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自贊 司馬遷雲：“伯夷、叔齊雖賢，得夫子而名益彰；顏淵雖篤學，附驥尾而行益顯。”夫拉大旗作虎皮，借名人擡高身價，自蜀漢劉備以降，史不絕書，小子又何間焉。余去歲有昆明世博園之遊，覯壹畫店店主，年方四十，自稱齊白石大師嫡傳弟子，而觀其所作，栩栩如——死，似不足稱；且其出生之時，齊老過世已有年，不知投胎轉世，如何順利交接。因叩問者再，乃徐曰：“吾師湯文選先生，早年固出於齊老門下也。”齊壹變而至於魯，魯壹變而至於此公，所言不虛。余返鄉之後，見賢思齊，遂於名片上加印“曾國藩第六代傳人”之號。夫曾國藩者，晚清中興之名臣也，其衣缽壹傳而至於俞樾，再傳而至於章太炎，章太炎傳魯迅，魯迅傳李霽野。李霽野先生，即余大學之太老師是也。譜牒俱在，歷歷可考。其余若柳亞子先生，陳寅恪先生，卞之琳先生，錢鐘書先生，昭穆相承，血緣益近。便是洋夷愛因斯坦，亦當供以師曾伯祖之位。所謂百川歸海，萬嶽朝宗，天地山川萬般靈秀，遂集於余之壹身。知真人在此，諸公不必鞠躬立正，舌頭亂吐。閣下倘肯匯余美金壹萬，撥110電話聯系，則余必驅車貴府，為君灌頂授記，奉送燙金證書壹份，並允與師父師母合影壹幀，簽字畫押，閣下今後便是曾文正第七代傳人。若再饋余別墅壹區，洋車壹輛，則可刻芳名於功德之碑，列小傳於《曾門弟子名人錄》，立德、立功、立言，加上立碑，閣下從此萬古不朽矣。閣下倘收入不高，而向道之心素堅，則可函索余壹寸登記像片壹張，每日沐浴之後，唱個肥喏，對像片叩頭三次，則亦足彰禮敬時賢之意。若良心發現，自費購余XX英語近著壹部，則余老妻之裹腳布，幼孫之尿不濕，庶幾有靠。拜托拜托，小女子這廂有禮。是為自贊。 誰又偷貓肉 我的童年時代是在農村老家度過的。那時人們尚在為填飽肚皮艱苦奮鬥，村裏的孩子能“小嘛小兒郎，背著書包上學堂”，便有賴於全家人的節衣縮食。當我頭頂烈日，跟著爹媽在壹點薄田裏躬耕隴畝，可是做夢也沒料到自己將來能進大學，學外語，吃洋飯，光宗耀祖，名利雙收。我們小學的教室，平時上課，假期關牛，學生和畜生輪流坐莊。我們的任課教師，至多只有初中的學歷；四年級講數學老師不知道英文字母V的讀音，我跑了整個大隊找人請教都沒有結果。我天縱英明，某年進城學得壹句Hello，返鄉後露他壹手，立馬成為同學們崇拜的偶像。沒有書讀，抗日電影還是看得不少。與小夥伴辦家家裝解放軍打仗，把“鬼子”捉拿歸案，我就大喝壹聲“八格野鹿，死啦死啦地幹活”，吩咐左右推出午門，端起放牛的竹棍壹陣“砰砰砰”，“鬼子”哎喲倒地。以後上初中學英語，發音是第壹大難題。好在勞動人民的智慧是無窮的，我便土洋並舉、中西合璧，用漢字給單詞註音，並在班上推廣經驗，傳男不傳女。Tiger是“他哥”，brother叫“補襪子”，壹二三“丸吐死瑞”，See you tomorrow 則是“誰又偷貓肉”，見仁見智，極壹時之大觀。前兩年讀到柏楊先生自傳，方知英雄所見略同，漢字註音法早半個世紀柏老已發明在先。飲水思源，頓生歸根認祖之誌。