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次乘坐的列車還是鐵煤蒸汽機車,每幾秒鐘便發出沈悶的“鐺——鐺鐺鐺”聲,沒有空調,乘客們大都提拉車窗,呼呼的風聲伴隨著壹路的行程。列車上的人們,有的扛著扁擔、有的提著被子、有的背著書包,大都是外出務工和求學的人們,天南地北,人們大聲地說著各自的家鄉話。我要乘坐列車到另壹個城市求學,沒有同行的`人,沒有多余的行裝,壹個人坐在靠窗的那個座位上,聽著列車鐵輪與鐵軌摩擦的聲音和那沈重的“鐺鐺”聲,列車經過的山、河流、城鎮,壹晃而過。
不像原來那麽膽小了,幾次的乘車經歷,讓我成為壹名老乘客,我會熟悉地找到自己的座位,精準地計算到達時間。與短暫遇見的乘客聊天。壹位從北方到南方的大叔坐在我對面,他向我介紹了北方的冬天很冷,人們種小麥,吃饅頭,過年包餃子,他說他到南方,主要是收購南方的蔬菜。離開時,那位大叔還鼓勵我好好讀書,將來才有好的工作。又壹次,壹位留著長發、劉海很深的女生與我並排坐著,我問她在哪個學校讀書,將來有什麽打算。那位女生說國家可能不包工作分配了,畢業後她打算去廣東打工,她說只要有收入,能把學費還上,無論做什麽工作,她都去。
列車上,乘務員時常推著水果、飲料、方便面等來回走動,邊推邊問,“水果、飲料來了,有誰要嗎?”午餐、晚餐還有盒飯。但這壹切似乎與我毫無關系,我沒有多余的錢買任何東西,閉目養神、或看窗外那壹逝而過的風景、偶爾與同行的乘客聊天,是我每壹次乘坐列車的全部。
短暫的四年壹晃而過,我畢業了。與遠行的人們壹樣,我背著最簡單的行囊,回頭看壹眼家鄉那熟悉而又逐漸陌生山、水、路,便匆匆地匯入了茫茫的打工人群當中,重復的情景延續了三年。
春運,對於外出打工的人們來說,絕對是壹場艱難的大遷徙。印象最深的是壹次從家鄉西南乘列車到江浙,33個小時,與其說是坐列車,不如說是站列車。雖然已是電氣化列車,但車上的乘客擁擠得難以形容。這次從西南到江浙,我已提前壹周買票,便仍只能買到站票。列車非常擁擠,人們背靠背、胸貼胸,擁擠的程度達到連腳都無處可落。列車上的衛生間久久不打開,敲門也無人響應,乘務員只能用鑰匙打開衛生間的門,驚呆!裏面既然藏了壹堆乘客。每壹次列車停靠時,又有壹大批乘客飛奔著爬上來,而下車的人卻很少。長途列車,人們最羨慕的是那些有位置的乘客,他們可以美美地睡覺,而站著的人們,只能半睜半閉著眼睛,每每幾分鐘便被蠕動的人群眾“推醒”,壹些乘客實在頂不住困意,既然鉆進座位底下呼呼大睡。列車壹路行走,從白天到黑夜,太陽升起又落下,人們在列車上度過壹天後,又迎來夜晚。真渴望能有壹個座位讓我坐坐,哪怕是兩分鐘。壹名年紀和我相仿的乘客看我實在站得太久了,便讓出他的座位給我休息壹下,我頓覺壹股前所未有的暖流激蕩全身。是啊,有什麽能比孤身壹人前往陌生的地方,有個陌生的聲音給予真誠的關懷。
由南至北,從春到秋,三年多時間裏,列車帶著我走過了很多地方,吃過陜北的刀削面,走過雲南的原始叢林,無限的漂泊讓人格外想念壹個穩定的居宿。終於,我通過參加事業單位考試,成了家鄉的壹名鄉鎮幹部,結束了那些乘坐列車的日子。
十多年了,我極少乘坐列車,而壹條開往遠方的鐵路,壹列呼嘯而過的列車,不知道,列車此刻開往何方,列車上的人們又將去往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