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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詩歌是如何體現盛唐氣象的

“盛唐氣象所指的是詩歌中蓬勃的氣象。”[1] 它“著眼於盛唐詩歌給人的總體印象,詩歌的時代風格、時代精神:博大、雄渾、深遠、超逸;充沛的活力、創造的愉悅、嶄新的體驗;以及通過意象的運用、意境的呈現,性情和聲色的結合,而形成的新的美感”[2] ;它涵蓋了盛唐文人在文學中表現出的開闊的眼界,自由活躍的思想,蓬勃向上的生命力,激奮昂揚的氣概。它展現了強大民族鼎盛時代的整體精神風貌。作為這壹時期的偉大浪漫主義詩人李白,他的詩歌強烈而鮮明地表現出這種盛唐氣象。

壹、繁榮時代強盛民族的優越感、自信心和詩人積極的人生態度,遠大的政治抱負。

壹百四十年,國容何赫然。

隱隱五鳳樓,峨峨橫三川。

王侯像星月,賓客如雲煙。

鬥雞金宮裏,蹴鞠瑤臺邊。

——李白《古詩五十九》(其四十六)

憶昔開元全盛日,小邑猶藏萬家室。

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倉廩俱豐實。

九州道路無豺虎,遠行不勞吉日出。

齊紈魯縞車班班,男耕女桑不相失。

——杜甫《憶昔二首》(其壹)

唐開國至“安史之亂”前,國家壹直處於上升狀態,特別是開元、天寶年間,四海升平,國泰民安,已達到封建社會的鼎盛時期。這種空前盛世極大地激發了國人的民族自信心和時代優越感。詩人禁不住內心的激動而放聲歌唱,贊美這個時代,並決心獻身這個時代。 “非無江海誌,瀟灑送日月。生逢堯舜君,不忍便永訣”——杜甫在他的《赴奉先縣詠懷五百字》裏盛贊唐玄宗,將其與古代聖明君王堯舜相比,進而抒寫自己的報國熱情。“氣蒸雲夢澤,波撼嶽陽城。欲濟無舟楫,端居恥聖明。”——孟浩然在《望洞庭湖贈張丞相》)裏以洞庭湖為喻,表明他生當盛世,又逢明主,就必須有為於天下,而不能無所事事地“端居”。“結束浮雲駿,翩翩出從戎。……萬裏不惜死,壹朝得成功。畫圖麒麟閣,入朝明光宮。大笑向文士,壹經何足窮。古人昧此道,往往成老翁。” ——高適在他的《塞下曲》)中歌頌邊塞戰爭的勝利,表明他對國家民族滿懷信心,希望從戎征戰,建立軍功,而不屑做壹個窮經書生。 “虜騎聞之應膽懾,料知短兵不敢接, 車師西門佇獻捷。”——岑參在他的《走馬川行》中熱情謳歌了西征軍萬難不懼萬死不辭地勇過走馬川後,又萬般自信地預言敵軍必聞風喪膽,捷報必立馬傳來。“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王昌齡在他的《從軍行》(其四)中慷慨激昂地代征戰將士發出破敵的鋼鐵誓言。在這種國富民強,群情振奮的時代,李白也寫了許多表達自己慷慨報國,要赴邊關殺敵的邊塞詩。如《塞下曲六首》其壹(“五月天山雪,無花只有寒。笛中聞《折柳》,春色未曾看。曉戰隨金鼓,宵眠抱玉鞍。願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從軍行》(“百戰沙場碎鐵衣,城南已合數重圍。突營射殺呼延將,獨領殘兵千騎歸。”)等。但李白更多的是以古代著名的興邦定國的大賢自比,表現他建功立業的理想。如《經下邳圯橋懷張子房》:

子房未虎嘯,破產不為家。

滄海得壯士,椎秦博浪沙。

報韓雖不成,天地皆震動。

潛匿遊下邳,豈曰非智勇。

再如《梁甫吟》:

君不見朝歌屠叟辭棘津,八十西來釣渭濱!