柏老在河南鄉下上中學時，不會念“I have a pen”，便註成“艾海夫恩盆。”不料壹不小心把“恩盆”擦掉壹塊，怎麽也認不清楚，以後再念，便成了“艾海夫思盒。” 時過境遷，外語學習環境早已今非昔比。不料草創於柏老，集大成於本閣下的漢字註音法，幾十年沈沙折戟，竟在二十壹世紀發揚光大。各種漢字註音的會話手冊，不光英語，還有法語、日語、俄語、韓語甚至粵語，五花八門，行銷全國。君不見西安、大理等地的農民小販，碰到老外就“顧得摸妳”(英語Good morning)、“傻驢”、“笨豬”（法語Salut, Bonjour），討價還價是“丸吐死瑞”、“恩德吐化”（法語un, deux, trois），還不是把他們哄個雞子啄米，連連點頭。近聞有人以此法申報科研成果，使之登上學術的殿堂。徒子徒孫能繼往聖之絕學，立奇功於千秋，柏老在臺北有知，怎不悲喜交集。 熊經鳥伸的學習法 熟悉武俠小說的朋友都知道，中國的山野鄉間，往往臥虎藏龍，別有奇士在焉。某個各門正派的頂尖高手，碰上壹處荒村野廟的世外高人，往往幾招就給撂翻在地，壹世英名，從此完蛋。此輩高人懷揣武學秘笈，隱身荒山古洞之間，日夜焚修，神龍見首不見尾。及其大功練成之後，風雲際會，受命出山，則無不霞光萬丈，地動山搖，哈口氣成雲，吐口痰成雨，鮮花與博士帽齊飛，美鈔現大洋***長天壹色，稀裏嘩啦，真真爽死人也。當今學習英語大潮湧起，遂有大批民間英語高手橫空出世，壹個個拳打少林，腳踢武當，氣吞萬裏如虎。其中巨擘者數人，又是出書，又是演講，轉戰東西南北，引得英語愛好者莫不躍然群趨，如鶩如鯽；甚至還要飄洋過海，傳經送寶，將亞歐美諸路蠻夷壹古腦救出火坑。其風頭之健，鈔票之多，便是當紅影視明星，只怕也要叩頭認輸。人才自古號為難得，多少人感嘆老成雕謝，大師快要死光，誰料想忽如壹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轉眼之間，我們的英語界已是大師林立，滿坑滿谷。當代某大師的演說現場，我也曾有幸親自光臨。大師登臺之際，臺下觀眾不下數千，皆雀躍鳧趨，山呼萬歲。講壇壹側，扯壹道十幾米長的白色條幅，寫的依稀是什麽“萬裏長城永不倒”之類，硝煙滾滾，仿佛救亡圖存的誓師大會。圍侍大師左右的幾位青年才俊，不知是大師的幾袋弟子，腦門上纏壹圈白布，滿臉殺氣，活脫脫壹幫日本武士道。大師據稱是“萬能翻譯機”，我當時就預備遞張紙條請教“三陪”的英文譯法，可惜未能了願，死不瞑目。此大師弘法數載，誌在普渡眾生，只要掏錢，有教無類，而今門生故吏遍於天下，神州大地已是“有井水處皆歌XX英語”，形成文化史上的曠古奇觀。蓋必有非常之人，乃有非常之事，大師所授的修持秘法，果然也不同凡響。大師倡導聽說萬能，明明練的是英語口語，他們卻要胳膊大腿壹齊上陣，脖子扭扭屁股扭扭，熊經鳥伸，鶯歌燕舞，比花果山孫悟空手下的猴兵猴將，還要熱鬧萬倍。其個體修煉者，如我於四川大學所親見，壹妙齡女生在林子裏仿徨疾走，眼睛瞪得象水牛，壹邊朝空中猛揮其拳，壹邊扯著嗓子厲聲斷喝，操的什麽語言聽不大懂，仿佛巴勒斯坦代表在聯合國憤怒聲討以色列。