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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府之國”由來
“天府”壹詞,今存文獻最早見於《戰國策秦策壹》:“大王之國,田肥美,民殷富,戰車萬乘,奮擊百萬,沃野千裏,蓄積饒多,地勢形變,此所謂天府,天下之雄國也”。秦末漢初,張良在論證定都關中時說:“關中左崤函,右隴蜀,沃野千裏,此所謂金城千裏,天府之國也”(《史記留侯世家》)。當時的“天府”,用來形容京城鹹陽(西周、秦、漢、唐等中國歷史上的輝煌時代,皆建都於鹹陽)所在的“關中盆地”,以稱贊當地的富饒,並非指今天的四川盆地。
公元前316年秦滅巴蜀後,以“四川盆地”為特區——尤其是“盆底”位置的成都平原,是秦國富國強兵的第壹後方基地,秦國依靠此基地滅齊伐楚,統壹天下,建立秦朝。公元前202年西漢立國後,繼續秦朝開發巴蜀戰略。巴蜀大地農業、工業(絲織、冶鐵)、商貿、人文皆繁富興盛,富甲壹方。
秦漢時期,巴蜀地區不僅產生了全國首屈壹指的卓王孫、程鄭氏、巴寡婦清等工商巨子,培養出司馬相如、王褒、揚雄等壹批文化巨人,還產生了嚴君平、落下閎等數術家,更有李冰都江堰這樣的世界級工程師與偉大工程。
東漢(先後定都洛陽、許昌)初年,班固在《兩都賦》中借長安(西漢首都)父老的口稱說,長安的富饒號稱“近蜀”。——以接近巴蜀之富作比喻形容長安,可見西漢時成都平原已是全國首富區域。
“天府之土”壹語,文獻中首次出現於漢末諸葛亮《草蘆對》(也稱《隆中對》)壹文。文章說:“益州險塞,沃野千裏,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業。”漢代的益州包括今四川盆地和漢中盆地。
東晉著名史學家常璩(約291—361)在所著《華陽國誌》中稱:“蜀沃野千裏,號稱‘陸海’,旱則引水浸潤,雨則杜塞水門,故記曰:水旱從人,不知饑饉,時無荒年,天下謂之天府也”。後世雅稱“天府之土”為天府之國,“天府之國”四川盆地這壹方水土不僅養人,更潤國,正是這壹沃土提供了天下英雄為之競折腰的條件基礎。
“天府之國”在歷代文人學者筆下逐漸成了四川盆地的代名詞,後來還進入中學教科書,成為家喻戶曉的壹條地理常識。
李白對“天府之國”的贊美
李白(701—762),四川江油人,唐代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被後人譽為“詩仙”,與杜甫並稱為“李杜”。李白雖壹生飄零,但他對巴蜀大地始終包含深情。唐玄宗開元八年、九年、十年(720、721、722),李白20歲左右連續3年到成都遊覽。這期間,他在成都寫就《登錦城散花樓》:
日照錦城頭,朝光散花樓。
金窗夾繡戶,珠箔懸銀鉤。
飛梯綠雲中,極目散我憂。
暮雨向三峽,春江繞雙流。
今來壹登望,如上九天遊。
此詩通過對登樓所見景物的描繪,抒發了登樓的愉悅之情。全詩以時間為主軸展開描述,從朝光到暮雨,並且向四周擴散,東到長江三峽,南至雙流縣城,形象鮮明,意境飄逸。
唐玄宗開元十三年(公元725年),李白25歲,因打抱不平,手刃惡人,不得不“仗劍去國,辭親遠遊。”在走出長江三峽時,李白深情地寫下《自巴東舟行經瞿唐峽登巫山最高峰晚還題壁》,詩中拳拳與故鄉告別:
江行幾千裏,海月十五圓。
始經瞿唐峽,遂步巫山巔。
巫山高不窮,巴國盡所歷。
日邊攀垂蘿,霞外倚穹石。
飛步淩絕頂,極目無纖煙。
卻顧失丹壑,仰觀臨青天。
青天若可捫,銀漢去安在?
