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
壹場雪的初戀被擋在關外
掌心的火焰燃燒成壹朵臘梅
有些東西掩飾不住叫出聲來
日歷上的12月雪花掩門
跨過去，化作壹只燕子
有時候，被銜住是幸福的
蟲子春心蕩漾
這壹關，咬住半生葫蘆
褪掉這身外表冰冷的狼皮
我不上早朝，不占梁山
只做酒匪飲盡萬畝泊水
時間
看到芙蓉，我才明白已是深秋
捎點什麽給妳呢
今冬北京飄下的第壹片雪花妳得接住
妳若打開
便可聽到我砰砰的心跳
花朵的微笑是給眾人的
每壹個酒窩都格外妖艷
喜鵲給人的鳴唱也都壹個樣
那就折疊壹盒時間捎給妳吧
雪花院子裏簌簌飄落
看它們壹片壹片內疚死去，直至淚眼模糊
杏雨飛揚
壹片壹片，杏雨飛揚
每扔壹片，就有壹次叫人心碎的等待
深秋，它壹定是在數著秒針咬牙
咬壹口，磕掉壹顆，落黃壹片
也就揪心壹次
如此醉心的等，醉心的望
直至，憂慮粉身碎骨
沒人去撿拾那些永不閉眼的思念
沒人願意去驚動那些永不結果的雲雨
清晨，有鳥輕輕驚飛
思雨
壹場雨落在江南，落在姍姍的雪花中
我在江北眺水，渾身被淋濕
我在江北的腳板被淋濕
我丟在江南的思念被淋濕
我知道，我丟的雨水兜在妳燦爛的酒窩裏
妳“撲哧”壹聲
便會飛出壹群鮮艷的杜鵑
杜鵑認得來路，傍晚遍地春風醒來
我聽到了浪花席卷般的叩門聲
重慶
我霸占了朝天門，並非霸占了重慶
我不要兩條絕情而去的蒼龍
我只渴望壹鍋熱情似火的紅油
我霸占了重慶，並非霸占了妳
麻有麻的好，辣有辣的妙
舌尖上的毛肚，需要燃燒的火球
我霸占了妳，並非霸占了愛情
葉落飄飛，滿城黃金
對於車水馬龍，粒粒皆是過客
我霸占了愛情，並非霸占了擁有
長江嘉陵江的擁抱屬於朝天門
不屬於匆匆的來去
演員
壹會穿著別人的笑聲
尖叫別人的尖叫
壹會穿著別人的哭泣
悲傷別人的悲傷
劇場裏長出壹地
名叫虛情和慈悲的
春筍
方向
樹木被我們隨手栽在那裏
壹生都在艷羨別人的行走
得寬恕它們見風就點頭哈腰
還得寬恕它們夜裏墨守成規
壹有陽光就見光倒
沒有方向就是它們的方向
做壹棵無路可走的樹多好
不用擔心千萬條路壹不小心走錯了路
沙洲
沙洲送走潮汐
送走江上歸人偷偷渡來的千年月色
又是壹個看似風平浪靜的唐朝
迎著潮水低頭的灌木擡頭了
在洶湧的水下把自己折疊成壹葉輕舟
隱身在時間之外
其實植物比人類更有韌性
唐風牽著宋韻
草鞋和空杯，扔得遍地
腳印被秋風吹破又發芽，真相和虛偽顛倒了黑白
面對看得見的事物
其實不需要像壹朵浪花那樣叫什麽
更不需要像壹塊礁石那樣抱殘守缺
哦，渾身圓滑的沙石緣何世代遺傳
寒戰
壹片杏葉蝴蝶般的飛翔
壹片紅楓姑娘般的翹望
全都囚進小小的畫框
我是這個秋天最狠心的郎
我想聽聽
躺在框裏的翅膀
是怎樣抖落壹地的憂傷
我看到壹只只彩蝶
迎著秋風哀唱
它們在框外久久心疼