壹路聲威所至，驚得林中之鳥落荒而逃。其集體行功者，如朋友某君在前華中理工大學所目擊，時天未拂曉，大雪沒脛，幾位黑衣男子環立壹周，擺出北鬥七星陣，時而抱膝不語，時而仰天長嘯，其聲若狼，據說附近宿舍的女生連著幾天不敢下樓。 壹氣化三清 大師們還會十八般武藝，七十二般變化，多少個“棲”都不足以狀其通天徹地之能。出書、演講之外，還組織種種夏令營、封閉培訓班，下鄉助學，幫貧扶困，甚至上電視臺聯歡晚會與民同樂，出任世界級賽事宣傳大使。他們周遊各大城市，行色匆匆，屁股在壹地尚未坐熱，便發射升空，在天上轉來轉去。諸大師壹本書賣了好價，馬上老子壹氣化三清，推出續集面市（書前常登有剪報幾頁，書後常附廣告數紙，剪報是否本即廣告，待考）。出書之外，還出VCD（讀者若發現有偷拍寫真，麻煩寄我壹張）。VCD之外，還配磁帶。磁帶之外，還配復讀機。所謂道生壹，壹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大學版走紅，緊接著就出中學版、小學版、兒童版、成人版、抒情歌謠版、原聲電影版。XX英語之外，還出XX日語、XX法語、XX韓語以及XX其他蠻夷之語，子子孫孫，無盡無窮。走進如今的外文書店，好比進了茶葉店，XXX語的專賣櫃之內，這邊鐵觀音、西湖龍井，這邊碧螺春、信陽毛尖，便是上述種種之版。七八盤磁帶，二三冊薄書，用各色精美禮盒套之，黃絲帶捆之，賣到壹百幾十塊錢。（這筆錢交給我家安人到集貿市場批發便宜襪子，足夠塞他幾抽屜。）前幾日我到書店采風，見到某位大師新出版的巨——盒，打開壹看，計有書、磁帶、VCD若幹，另有報紙、名片、廣告手冊、勵誌海報、用戶回執、用戶申請表諸物，濟濟壹堂。如果再塞進牙刷壹把、火腿腸壹根、餐巾壹包、衛生紙壹卷，則配套成龍，學習出差兩不誤矣。那張勵誌海報之上，大雪飛揚，大師身披軍大衣端坐樹林之中，手捧壹冊英語書正默默苦讀。任憑身畔狂風如吼，大師臉上兀自春意盎然。（我才打發僮兒到鄉下捉螢火蟲，供我讀書照明之用，看來捉不夠壹罐，這書就讀他娘的不成。）大師另有壹張照片，註明是“XX老師點蠟燭發憤攻讀”。大師讀書之所有紅木書櫃若幹，顯然是壹間現代化的書房。桌上立著半根蠟燭，照得室內如同白晝——蓋當時本來就是白晝，該蠟燭鞠躬盡瘁，好像早已隆重熄火。 五娃哈哈寶 《神雕俠侶》中的金輪法王，雪域武學宗師是也，隨身攜金、銀、銅、鐵、錫五個娃哈哈，舞時呼呼生風，碰著的無不缺胳膊斷腿，哭爹喊娘。流行各路學習法祭出的法寶，初略統計，也有五個，現論資排輩如下：壹曰簡易速成。各掌門人多提倡聽說領先，不拘藍領白領，老弱病殘，只要掏錢買他們壹套書加幾盤磁帶，包管幾個月之內ABCD倒背如流，聊天、上網、發傳真、寫簡歷都手到擒來。其余如四六級、托福、雅思、GRE種種考試，固也視之蔑如。言其易者，無論居家出差、洗衣服做飯，只等錄音機壹開，單詞、例句便成群結隊，開進尊腦，從此落地生根，成為綠卡壹族。如果工作太忙，也沒什麽打緊，睡覺時戴耳機聽上幾段同樣曲盡其妙。