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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隔三秋——讀《詩經·采葛》

彼采葛兮,壹日不見,如三月兮。

彼采蕭兮,壹日不見,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壹日不見,如三歲兮

劉半農先生於1920年在倫敦時寫的壹首白話詩,初標為《情歌》,後來改題為《教我如何不想她》,從此以後豐富龐大的漢字寶庫中又增添了壹位美麗的成員——“她”,特指女子的第三人稱,稱呼上終於做到了男女平等,而“她”有著獨特之處,溫柔似水,靈動可愛。看到“天上飄著些微雲,地上吹著些微風。”——教我如何不想她?夜晚中,看到月光初升於海面,波光粼粼,——教我如何不想她?看到魚兒水中自由玩耍,看到燕子,——教我如何不想她?看到“枯樹在冷風裏搖,野火在暮色中燒。”——教我如何不想她?眼中,心中全部都是她,予人以“欲寄相思千裏月”的遐想,內心充滿了熾熱的思念,壹時壹刻都不曾停止。

《詩經·采葛》早已將這樣的相思之情悠遠唱詠了。“彼采葛兮”,葛,即葛藤,其皮可制成纖維織布。這種植物“生於初夏,采於盛夏”,相隔三個月。因此,起興“壹日不見,如三月兮”最為合適。

“彼采蕭兮”,蕭,又名香蒿,這種植物具有香氣,古人在祭禮上混合油脂點燃,是祭祀所用。這種植物,通常在秋天采收,故稱為“壹日不見,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艾,葉子可入藥。孟子所謂“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保存三年的艾草,才具有治療病痛的藥效,三歲即三年,故稱“壹日不見,如三歲兮”。

采葛、采蕭、采艾,古時都是女子所為,因此這首短詩的主人公很有可能是女子。還有壹種理解,可能是男子在合適的季節看到了葛、蕭、艾,想到心儀的女子此時也許在忙於采摘,因而產生聯想。

是三月不見、三秋不見、三歲不見嗎?不是,是壹日不見。如此白描,“不見”留給了我們很大的想象空間,詩人的“不見”是見過之後的分離,“壹日不見”,整整壹天沒有見到了。是夢中心中想念而實際並未真實相遇,“壹日不見”,壹天天地每日地思念。不企盼思念的人可以聽到,但又無法禁錮這樣的思念,纏綿悱惻,三言兩語只傾訴給自己,也無須更多言語。沒有卿卿我我,沒有細膩婉轉,這心意,只有我懂,就夠了。

後世常化用這首詩歌,不過最熟悉的是“壹日不見如隔三秋”,而“三月”和“三歲”不常見,並不是由於思念時長所礙,而是“秋”。“自古逢秋悲寂寥”,愁,就是心上之秋。壹望秋色,秋是怎樣的顏色呢?在杜甫眼中是“無邊落木蕭蕭下”的蒼黃之色,在馬致遠眼中是“小橋流水人家”的深灰色,在毛澤東眼中是“漫江碧透,層林盡染”的碧綠血紅色,在《采葛》中,“三秋”是怎樣的模樣呢?或許就是“壹日不見”的樣貌了。同樣的留白,同樣的愁,同樣的詩意,“三秋”最合適不過了。

教我怎能不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