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斯特拉爾在1930年寫的《藝術家的十誡》中說過:“美來自心靈,變成詩,把妳凈化”,“使妳的美成為仁慈,使人的心得到安慰”。米斯特拉爾的詩多是對愛的禮贊。愛情,是她早期創作中吟詠的主題。但隨著個人生活境遇的改變,她筆下的愛從男女情愛延伸到母愛,而這首《母親的詩》就是感情擴展的碩果,讀完《母親的詩》,她的詩中對戀人、對孩子、對大自然、對無限廣闊的人生的愛意與柔情讓所有的讀者為之動容。米斯特拉爾終身未嫁,更沒有生過孩子,但她始終懷著對已死去的愛人的強烈愛情,想象自己與他結合而懷孕,並把想象中將來生出的孩子看成是與心愛之人結合而得出的愛的結晶。她自己既像母親又像孩子,她是她自己的姐妹加女兒。
正是母親壹女兒之間神秘的生命鏈接,溝通了米斯特拉爾身上的女兒性和母性,那些唱給母親和兒童的詩歌,是對愛的呼喚和施與。
米斯特拉爾以女性獨有的生命體驗,在詩歌中為讀者呈現的三個風格迥異且豐盈生動的情感世界:痛苦與絕望的愛情世界、柔和與光明的母愛世界、寬容與眷念的博愛世界。
正是痛苦與絕望的愛情才讓米斯特拉爾展開想象的翅膀,她在《被吻》中希望自己將來的孩子能“看人的眼神跟那個人壹樣甜美,聲音跟那個人對我說話壹樣微微顫抖,”“因為我希望在他身上寄托我對那個吻我的人的愛情”。米斯特拉爾想象自己與愛人結合懷了孕之後,肚子裏的“他”(未來的寶寶)的樣子。她希望“他的小臉蛋像花瓣壹般嬌艷”,她希望“他的頭發也長得這麽烏黑卷曲”。假如他的皮膚像粘土那般黑紅,頭發平直,她也不在乎,因為他是她與心愛的人結合的結晶。這裏不僅有著深沈的夫婦之情,也有著偉大的母愛。她更希望這未來的孩子在看人的時候,那眼神要跟愛人的眼神壹樣甜美,聲音要跟愛人說話的聲音壹樣微微顫抖。因為她“希望在他身上寄托我對那個吻我的人的愛情”。這裏不僅表達她對已死去愛人的懷念之深、愛之永久,同時也表現了她對生命孕育過程的好奇以及對母親的贊美和神聖的敬仰,感情是十分誠摯純真的。可以說,這是從壹個十分獨特的角度寫的愛情散文詩。
《甜蜜》展現了做母親的幸福以及隨之而來的責任感:“我相信樹木也有熟睡的孩子,所以低著頭在守護他們。”做母親能讓女人成熟,也讓她更有信心和力量來面對生活。而柔和與光明的母愛世界讓米斯特拉爾幸福地生活與想象下去,讓她明白母子之間永恒的愛的聯系。在《永恒的痛苦》中,詩人說:“可是妳們別以為我只在懷著他的時候,才跟他有千絲萬縷的聯系。當他下地自由行走的時候,即使離我很遠,抽打在他身上的風會撕裂我的皮肉,他的呼號會通過我的嗓子喊出。我的哭泣和我的微笑都以妳的臉色為轉移,我的孩子。”這是米斯特拉爾從她身邊的女性身上得到的體驗。米斯特拉爾的童年很不幸,給她的苦澀童年以溫煦滋養的是祖母、母親和同母異父的姐姐。祖母是位虔誠的教徒,是村子裏唯壹擁有《聖經》的人,她教米斯特拉爾閱讀這本“書中之書”。母親帶來的那位姐姐是壹位鄉村教師,她教米斯特拉爾識字。若幹年後,米斯特拉爾也和她壹樣,成為壹名鄉村教師。隨著自我生命篇章的展開,對於母親艱難而溫柔的世界,米斯特拉爾漸漸有了理解。母親面對生活磨礪時的堅強和柔情,在她這裏得以延續和放大。如果說由於父愛的匱乏,米斯特拉爾在對父親的依戀中流露著壹絲酸楚,她對母親的纏繞裏則充盈著由衷的感恩。世代相繼的幾位女性,無論遭遇怎樣的坎坷,無論命運怎樣肆無忌憚地從她們這裏掠奪,她們依然慷慨地對這個過分慳吝的世界施與拳拳愛心,這種情懷深深地感染著米斯特拉爾的創作。
《大地的形象》烘托出寬容與眷念的博愛世界。“大地的模樣像是壹個懷裏抱著孩子的女人(生物偎依在她寬闊的懷抱)。我逐漸明白了事物的母性。俯視著我的山嶺也是母親,黃昏時分,薄霧像孩子似的在她肩頭和膝前玩耍。”她把大地當作自己的母親,大地沒有子嗣,卻充滿了母愛;大地沒有生育,卻把母愛廣播人間。
《致丈夫》模仿孕期婦女對丈夫的口吻,“丈夫,別摟緊我。妳使他像水裏的百合似的在我身體深處浮起。讓我像靜水壹樣呆著吧”,表現出渴望關愛又具有奉獻精神的矛盾情緒,“我整個軀體只是壹幅有個孩子在底下睡覺的紗幕!”“我”並不重要,孩子才是最需要重視的。
《黎明》展現了分娩的痛苦和喜悅。“我折騰了壹宿,為了奉獻禮物,整整壹宿我渾身哆嗦。我額頭上全是死亡的汗水”,分娩的痛苦實在難以忍受,但為了孩子“順順當當出生,我現在管妳叫做無限甜蜜”。有了健康的孩子,壹切付出都值得,再苦再痛也心甘情願,母親的奉獻精神躍然紙上。
最後壹節《神聖的規律》表明愛是人類延續的根本,經歷過愛情的生育令人“心頭舒暢”!“大地瞧我懷抱著孩子,為我祝福,因為我像棕櫚壹樣豐饒。”她為自己成了母親而自豪。
米斯特拉爾的詩具有強烈真摯的感情,她把女性的傳統情感世界挖掘和表現得淋漓盡致。這首詩用傳統的寫作手法,筆調細膩感人,想象亦豐富生動,詩人把自己沒有經歷過的事情想象得十分逼真。整首詩情真意摯,深刻地表達了詩人對所愛之人的美好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