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層八句,通過具體的壹戶人家來展現這“人倍忙”的收麥情景。婆婆、兒媳婦擔著飯籃子,小孫兒提著用水壺裝著的漿水,他們是去給地裏幹活兒的男人們送飯的。男人天不亮就下地了;女人起床後先忙家務,而後做飯;小孫子跟著奶奶、媽媽送飯時壹起到地裏。她們是要在飯後和男人們壹道幹下去的。這壹家在田地裏十分忙碌。“足蒸暑土氣,背灼炎天光。力盡不知熱,但惜夏日長。”這四句正面描寫收麥勞動。他們臉對著大地,背對著藍天,下面如同籠蒸,上面如同火烤,但是他們用盡壹切力量揮舞著鐮刀壹路向前割去,似乎完全忘記了炎熱,因為這是“虎口奪糧”,時間必須抓緊。天氣如此之熱,白天又如此之長,而人們卻竭力苦幹,就怕浪費壹點時間,可見人們對即將到手的麥子的珍惜程度。“惜”字在這裏用得非常好,是用壹種違背人之常情的寫法來突出人們此時此地的感情烈度。白居易的《賣炭翁》中有“可憐身上衣正單,心憂炭賤願天寒”之語,“願”字的用法與此處“惜”字的用法正同。
笫三層八句,鏡頭轉向壹個貧婦人,她被捐稅弄到無法生存,現時只能以拾麥穗為生,這是比全家忙於收麥者更低壹個層次的人。她左手抱著壹個孩子,臂彎裏掛著壹個破竹筐,右手在那裏撿人家落下的麥穗,這樣做十分累,收獲卻很少。但她沒有辦法,當時正是收麥的時候,還有麥穗可撿,換作別的時候,就只有去沿街乞討了。而她們家在去年、前年,也是有地可種、有麥可收的人家,只是後來讓捐稅弄得走投無路,把家產,土地都折變了,致使今天落到了這個地步。讀者可以想象:現在忙於收割的人家,明年也有可能像她那樣,無地可種,只能以拾麥穗為生。
第四層六句,寫詩人面對豐收下出現如此悲慘景象的自疚自愧。這段文字是全詩的精華所在,是作者觸景生情的產物,表現了詩人對勞動人民的深切同情。在詩的最後發表議論,這是白居易許多諷諭詩的***同路數。這首詩的議論不是直接指向社會病根,而是表現為作者自疚自愧,這也是壹種對整個官僚貴族社會的隱約批評。白居易只是壹個三百石的小小縣尉,那些大官僚、大貴族們其實更應該感到自疚自愧。賦稅是皇帝管的,作者無法公開反對,他只能用這種結尾來達到諷諭的目的。
作品的題目叫《觀刈麥》,而畫面上實際出現的,除了刈麥者之外,卻還有壹個拾麥者,而且作者的關心也恰恰是更偏重在後者身上。他們二者目前的貧富苦樂程度是不同的,但是他們的命運卻有著緊密的聯系。今日淒涼可憐的拾麥穗者是昨日辛勞忙碌的刈麥者;而今日辛勞忙碌的刈麥者明日又有可能淪落成淒涼可憐的拾麥者。只要有繁重的捐稅在,勞動人民就永遠擺脫不了破產的命運。作者在這裏對當時害民的賦稅制度提出了尖銳批評,對勞動人民所蒙受的苦難寄寓了深切的同情。而且不是壹般的同情,是進而把詩人自己擺進去,覺得他自己和勞動人民的差別太大了,問心有愧。白居易的這首詩真實地反映了勞動人民的思想情緒,呼喊出了勞動人民的聲音。全詩在寫作上的基本特點是不帶任何誇張地、如實地描寫現實生活場景。作者選取了舉家忙碌和淒涼拾穗這兩個鏡頭,使之構成強烈對比。前者雖然苦累,但他們暫時還是有希望的,至於後者,則完全是斷梗浮萍,朝不保夕了。揭露了當時統治者的殘酷行為,表達了對勞動人民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