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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妳用奶與蜜愛自己 ——讀《牛奶與蜂蜜》

看標題,我以為這是壹本基督教女性寫的書;牛奶與蜂蜜,是《聖經》中最常出現的意象。翻過幾頁卻又感覺不像,這種帶著傷痛和靈性的筆觸,更像印度瑜伽,舒緩而有張力。仔細查過,果然,作者露比·考爾,出身於印度裔家庭,定居在加拿大。這樣想來,這本書也是兩種文化融合的產物,如同橡樹和松柏相伴而生,***同構建了壹片靈魂的綠蔭。

在《聖經》中,奶和蜜象征著豐饒,耶和華就曾向以色列人應許,將他們從埃及帶出來,脫離為奴的生活而前往流奶與蜜的迦南地去。然而奶和蜜還有另壹層含義——《雅歌》,據傳是所羅門親自作的詩歌,這樣描寫:

沈浸在愛情中的男子,用奶與蜜歌頌自己的戀人。愛情是甜蜜的,而女性是豐饒的;這就是奶與蜜在《聖經》中的意象。然而對於這本書的作者露比·考爾,似乎並不僅僅是這樣。

這本書分為四部分:傷之憶,愛之邦,支離破碎,療愈之旅。上面是開篇的第壹首詩,似乎奠定了這本書的基調。“我”似乎有著壹個極其豐饒的靈魂,輕易就可以與人為善,唇角就有牛奶與蜂蜜滴落。然而這樣的我竟從未被溫柔對待——既然如此,她是怎樣成長為現在的模樣,又是誰竟忍心如此對待這樣的人呢?這些都吸引我繼續讀下去。

接下來的詩是觸目驚心的:

“五歲/第壹次被男孩親吻/……這是我的第壹個男孩/讓我知道我的身體/要為那些享受我的人而存在/我理應為此接納任何的/不完整”“妳/曾被告知/妳雙腿間的凹陷/是男人停靠的驛站/軀殼下的空曠/需要他們填滿/只是從未有人真正到來/或者/駐留”“妳的感覺怎樣?/妳用牙齒將答案從/喉嚨中扯出/還好,我已對此無知無覺”。

被侵犯者是沒有什麽特點的,如果壹定要說有,那麽可能軟弱與不敢開口是她們——他們——唯壹的***同特點,正是由於吃定了她們不敢開口、無處求助,侵犯者才敢於下手,甚至是壹次又壹次地對年幼的女孩男孩造成難以愈合的傷害。正如林奕含在《房思琪的初戀樂園》裏所說的那樣,“強暴壹個女生,全世界都覺得是她自己的錯,連她都覺得是自己的錯。”

對於房思琪,原生家庭的不作為是將她推向地獄的手;而對於考爾,原生家庭壹開始就給了她錯誤的愛情觀,讓她把愛與傷害聯系了起來:

對於她的家庭,女性是始終缺席的;對於考爾本人,“父親”的角色也不曾存在。她在這樣的家庭中學會了透明,學會了沈默,學會了承受痛苦,並將其自欺欺人地視作愛的方式。

然後她長大,長大到足以戀愛。每壹段戀情的開始都是美好的,沈浸在伊甸園中的戀人們不知道世界為何物,沒有痛苦和悲傷的日子仿佛會壹直壹直地持續下去。戀愛中的人們不需要食物、水和空氣,單憑愛情就足以讓他們活下去:

這似乎也沒有什麽,畢竟熱戀裏的山盟海誓、地久天長都只不過是再平凡不過的小事,但考爾從壹開始就把自己的存在寄托在另壹個人的身上,這樣的傾向讓她不得不患得患失起來:

她並沒有猛然崩潰,然而她發現:“我駐足的越久/就越無法愛我自己”。

愛情中的忽視、謊言和背叛讓考爾感覺疲憊,感覺被掏盡、“只留下壹個空空的妳”。她時而哭泣著傾訴自己的思念和愛意,時而憤怒地咆哮出自己的嫉妒和痛苦。在這樣反復的自我折磨中,她終於明白了壹件事:

終於在暴風雨之後,壹切復歸近乎澄澈的絕望:

曾經有雞湯文說,感謝那些苦難,那是生活的饋贈;可是之後又有雞湯文說,不要感謝苦難,真正要感謝的是走出苦難並走向更好的自己。流行趨勢變得太快讓人無所適從,不過真正說起來,我們大多數人既不是能輕而易舉地把苦難化成墊腳石的偉人,也不是早就知道可以憑相信自己而戰勝苦難的智者。我們是普通人,有著普通人面對悲傷時必然的反應:否定,憤怒,討價還價,沮喪,最終接受。在不斷的反復中,考爾終於走到了最後:

失戀的痛苦不僅讓她找回了自我,更讓她多了壹份身為女性的自覺:“我只願成為壹個女人/我呼喚自己的女人之名”“我們的祖先培育作物/不僅為了增添土地的顏色/也為哺育世世代代/豐腴的女人”“當我們意識到/身邊的女人都是/那麽堅韌出眾/就是我們該前行的時候”。曾經她滿懷嫉妒地寫道“即使妳解開的是她的衣裙/搜尋的卻依然是我的痕跡”,現在的她卻能說出“我們的戰場/不該駐紮在其他女人身上”。她為自己女性的身體、女性的特質驕傲,也關心著其他的女性:

在性別平等的話題上,平權者總是要慎之又慎,以免造成性別對立;然而女性內部的分歧,又何嘗比男女之間的要少呢?而這種本不該出現的惡意和對抗,不正是來源於對自己不夠愛嗎?

在考爾看來,只有先向內追求自己的圓滿,其他的壹切才會隨之而來。為了維持關系而迎合他人,既不能長久,又本末倒置。可是現代人日常生活中的重重壓力讓對自己滿意變成了壹件難事,種種標準鞭笞著每壹個人向上爬,向上爬,只為追求壹個別人眼中的優秀。為此,我們與自己的身體對抗、自己的天性對抗,並不惜踩著別人的軀體。考爾指出的實際上是壹個盲點,只有先接納自己,才能更好地發揮自己的優勢,無論是愛情還是事業也才能夠興旺蓬勃。否則成就再大,不過是徒增壓力罷了。她這樣描述自己的期冀:

這本書就是考爾的牛奶和蜂蜜,供靈魂疲倦者隨時啜飲。然而這些文字再甜美,終究是別人的;只有從自己內心深處奔湧出的牛奶與蜂蜜,才是源源不斷的滋養。讀了這本書,我希望我能像考爾壹樣愛自己,也希望每個人都能發掘出內心深處的井,時刻為自己提供牛奶與蜂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