寧羞白發照清水?逢時壯氣思經綸。

廣張三千六百釣,風期暗與文王親。

大賢虎變愚不測,當年頗似尋常人。

君不見高陽酒徒起草中,長揖山東隆準公!

入門不拜騁雄辯,兩女輟洗來趨風。

東下齊城七十二,指揮楚漢如旋蓬。

再如《讀諸葛武侯傳,書懷贈長安崔少府叔封昆季》:

赤伏起頹運,臥龍得孔明。

當其南陽時,隴畝躬自耕。

魚水三顧合,風雲四海生。

武侯立岷蜀,壯誌吞鹹京。

再如《永王東巡歌十壹首》(其二):

但用東山謝安石,為君談笑靜胡沙。

李白對古代建有奇功的人極力盛贊,壹方面表現出他入世的願望,壹方面還在入世的基礎上表現出他對建立功業的渴望。張良智勇俠豪,未隨高祖前就為報效韓國,求覓壯士椎擊秦始皇於博浪沙。單是這壹點,李白就異常敬佩。姜太公以朝歌屠叟年八十而遇文王,輔佐武王建立周朝。酈食其不過高陽酒徒,以三寸不爛之舌東下齊七十二城。李白對他們的奇才奇智也是傾慕至極。諸葛亮深居隆中,躬自耕種,出山之後跟隨先主劉備南征北戰,取得了三分天下的奇功。謝安野林逸士,東山復出,掃退數十萬南下敵兵……。他們都是時代的締造者或局面的開創者。李白渴望成為這樣的人,渴望建立這樣的功勛。在這種理想的驅動下,他由衷地開始崇拜這些古代英雄,並極力謳歌他們,在這些謳歌中寄托著他遠大的政治抱負。李白如此熱忱地追求理想是他積極人生態度的延續,同時也是來自於這個時代精神的激勵與鼓舞。

李白的報國熱情是濃烈深沈的,信念是堅定的,在任何情況下他都不放棄。當入仕受阻時,他憤慨賦詩:“玉不自言如桃李,魚目笑之卞和恥,楚國青蠅何太多,連城白璧遭讒毀。”(《鞠歌行》)“梧桐巢燕雀,枳棘棲鴛鸞。”(《古詩五十九》其三十九)。但不管他怎樣慷慨陳詞,怎樣說自己懷才不遇,報國無門,對自己的能力,對國家社會的前途命運,他始終信心十足。如他的《行路難三首》(其壹):

金樽清酒鬥十千,玉盤珍饈直萬錢。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

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

閑來垂釣碧溪上,忽復乘舟夢日邊。

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不難看出,這裏詩人雖然滿懷失路的悲憤,卻從未對前程喪失信心。在詩中,他剛說到“冰塞川”“雪滿山”,似已身臨絕境,卻馬上又以姜太公、伊尹自比,認為曙光就在前邊。剛說到“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感到舉步維艱,不知何往,忽又高唱“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表示自己有沖破壹切艱難險阻,實現自己政治抱負的決心和信心。再如《梁甫吟》:

我欲攀龍見明主,雷公砰訇震天鼓,帝旁投壺多玉女。

三時大笑開電光,倏爍晦冥起風雨。

閶闔九門不可通,以額扣關閽者怒。

白日不照吾精誠,杞國無事憂天傾。

猰貐磨牙競人肉,騶虞不折生草莖。

手接飛猱搏雕虎,側足焦原未言苦。

智者可卷愚者豪,世人見我輕鴻毛。

力排南山三壯士,齊相殺之費二桃。

吳楚弄兵無劇孟,亞夫咳爾為徒勞。

梁甫吟,聲正悲,張公兩龍劍,神物合有時。

風雲感會起屠釣,大人 屼當安之。

詩人先言自己“欲攀龍見明主”,要輔佐明主建立壹番功業,接著寫自己的屢屢不得誌。如“閶闔九門不可通”“閽者怒”“白日不照”等,使人感到詩人已完全走投無路,但他突然又滿懷信心地說:“張公兩龍劍,神物合有時。風雲感會起屠釣,大人 屼當安之。”表示自己不久將來定能像晉張華那兩柄神劍壹樣化龍入水,像姜太公那樣與文王君臣遇合,施展才智,實現抱負。

