結穴於“萬古愁”,回應篇首,如大河奔流,有氣勢,亦有曲折,縱橫捭闔,力能扛鼎。

? 時光流逝,如江河入海壹去無回;人生苦短,看朝暮間青絲白雪;生命的渺小似乎是個無法挽救的悲劇,能夠解憂的惟有金樽美酒。

? 人生短促、紅顏易老,世事變遷、富貴無常。人生易逝是宇宙永恒的客觀規律,而我們只能把握今朝,對酒當歌,方不負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