望雲知蒼梧,記水辨瀛海。
周遊孤光晚,歷覽幽意多。
積雪照空谷,悲風鳴森柯。
歸途行欲曛,佳趣尚未歇,
江寒早啼猿,松暝已吐月。
月色何悠悠,清猿響啾啾。
辭山不忍聽,揮策還孤舟。
此詩記敘登巫山的經過,借助誇張手法和大膽想象渲染巫山之高峻宏偉。全詩洋溢欣喜之情,雖在後半部分略含淒寂之味,但恰恰表現了遊興未盡的遺憾與惋惜,並沒有什麽感傷情味。
唐肅宗至德二載(至德期間稱“年”為“載”,公元757年),李白57歲,因受唐玄宗第16子永王李?“反叛罪”牽連而被流貶夜郎。在此窘境中,聞說朝廷有定成都為南京之事,他不顧得罪之身,發表贊成南京成都之策,寫下《上皇西巡南京歌十首》,歷述故鄉天府之國山青水秀空氣清新的生態之美,有如九天仙宮的城市之美,和諧而重情義的人民之美,悠久的歷史人文之美,稱贊這裏是建帝王都城的好地方。
上皇西巡南京歌
其壹
胡塵輕拂建章臺,聖主西巡蜀道來。
劍壁門高五千尺,石為樓閣九天開。
其二
九天開出壹成都,萬戶千門入畫圖。
草樹雲山如錦繡,秦川得及此間無。
其三
華陽春樹號新豐,行入新都若舊宮。
柳色未饒秦地綠,花光不減上陽紅。
其四
誰道君王行路難,六龍西幸萬人歡。
地轉錦江成渭水,天回玉壘作長安。
其五
萬國同風***壹時,錦江何謝曲江池。
石鏡更明天上月,後宮親得照蛾眉。
其六
濯錦清江萬裏流,雲帆龍舸下揚州。
北地雖誇上林苑,南京還有散花樓。
其七
錦水東流繞錦城,星橋北掛象天星。
四海此中朝聖主,峨眉山下列仙庭。
其八
秦開蜀道置金牛,漢水元通星漢流。
天子壹行遺聖跡,錦城長作帝王州。
其九
水綠天青不起塵,風光和暖勝三秦。
萬國煙花隨玉輦,西來添作錦江春。
其十
劍閣重關蜀北門,上皇歸馬若雲屯。
少帝長安開紫極,雙懸日月照乾坤。
在李白眾多詩歌中,《上皇西巡南京歌》(十首)集中描繪了他眼中的成都。其中成都的自然景觀、人文地理、風物無所不包,李白甚至得出結論:秦川得及此間無。
《上皇西巡南京歌》(其二):“九天開出壹成都,萬戶千門入畫圖。草樹雲山如錦繡,秦川得及此間無。”在李白眼中,成都的居住環境是怡人的,就如同九霄雲壹般,是壹座似神仙居住的樂土。千家萬戶熱鬧非凡的繁榮景象像壹幅圖畫,成都翠草綠樹白雲青山紅崖如同蜀絲錦繡,長安所在的秦川,哪裏趕得上這裏好?
上世紀90年代,成都市建委、成都市園林局等部門在塔子山公園規劃建設壹座塔,在塔即將建成時,成都市園林局及塔子山公園管理方召集各界專家學者召開定名研討會,四川省作家協會主席馬識途、著名畫家趙蘊玉、國家級建築大師徐尚誌等20余人出席會議並發言。與會專家學者提出迎暉樓、散花樓、九天樓等名字。成都市園林局及塔子山公園管理方將幾種意見匯集上報成都市人民政府,不久即以九天樓定名。今天,成都塔子山公園九天樓正前方平臺的石壁上,鐫刻有李白《上皇西巡南京歌》(其二)壹詩。
杜甫對“天府之國”的贊美
杜甫(712—770),湖北襄陽人,後徙河南鞏縣,自號少陵野老,唐代偉大的現實主義詩人,被後人譽為“詩聖”,與李白合稱“李杜”。杜甫生命中最後十年,漂泊長安、洛陽、成都、夔州。
杜甫49歲那年臘月卅進入成都,寫下居住成都期間第壹首詩《成都府》。
翳翳桑榆日,照我征衣裳。
我行山川異,忽在天壹方。
但逢新人民,未蔔見故鄉。
大江東流去,遊子日月長。
曾城填華屋,季冬樹木蒼。
喧然名都會,吹簫間笙簧。
信美無與適,側身望川梁。
鳥雀夜各歸,中原杳茫茫。
初月出不高,眾星尚爭光。
自古有羈旅,我何苦哀傷。
杜甫舉家遠徙,歷盡艱辛,為的是尋找壹塊棲身之地,如今來到富庶繁華的成都,“我行山川異,忽在天壹方”,眼前展開壹個新天地,給了他新的生活希望,欣慰之感溢於言表。“但逢新人民,未蔔見故鄉”,快慰之情剛生,馬上又想到了夢魂縈繞的故鄉,何時再見,未可預蔔,但見大江東去,他自己只能做長年飄泊的遊子了。下面接寫成都的繁華、氣候的溫和,又轉悲為喜。但成都雖美,終非故土,鳥雀天黑猶各自歸巢,而茫茫中原,關山阻隔,他不知道自己何日才能回去。詩人又陷入了痛苦之中。當時中原州郡尚陷於安史叛軍之手,壹句“中原杳茫茫”,包含著數不清的憂國傷時之情。詩人遙望星空,愁思悵惘,最後以自寬之詞作結。
在杜甫眼中,天府是新天地、新人民、新城市、新山水、新人文、新歷史。“六新”的天府之國給杜甫的印象——從自然環境到人文氣象,從人民習俗到獨特的古蜀歷史,皆為詩聖之“前年未見”。
杜甫在四川盆地這壹天府之國東南西北區域居住近10年,寫詩近千首,占今存杜詩1555首中的70%。天府之國以其獨特的自然環境和深厚的人文底蘊,滋養、培育著杜甫,正是天府之國為杜甫登上中國詩史頂峰提供了“登聖天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