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因詩而名,詩因樓而傳;詩與樓相映成輝,相得益彰。清渭樓其所以能流傳千古,與歷朝歷代的文人對它的吟詠是分不開的。
宋代黃孝先建成清渭樓後,登臨壹覽,南眺終南翠嶂,北望畢原列冢,渭水流經腳下,古渡近在眼前,於是便心潮難平地寫下了為後人反復吟誦的名詩《留題清渭樓》:
黃翁愛山不知休,每日不下清渭樓。
為官落得官下隱,愛山不得山中遊。
朝看暮看山更好,古人今人空自老。
天生定分不可移,白雲悠悠寄懷抱。
這首登樓抒懷詩,充分表達出壹個愛山的仁者曠達而無往不樂的人生態度。在寫法上,體現了宋詩美不在容光而在意態、味不重肥膿而重雋永的特點,很有代表性。北宋崇寧五年(1106),吳修 任鹹陽縣主簿時,對此詩作了“格高趣深,飄若來從天外”的極高評價;他還請當時擅長行書的書法家束長孺大書入石。這就是《劉誌》中有著準確記載的歷史上有名的“宋黃孝先詩碑”。黃公詩著名的程度,到了大凡知道清渭樓的人,便壹般都能隨口吟出此詩的前四句。
宋黃孝先以降,歷代在鹹為官者及文人學士,附麗風雅,迎來送往,常於清渭樓上賞景酬唱,留下了許多詠詩。清渭樓修成八十三年後,已是北宋末年的宣和元年(1119),官陜州儀曹掾的蘇轍之孫蘇籀(1091~1163),被陜西轉運副使任諒薦入漕幕,得以與好友鹹陽縣令、詩人何子應(名麒)、陳叔易等遊覽清渭樓。蘇籀的母親黃氏,乃龍圖公黃 (字師是)之女、黃孝先之曾孫女。壹聽說清渭樓為其母之先祖所建,蘇籀很是喜出望外。鹹陽縣令請求他們為清渭樓寫詩,蘇籀便和何子應韻,寫了壹首七言長詩,描寫登樓所見:
鹹陽宮殿無尺瓦,直抵南山是禾稼。
山巔冠闕總成塵,清渭東流無晝夜。
昔時此水貫宮垣,今日淪漣縣樓下。
無復秦娥洗妝水,時有村童飲牛馬。
秋波泠泠泛紅葉,春天波蕩桃花節。
當時還不到30歲的蘇籀,正值倜儻風流之年,來到富庶的關中作官,公務比較輕閑,心情本該不錯;可是,此時的趙宋王朝因黨爭頻繁,元氣大喪,政權土崩瓦解之勢已顯,所以蘇籀也在詩中留下了“天下書生”對故國的哀思和對興亡的無限慨嘆:
何侯精采如琳瑯,攜詩揖我謂我臧。
我今為子登樓賦,書版壹諷悲興亡。
清順治十七年(1660),江蘇太興舉人黃中璜(字筠圃)任鹹陽知縣,見邑中古跡“至今猶存”,遂“俯仰憑吊,不勝低徊,簿書之暇,按籍闋韻,率成數首”,其中很有名的便是《登清渭樓二首》:
其壹
極目煙霞裏,相迎樹色叢。
漢宮春草茂,秦壘暮雲蒙。
群峙 山秀,長流渭水雄。
臨風頻悵悵,寄慨有餘衷。
其二
三秦多勝跡,壹望眼難空。
月冷孤遺冢,雲寒蔽舊酆。
村連遠樹碧,雁帶落霞紅。
俯首憐清渭,潺 水自東。
中璜博學多才,任職期間,省刑慎罰,崇儒蘇困,政聲蜚然,還著有《吾餘草詩集》二卷。任職三年後,到了康熙二年(1663)中璜主持重修鹹陽縣誌時,他便將自己的這兩首清渭樓詩收進了“藝文”卷中。至今讀來,仍覺膾炙人口;正如他當年所說:後之覽是誌者,“邑中名勝恍於幾席間得之矣。”
據鹹陽縣誌所錄,清代詩人白綸至遲作於康熙年間的“渭陽十勝”詩,其中有壹首《雪洲棲雁》:
紛紛塞雁雪洲前,冷落高樓望遠天。
夜靜不知明月上,紅顏錦字幾千篇。
雪洲,指的是鹹陽縣東門外渭河中的沙嶼。傍晚時分,登高能遠遠望見盤旋在雪洲上下的南飛雁群的,當是渡口旁的清渭樓了。
同治十二年(1873)的江蘇儀征舉人、官戶部主事的嚴玉森(1838~1901,字鹿溪,號虛閣),在鹹陽也寫過壹首《登清渭樓》的詩:
天風海水壹舷中,野服山蔬萬象空。
涇渭雙流涵鏡閣,漢唐千樹送花驄。
關西客淚霜堆鬢,笛裏江南雪滿篷。
更憶真州東去路,新城十裏小桃紅。
詩中寫他登上傍城而立、臨渭而顯的清渭樓,俯瞰渭河中的小船、古道上的行人,聽到舟中傳來悠揚的笛聲,不禁想起江南故鄉的美景來。玉森的家鄉在宋時名真州,清雍正元年(1723)才改名儀征縣的。作為詩人的玉森,有《虛閣遺稿》六卷傳世。
清代還有壹位葛裕文,生平不詳,曾寫過壹首《鹹陽古渡口占》:
飛渡秦川壹葉舟,鄉心感觸白烏頭。
西風獵獵鹹原草,暮雨瀟瀟清渭樓。
九井橫當三輔路,六岡遙接五陵秋。
幾回立馬空追想,煙樹迎人暫小留。
詩中寫他在壹個雨天的傍晚,乘舟過渭來到渡口,是煙霧籠罩的樹木迎接了他,使他暫時留在了鹹陽。其中描寫暮雨中清渭樓的頷聯,已成為流傳的名句。
歷史上歌詠清渭樓的詩篇有幸能流傳至今,自然是古都鹹陽的壹份寶貴歷史文化遺產,是值得珍視和利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