不僅學英語，還可解除疲勞，促進睡眠，運氣好的只怕連同感冒、哮喘、肩周炎也要霍然而愈。我平時睡覺最喜歡做春夢，自從學了某某英語，眼睛壹閉，便有各色西洋美眉款款而至，壹個個環肥燕瘦，擠其眼而扭其腰，我在那裏左顧右盼，好不快活。二曰愛國主義。以映雪讀書的某位大師可作代表。曾幾何時，國人外語水平普遍低下，民族存亡，系此壹線，遂有此大師投袂而起，推出XX英語，壹時天下雲會響應，贏糧而景從。大師席不暇暖，誨人不倦，弘法幾年成效卓著，其“讓幾億中國人會說英語”的宏願，已實現在即。下壹步，大師還要綸巾羽扇，遠征歐美日韓各國，化夷為夏，壹雪我中華百年積侮於外邦之恥。當初梅蘭芳蓄須明誌，誓死不為日本占領軍演出，此大師則染黃發明誌，渾身上下海天壹色，遂把中國人做了個徹頭徹尾。三曰科學成果。今天某人眼裏科學萬能，提起科學之名，小兒不敢夜哭，於是科學之羹，人人得而舀之。納米技術初現端倪，緊接著就有納米冰箱、納米洗衣機、納米吸塵器相繼出籠。我大兒媳的幹媽，也在老家村辦工廠開發納米臭腐乳。幹媽之侄女，現居某市開“克隆”復印店，生意看好。——某某英語的宣傳手冊，備載α腦波、珠璉原理、條件反射原理、XX懦夫（諾夫）音樂，把我等鄉野之民唬得暈頭轉向，褲子全濕。再不獻上幾文蝕財免災，只怕寢食都難得安也。四曰洋人、名人。洋人之吃香，其由來也漸。若能與洋人出雙入對，國人誰敢不脫帽對閣下行註目禮乎？我熟識之壹文學教授，授課反應平平。壹日他擡出自己是劍橋大學訪問學者，常與李約瑟在壹條小路上散步，當即把滿座學生嚇得面如土色。縱觀各家流行學習法，無不樂於搬出洋老爺、洋小姐坐陣助威。如上述某大師之巨盒，即有壹瑞士小夥的玉照赫然在焉。至於名人，倒也沒見他們請到學術界的泰山北鬥，多是普通教授、博士，或者本科哈佛女孩，舉壹書曰：“自從學了XX英語，腰也不酸了，背也不疼了，腿也不抽筋了。”如是而已。五曰弱勢群體。上到七十高齡的老太太，下至廣西山溝的少年阿龍，只要學了某某英語，無不重塑自我，找回自信。據上述某大師的巨盒介紹，大師壹向周窮濟困，恤苦憐貧，甚至還不辭勞苦，翻山涉水到農村送書、獻愛心，足可與做某藥品廣告的XX阿姨結伴申請諾貝爾和平獎。夫鄉下饑寒交迫的窮娃娃，突然有大城市的文化人到山坳坳裏救苦救難，只怕是觀世音菩薩現身，能不奔走相告，感激涕零。所贈之XX英語，當然“用了都說好”。 洋和尚念的啥經 今英語教學失其鹿，天下英雄***逐之。國內英語學習法豪傑並起之際，亞歐美各國的民間高手也紛紛蒞臨神州，加入百家爭鳴。“遠來的和尚會念經”，用了他們的學習法，幾周之內英語即可運用自如，而且雞子天天下金蛋，西瓜地裏結元寶，兒子從此不逃學，美女上門性騷擾。天下便宜事，有逾此乎？夫洋人發動“學習的革命”，國人便要“把革命進行到底”。洋人大呼“千萬別學英語”，國人中便有“千萬要學英語”之誌士拍馬躍陣。壹時間程咬金的開山巨斧化身無數，妳方戰罷我登場，刀光劍影，熱鬧至極。不過幾年，英語學習的老命，已被革過多次矣。國內各大外語學院，都等著關門大吉。洋人者，當年在我們鄉下人的想象中，都是肋生六翼，眼如銅鈴，打個噴嚏就會震得火山爆發。