二、詩人完美獨立的人格與張揚的個性。

“集中地體現了盛唐氣象的詩人,往往是富有魅力的人物。”[2]在盛唐詩人群體中“李白的魅力更是無人可以匹敵,他以壹種震懾的力量征服了當時的讀者”。[2]李白光彩四溢的魅力首先源自於他完美獨立的人格,純正的品質和傲岸的精神。李白積極入世,熱衷於功名,是為了施展才能,實現人生價值;對於辱沒身名而求躋身官場的行為,他是極鄙夷不屑的。李白身居廊廟,卻不屈於權貴,大呼“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夢遊天姥吟留別》)。這是詩人自我意識覺醒的宣言,是積蓄已久的呼喚自由的力量的噴發,也是文人要求人格獨立的強烈呼聲,它是張揚的,是蘊涵著無限激奮和毫不畏懼的反抗精神的。李白憤激立誓“乍向草中耿介死,不求黃金籠下生”(《設辟邪伎鼓吹雉子斑曲辭》),詩人寧死不屈,以死抗爭,為的就是保持獨立的人格。李白傲岸的精神不僅僅在於他的不屈與耿介,還在於他有掙脫世俗束縛,藐視王侯的氣概。如:“揄揚九重萬乘主,謔浪赤墀青瑣賢。”(《玉壺吟》)“昔在長安醉花柳,五侯七貴同杯酒。氣岸遙淩豪士前,風流肯落他人後。”(《流夜郎贈辛判官》) “黃金白璧買歌笑,壹醉累月輕王侯。”(《憶舊遊寄譙郡元參軍》)李白視萬乘如僚友,與“五侯七貴”同飲酒,氣淩豪士,醉輕王侯,在等級森嚴的仕宦官場中始終保持著瀟灑自如的風度。

李白的魅力還來自於他超凡脫俗的精神境界。李白不同與普通凡夫書蠹,汲汲仕途只為享受榮華富貴;他身處塵世,卻不沾塵埃;希望功蓋寰宇,卻視富貴如浮雲。歌曰:“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願醒。”(《將進酒》)“人生貴相知,何必金與錢。”(《贈友人三首》其二)他拋卻俗世的喧囂,不取富貴,不重財貨,願己之所願,貴己之所貴。李白人稱“詩仙”,他必定有仙人的境界,他瀟灑自如,遊戲山水之間,超然塵外,不履高位,不牽於外物。所謂“且放白鹿青崖間,須行即騎訪名山”(《夢遊天姥吟留別》),“終於安社稷,功成去五湖”(《贈韋秘書子春》),“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宣州謝眺樓餞別校書叔雲》)。詩句顯示出李白不累於物,不受世俗網羅的約束,寄情山水的脫俗氣質。李白的“仙”還在於他快意人生,達觀樂世。“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人生之了超越了世間之悲苦。如:“人生達命豈暇愁,且飲美酒登高樓。”(《梁園吟》)“春風東來忽相過,金樽淥酒生微波,落花紛紛稍覺多,美人欲醉朱顏酡。”(《前有樽酒行二首》其壹)“胡姬貌如花,當壚笑春風。笑春風,舞羅衣,君今不醉將安歸。”(《前有樽酒行二首》其二)“兩人對酌山花開,壹杯壹杯復壹杯.。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來”(《山中與幽人對酌》)他寵辱皆忘,窮達不顧,脫於外物,隨意揮灑,有仙人之飄然超逸,又有烈士之豪情。