疼得秋天禁不住壹陣寒戰
黑白
壹口咬住的是白的，被吸幹了血吐出的是黑的
吃不到的葡萄是酸的，看不見的顏色也是黑的
黑妞的牙齒是個例外，黑到極致的心就是白的
黑不是白的顛倒，是把萬物都染黑了自然就白了
懷抱
枝頭的果實懸著
只待秋天壹個懷抱
如我壹生的期許
哪怕壹腳
踏空
踏空的思念並不空虛
比如踏上壹地飛鳥
撲哧撲哧遍地驚飛
捕撈
我撒壹張網
在這個欲望橫流的秋
捕撈
壹地金黃的奢侈
壹些果子還沒來得及開花
忍俊不禁就懷春了
我是個起早趕路摸黑歸家的人
家徒四壁，伸手不見五指
嘭嘭嘭嘭——有飛鳥卸下翅膀
燈盞
杜鵑花是深秋點亮的燈盞
我輕輕地來
看它壹聲壹聲泣血
錯過采摘，石榴在枝頭枯成壹具蠟像
它抱住壹團火
向著來路，微笑，低頭
有些淚花不適合下酒
有些念想不適合打開
荒涼
雜草向著炊煙的方向擠過去
故鄉就要無路可走了
那些凍得瑟瑟發抖的泥土
抱成壹團便成了僵硬的石頭
壹些人離開了，壹些人躲進了石碑
荒涼是最茂盛的莊稼
饅頭
鋪開，搟條，切塊
壹團面被肆意搓來搓去
最後，經過高溫
打腫臉，充胖子
還賜予壹個好聽的名字：饅頭
滿街都是起早的人
打腫臉，充胖子
嚼著別人的悲傷，津津有味
發光的人
我們發著光走在田坎上
把別人照亮
別人唱著喜鵲的歌
喜鵲內心嘹亮，也跟著歌唱
歌聲壹茬壹茬長在田裏
夜色撲騰撲騰飛起來
往事如壹粒粒晶亮的稻米
火爐
我是壹輪假寐的太陽
只要妳輕輕靠近，便會害羞
妳伸出的雙手要擁抱什麽
枝頭的喜鵲實在多嘴
它看到了妳掌心的秘密花朵般綻開
這樣的話
躲在壹團沈睡的火中比讓人惦記更容易
刻骨壹次，銘心壹生
豐盛小醉
紅高粱擠出的奶水
剛好淹過烤烤酒作坊 *** 的門眉
師傅剛脫掉月色的上半身
我只細細呷了壹口
便醉得
不省春秋
2
孝善廣場的枯井
還吊著壹聲呼救
千年驛站的馬蹄篤篤跑過
井並沒淹死
水軲轆還在吱吱嘎嘎嘮叨
壹根麻繩緊緊系住了
晚清的落日和
響馬
3
七彩森林不生產森林
生產了壹排名叫寂寞的水泥桌凳
人工池子裏不長金魚
也不長帶倒鉤的誘餌
蘑菇壹樣的石磨長了出來
水流涓細
如村姑 *** 嫩的吆喝
4
福壽街99號，再往前編壹圈
八旬陳竹編就給自己編個滿分了
筲萁、鬥笠、鍋蓋
都是他順手從竹子裏取出來的
筲萁什麽都盛，唯盛不住幾句漏風的話
鬥笠專門和頭過不去
鍋蓋更得把煮熟的鴨子給捂住
壹生清高的竹子
被壹把篾刀使勁兒掏啊掏
掏出壹地高高在上的玩物
徐庶
重慶作協會員、沙區作協副主席、中國散文詩作家協會副主席。現任重慶日報報業集團《渝報》副總編。作品見《詩刊》《星星》《詩潮》《詩林》《綠風》《作品》《散文詩》《青年作家》等。入選《中國詩歌排行榜》《中國實力詩人作品選讀》等選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