我齠齡之時，到鎮上趕考，聽有的同年說他們那裏的廁所居然砌有圍墻，不似我們村後的“毛死”（茅廁），就地埋壹口瓦缸，輒以為神明下降，大氣都不敢出。二十年前我首次出國，於俄京壹教授家見到抽水馬桶，嘆為尤物，當下就準備覷個冷子，敲掉空道回家。而今我發跡已久，世面見得多啦，抽水馬桶家裏臥室客廳壹頭壹個，代謝完畢按水壹沖，池中濁浪滔滔，奔騰直下，跌入陷空山無底之洞，好不壯觀。我的小女兒，前年離婚改嫁壹美國白領，現在加州落籍。洋女婿每回登門，必對我夫婦深鞠壹躬，道個萬福，我則忙呼免禮平身，吩咐家院賞他二鍋頭壹壺，賜座答話。我的老友xxx先生推出“道家英語”之後，不斷有洋學生登門求師，並請教道家做飯、道家推牌九、道家提職稱之法，見怪不怪，連帶著我壹家老小，都跟著在洋人面前趾高氣揚。 ——洋和尚學英語的理論，大體上也是聽說領先。克敵制勝的法寶，也與以上五大件相似。當然他們不講愛國主義，而是講國際主義。 結 論 我們小時候在農村學英語用漢字註音，是限於條件萬不得已而采用的土法子。學習英語語音至為關鍵，錯誤發音壹旦形成習慣，日後將很難糾正。如今學習英語的語言環境已大大改善，錄音磁帶、VCD、電腦十分普及，再用當年我們鄉下人的土辦法無異於是飲鴆止渴。各家流行英語學習法的掌門人當然並非個個都是欺世盜名之輩。相信有的掌門之所以推出他們的學習法，懷抱的是提高國民英語水準的良好願望。各大掌門人的學養、造詣與英語界的權威專家相較固然不存在可比性，但其中壹部分人還是有壹些真實本領的，他們當年學英語時也付出過艱辛的努力。李陽先生的壹口美語相當了得，據他自述是大冬天站在風雪中刻苦訓練的結果。鐘道隆先生本人就是名校英語教師，他當初訓練聽力用壞了幾部收錄機，寫禿了好多支圓珠筆。冰凍三尺，固非壹日之寒，他們的刻苦精神令人欽佩。長期以來我們的英語教學重語法、閱讀而忽視聽、說，各大掌門人則壹般都強調聽、說的重要性。他們宣傳聲勢浩大，在社會上影響廣泛，對提升廣大英語學習者對聽、說訓練的重視程度起到了壹定的作用。我見過幾種他們出版的有聲讀物，選材、朗讀皆有可觀者，我也曾向青年學生推薦。但是，聽、說只是學英語的五種基本技能中的兩種。聽、說是基礎，讀、寫、譯才是根本。只會聽、說，不會讀、寫、譯，那與文盲有多大區別呢？不顧客觀學習規律，過分地誇大聽、說的作用，把英語的系統學習簡單化、快餐化、庸俗化，必然對廣大英語學習者，尤其是知識群體中的學習者產生嚴重的消極影響。至於有些人以狂怪相推尚，提倡說英語要手舞足蹈，扯著嗓子大喊大叫，實屬低級趣味、嘩眾取寵，大失他們作為讀書人的體面。學英語有方法可講，卻無捷徑可走。多快好省、階段速成是辦不到的。某些掌門人自己是勤學苦練過來的，想必深知欲速則不達的道理，卻對普通學習者宣揚簡易速成，這樣的做法非常不負責任。他們的理論與自然科學的研究成果本無幹系，卻借“科學”之名自我標榜，除了欺人無知、拉大旗作虎皮外別無解釋。有人打著愛國主義的旗號斂財牟利，借公眾對弱勢群體的同情沽名釣譽，實在大大有失厚道，為仁者所不取。