李白的魅力還源於他極度張揚的個性。李白持才任氣,快意恩仇,有敢於沖破壹切科條律令的膽氣,這可以概括為俠客精神。李白這種敢於“以武犯禁“,輕生死,重然諾的俠客精神使人感到英風激蕩;他的詩歌因之獲得壹種難以抵禦的力量和直沖霄漢的豪氣;他的魅力更加光芒四射。李白詩中極力歌贊那些挾武縱氣,遊戲塵世的俠客。如:“少年學劍術,淩轢白猿公。珠袍曳錦帶,匕首插吳鴻。由來萬夫勇,挾此生雄風。交托從劇孟,買醉入新豐。笑盡壹杯酒,殺人都市中。”(《結客少年場行》)“弓摧南山虎,手接太行猱。酒後競風采,三杯弄寶刀。殺人如剪草,劇孟同遊遨。”(《白馬篇》)“托身白刃裏,殺人紅塵中。”(《贈從兄襄陽少府皓》)李白在描述劍客時他刻意追求自由與光輝。用“笑盡壹杯酒”,“三杯弄寶刀”為依襯,用“如剪草”作誇張比喻,將仗劍揮刃的行為刻畫得異常瀟灑無累。李白《白馬篇》的的俠客與曹植《白馬篇》(“長驅蹈匈奴,左顧陵鮮卑。……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中的俠客形象均然不同,李白筆下的俠客逸氣飛揚,曹植筆下的少年更勇武剽悍。李白刻畫人物喜用鮮亮的詞語,如“淩轢”、“雄風”、“風采”等,他著意突顯少年俠客光輝形象。李白欣賞少年的任性與勇武,不顧及他們隨時殞命的危險,卻以贊許的眼光看待“托身白刃裏”的勇氣。這是對張揚的個性的贊美,是對無拘無束的自由精神的崇尚。

三、豪放風格中雄渾壯大的氣勢與昂揚濃烈的情感。

李白詩中蘊藏著雄渾壯大的氣勢,洋溢著昂揚濃烈的情感。“氣酣落筆搖五嶽,詩成嘯傲淩滄州”(《江上吟》)的氣勢與“黃河落天走東海,萬裏寫入胸懷間”(《贈裴十四》)的氣概是他豪放精神的生動體現。李白有許多詩描繪自然景觀,他筆下的事物絕不是客觀事物的簡單翻版和照相,他將自己的精神賦予自己描繪的對象。我們從詩人描繪的對象中可以感受到他的情感,詩篇中蘊藏著壹種抑制不住的熱情,脫然欲出,意要擁抱自然。李白完全投入到雄奇壯麗的錦繡山河中,忘我的贊美它們。如《望廬山瀑布》:

日照香爐生紫煙,遙看瀑布掛前川。

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再如《望天門山》:

天門中斷楚江開,碧水東流至此回。

兩岸青山相對出,孤帆壹片日邊來。

再如《早發白帝城》:

朝辭白帝彩雲間,千裏江陵壹日還。

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在《望廬山瀑布》中,“日照”“紫煙”給瀑布提供了壹個色彩鮮亮的背景;描寫瀑布用壹“掛”字,小字大用,化動為靜,反襯瀑布的雄奇高闊;“飛流”灑脫自如地描繪出瀑布高闊輕盈的形態;“掛”“飛流”“直下”“落”把廬山瀑布表現得壹派生機,充滿青春活力;“三千尺”“落九天”任意誇張,馳騁想象,形象新奇而又真切,極能突出瀑布的雄偉氣勢。《望天門山》詩人立足雲端,望見兩山對峙,如在天地間設立壹座大門,大江回環,穿門而過,景觀雄偉闊大;詩歌視眼開闊,境界高曠,表現出了詩人寬廣的胸襟。《早發白帝城》中“輕舟已過萬重山”壹句輕快爽利;全詩色彩明麗,靈氣激蕩,挺拔飛動,充滿朝氣與激情,給人氣勢豪爽之感。李白的山水詩蘊涵著無限熱情,它明顯的區別與齊梁山水詩,即便同處與盛唐時代卻有著避世隱逸思想王維與李白風格也均然不同。

李白喜歡歌頌雄渾、闊大的事物。李白的詩中已經融入了他的性格,從中我們可以體會到他獨特的審美追求。如:

日月照之何不及此。惟有北風號怒天上來。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軒轅臺。(《北風行》)

黃河西來決昆侖,咆吼萬裏觸龍門。(《公無渡河》)

登高壯觀天地間,大江茫茫去不還。(《廬山謠寄盧侍禦虛舟》)

壹風三日吹倒山,白浪高於瓦官閣。(《橫江詞六首》其壹)

浙江八月何如此?濤似連山噴雪來。(《橫江詞六首》其四)

驚波壹起三山動,公無渡河歸去來。(《橫江詞六首》其六)

在《北風行》中,詩人馳騁想象,大膽誇張,將雪花誇大猶如壹丈見方的炕席,壹片壹片蓋在軒轅臺上,蓋在人身上,碩大無比的雪花產生的壓迫感令人驚恐失色。《公無渡河》《廬山謠寄盧禦虛舟》從高處著眼,遠處落筆,描繪壯闊的大江的景象。《橫江詞》以山比喻誇張浪濤之險惡。最有代表的是《蜀道難》,詩人潑墨揮毫,藝術手法交錯疊用,***同構築蜀山險峻。其句如:“噫籲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開篇語氣詞連用,驚呼蜀道之難,天下為最,“難於上青天”,誇張比喻造成奇勢,具有不可抗拒的震撼力。“上有六龍回日之高標,下有沖波逆折之回川。黃鶴之飛尚不得過,猿猱欲度愁攀援。”詩人描寫山勢險峻,借用神話傳說誇張蜀山之高,連太陽都不能過,到這就折回去了;善飛的黃鶴不可飛;善攀的猿猱不敢攀;其險峻讓人難以想象。“百步九折縈巖巒。”以數字對比誇張,表現山路的曲折艱險。“但見悲鳥號古木,雄飛雌從繞林間。又聞子規啼夜月,愁空山。”以飛鳥悲鳴渲染蜀道陰森可怖,子規啼月烘托蜀道空寂蒼涼,讓人不寒而栗。“連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掛倚絕壁。”抓住壹個景象特寫,誇張蜀山絕壁連天,松樹不得向上生長而只能向下倒掛,襯托山勢的陡峭高峻。壹連串的誇張、比喻、渲染頓時勾勒出壹幅險山疊嶂圖。以上幾首詩中描繪的景象雖不同,但展現的特點卻很相似,江波之壯闊,惡浪之兇險,狂風之猛烈,雪花之壯觀,高山之崔巍,它們的美的特征是壹樣的,是大氣磅礴的,雄渾有力的。這是詩人根據自己的審美趨,運用誇張,比喻等手法去極力展現大自然波瀾壯闊的壹面,創造壹種崇高壯麗的陽剛之美。

李白詩歌常常運用比喻、誇張、想象等手法,創造雄渾壯大的氣勢與高闊寬廣的境界。他對比喻、誇張、想象的運用,往往能出其不意,造成意想不到的效果。如在《將進酒》中開篇急呼:“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詩人以高不可測的立足點,無限廣闊的視野,將黃河出於山上神奇誇張為出於高闊浩渺的天上,黃河水猶如天河傾瀉,怒吼咆哮,直墜人間,撼天動地,勢不可擋,壹瀉千裏又而奔流入海,黃河的氣勢令人瞠目結舌。詩人先創造出非凡的氣勢,然後妙喻叠出,將人生不再比作黃河壹去不返 ,將人生易老誇張作朝青絲,暮白發。黃河遠來的氣勢與朝暮變更的急速,直震人心。李白能將原本低靡惆悵的情感化作氣勢雄渾的物象表現出來。如其表現愁:

白發三千丈,緣愁是個長(《秋浦歌》)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消萬古愁(《將進酒》)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宣州謝樓餞別校書叔雲》

李白以“白發”喻愁,其愁也傲岸,有“白發三千丈”,白發如瀑,垂於天地之間;“三千丈”之誇張驚世駭俗,讓人不敢想象;其愁也久遠,已是“萬古”之愁,綿綿不絕,延至今日;其愁也深沈,如滔滔江水,刀不可斷,酒不可消。李白表現客觀實物時,對誇張比喻手法的運用更出神入化,不用說本來就氣勢非凡的大山大江,即便是細小事物在李白筆下也極度傳神,另人驚嘆不已。如描繪音樂: “為我壹揮手,如聽萬壑松。”(《聽蜀僧濬彈琴》)“風吹繞鐘山,萬壑皆龍吟。”(《金陵聽韓侍禦吹笛》)詩人放棄了對對象實際形態的描摹,只追求感受上的相似。壹曲琴音,詩人感受到的力量卻如同萬壑松鳴;同樣,笛子的聲音對詩人來說也有萬壑龍吟的震撼力。誇張與比喻極生動地表現出詩人對音樂產生的強烈反應。對於書法通常不過用“遒勁”、“剛健”等語來形容,但的李白的《草書歌行》(“墨池飛出北溟魚,筆鋒殺盡中山兔…… 飄風驟雨驚颯颯,落花飛雪何茫茫,……時時只見龍蛇走。左盤右蹙如驚電,狀同楚漢相攻戰。”)描繪書法,神光流蕩。他全用比喻來表現,氣勢如鯤鵬展翅,揮灑如風雨交加,筆畫飛舞如龍蛇趨走,章法布局如楚漢交兵,未見其字,其神形已經奪人魂魄。

四、詩人濃郁的浪漫氣質和非凡的想象力與創造力。

“李白作品的最大特色是具有強烈的浪漫主義精神,同時在藝術方法上有著鮮明的浪漫主義色彩。”[3](P147),他的詩歌富有瑰麗的浪漫主義特征,常常隨著情感任意揮灑,精神任意遨遊。詩人完全脫離現實的束縛,表現現實中不所具備的景物,創造亦真亦幻的仙人境界。如《懷仙歌》(“壹鶴東飛過滄海,放心散漫知何在。仙人浩歌望我來,應攀玉樹長相待。堯舜之事不足驚,自餘囂囂直可輕。巨鰲莫戴三山去,我欲蓬萊頂上行。”)、《玉真仙人詞》(“玉真之仙人,時往太華峰。清晨鳴天鼓,飆欻騰雙龍。 弄電不輟手,行雲本無蹤。幾時入少室,王母應相逢。”)詩人表現出脫俗的氣質,而欲與神仙相會。再如《古風五十九》(其十九):

西上蓮花山,迢迢見明星。

素手把芙蓉,虛步躡太清。

霓裳曳廣帶,飄拂升天行。

邀我登雲臺,高揖衛叔卿。

恍恍與之去,駕鴻淩紫冥。

這是首遊仙詩,李白馳騁想象,創造了壹個美妙潔凈的空間,這個空間是完全無拘無束的。詩人看見玉女纖纖素手拈著壹朵芙蓉,淩空而行,霓裳曳著寬廣的長帶,迎風飄揚。玉女邀請詩人登雲臺峰,與仙人衛叔卿長揖見禮,他們跨著鴻雁翺翔天宇之間。詩人馳騁想象,把道家傳說融入瑰麗奇偉藝術境界,使抒情主人公帶上濃郁的謫仙色彩。詩歌生動地表現了浪漫主義詩歌的特點。