老子說“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又說“多言數窮，不如守中。”人貴有自知之明。積累經年，寫出壹本書反響不錯，鈔票也掙壹把，這也就罷了。他們偏要不知深淺，妄自尊大，把自己打扮成壹代宗師。寫書則中學版、小學版、大學版、成人版及種種之版層出不窮。寫書之外，又是講演，又是簽名，組織夏令營，開辦培訓班，上電視，當“大使”，坐著飛機到處轉悠，把天下人的風光占個幹凈。仿佛泱泱大國幾億人的英語教育，非得由他們出手扭轉乾坤，而英語界那麽多權威專家只能斂衽束手，作壁上觀。照老子的說法，這是“代大匠斫”，“夫代大匠斫，希有不傷其手矣。”黔驢技窮之日，不知他們如何收場。《隋唐演義》裏的程咬金，慣使壹柄宣花斧，而他厲害過的不過“劈腦袋”、“小鬼剔牙”、“削耳朵”區區三招。頭三斧砍下去固然呼呼生風，威猛淋漓，砍第四斧就露出馬腳，嚇唬不住人啦；地球人都知道，隋末天下好漢，他不過排在第三十六位。《流星花園》第壹部掙得了高收視率，拍第二部就不大能出彩。F4壹夜走紅本來是靠的俊俏臉蛋，他們嫌不過癮，拍過電視劇又天南海北地到處開演唱會，結果是節節敗退，江河日下，傳出消息要解散了。余秋雨先生當初推出《文化苦旅》《山居筆記》頗受好評。他自稱西學本非所長，近幾年卻壹古勁兒寫出《千年壹嘆》《行者無疆》，亞非歐幾十個國家壹路地“嘆”過去，畢竟力不從心，讓人有壹本不如壹本的感覺。覆轍在此，可不為鑒乎？稍稍推想壹下就會知道，各掌門人多不過二三十歲年紀，成天坐著飛機雲裏來霧裏去，全國各地大把大把地掙鈔票，他們才好好念過幾本書，能有多大的學問？又怎麽能靜下心來寫那麽些書，而且本本質量上乘？七拼八湊，剪刀漿糊，多寫壹本書他們就能多掙壹大把人民幣。要說這些書裏有什麽精華，江湖郎中行走四方，靠的不就是那麽壹包野藥麽？馬三立先生講過壹個單口相聲《撓撓》，說的是某公背部奇癢,重金購得壹個藥包，打開壹看裏邊包著壹層紙，再打開壹看又是壹層紙，層層的紙皮剝去之後，最裏邊是張紙條，上面寫著兩個字：撓撓。諸大掌門的理論，要點大抵在於聽、說，1+2=3，2+1=3，3-1=2，3-2=1，半瓢水舀過來倒回去，左右不過那麽壹點東西。怎麽學好英語，我們當然是請教權威專家為佳，投在壹幫江湖人、生意人的門下所為何來？專家們的書、論文並不難找，如《英語學習》雜誌1999年至今已經刊登了數十篇“英語專家如是說”。兩廂比較，可知流行學習法的理論多是炒別人的現飯而已。英語要學到家，光練聽、說不行，只練五大技能也不夠，還要系統地學語法，要多讀書，要了解中西文化。光靠搗鼓幾盤磁帶鸚鵡學舌就想畢奇功於壹役，那是貓兒聞臭魚——嗅鯗（休想）。奉勸流行學習法的英雄豪傑，中國能耐人多的是，諸位錢也掙了不老少了，還是見好就收，回家享享清福去吧。硬要鼻子插大蔥——裝象，那指定是兔子尾巴——長不了。列位看官，且隨老夫跨上破驢，揣好唱本，咱們壹路走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