李白的《夢遊天姥吟留別》更充分發揮了詩人非凡的想象力。詩人在夢境與現實中來回轉換,虛幻但並未完全脫離現實,在寄寓自己的情感時又隨意馳騁想象,超越現實。如:“海客瀛洲,煙濤微茫信難求。越人語天姥,雲霓明滅或可睹。”詩人從仙境起筆,從傳說中的虛無縹緲的瀛洲轉入雲霞煥彩的現實中的天姥山。這裏的天姥山也並非詩人真正身臨其境,而是通過誇張想象來描繪天姥山的挺拔峻峭。從想象的山中,詩人轉入夢境,描繪奇麗的幻境。寫道:“我欲因之夢吳越,壹夜飛度鏡湖月。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謝公宿處今尚在,淥水蕩漾清猿啼。腳著謝公屐,身登青雲梯。”詩人飛落剡溪後,詩人看見了謝靈運當年的居處,他穿上謝靈運特制的的木屐,攀登謝靈運攀登過的青雲石梯,正式進入山中。“半壁見海日,空中聞天雞”不足為怪,還有更多奇怪景象,“千巖萬轉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熊咆龍吟殷巖泉,栗深林兮驚層巔。雲青青兮欲雨,水淡淡兮生煙”。詩人描繪的全然是仙幻之景象,巉巖古怪,山花迷徑,山澗流泉聲如“熊咆龍吟”,雲煙清幽,水霧彌漫。詩人想象的神奇瑰麗的景觀已經夠讓人吃驚,但李白的浪漫不僅是身臨仙境,還能與仙人相會。“列缺霹靂,丘巒崩摧。洞天石扇,訇然中開。青冥浩蕩不見底,日月照耀金銀臺。霓為衣兮風為馬,雲之君兮紛紛而來下。虎鼓瑟兮鸞回車,仙之人兮列如麻。”伴隨著雷鳴巨響,奇麗的神仙居處出現了,衣著華麗,車馬鮮奇的仙人駕雲乘車也紛紛降臨。彩霓、清風、神虎、仙鸞映襯在日月輝明的金銀臺上,又有仙樂和鳴。景色華美,異彩繽紛,何等的驚心眩目,光耀奪人。正直仙境極樂時,詩人摔出了仙境,摔在人間冰涼的枕席之上,詩人悵然嘆道:“惟覺時之枕席,失向來之煙霞。”詩人情感壹波三折,忽而歡樂至極,忽而惆悵無邊,此時又坦然疏放地提出“世間行樂亦如此,古來萬事東流水。別君去兮何時還?且放白鹿青崖間,須行即騎訪名山”。詩人建議及時行樂,騎白鹿,訪名山,追求仙人的自由。這首詩的空間很寬曠,從“瀛洲”到“天姥”又“天臺”“吳越”“剡溪”在地域上幾經轉換,時間開拓至謝靈運,詩人也有謝靈運之逸氣。詩人在虛實兩境中間來回遨遊,縱橫馳騁,情感悲喜變換莫定。詩歌表現的形象極為豐富。夢前有煙波雲霞,瀛洲天臺;進入夢境後有鏡湖明月,滄海紅日,清猿天雞,仙山花徑,巖穴林泉,山嵐煙岫,金銀洞天,雲君仙人,清風為馬,仙鸞駕車,彩霓為裳,神虎鼓瑟;醒後有青崖白鹿。形象虛實結合,真幻難辨,紛然雜陳又互相渲染映襯,顯得光怪陸離,神奇流宕。渲染、誇張、比喻等手法的運用,充分展示了浪漫主義的筆法特征。

李白是盛唐詩人的代表,他的精神境界,思想高度都是他人難以達到的,他壹生追求理想,向往自由,成名於詩酒。他以脫俗的浪漫精神,無限的想象與創造力雄踞我國古典詩歌顛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