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 戴望舒詩歌——《雨巷》
感 小小說記之
在雨中遭遇淺愁，江南水鄉的深巷裏，埋藏了我年少時溫潤的記憶。仿佛是冬日握於掌間的壹壺燙好的老酒，時愈久，香愈醇……
夜間，夾壹支卷煙，在氣息氤氳時，將遊轉的思緒拉回。於是，那久久不退卻於腦海的身影，便更加清晰且靈氣依然……
高高的院墻將天空壓擠成壹道細長的縫，青蒼的天空因為失了那份無垠，而顯得單調且了無生機。雲朵從不在這條巷子停留，悠然飄來，匆匆逝去。各家正對巷子的窗被壹道竹簾緊緊與外界隔開，用舊的竹蔑不再是鮮活的綠色，而早已漸漸泛黃、泛黃，像壹張張空白的老照片，不是懷舊，卻記錄了記憶的枯槁。我便住在這死氣沈沈的深巷，作為壹名美專的學生，能租上壹套這種較寬敞的單間，即使行程不甚便利，也是壹種幸運了。
房東是壹位和善的老婦，她在小小的兩米見方的小院子裏植著數株盆栽的丁香。淺淺的紫色小花，孱弱且寧然。伴著潮濕空氣中的微風，將淺淺的憂愁壹圈壹圈地蕩漾著散發出來。而我，仿佛受了這感染，變得容易抱怨和失意。
藝術是需要***鳴的，可是眼見著即將畢業，我依然前途茫茫，當靈感漸漸因過多的惆快退潮，這種哀怨的情緒已成功地徹底將我俘虜。曾經的自負和銳氣也被消磨得幹幹凈凈。我終日望著那幾株丁香，發怔、嘆氣，然後因困倦熟睡至第二天的黎明。
江南的雨水從來都異常地密集，可這種恰到好處的細雨卻不多見。房東買菜回來，憐愛地苦勸我出門走走，即使在巷子裏兜壹兜，也好過終日伏於書案。
“妳又沒有作啥，在外面想事情也是壹樣。出門走走，今天的雨，好著呢！”她笑瞇瞇地說著，寬寬的藏青衣裳有壹種歷經滄桑的，厚重的感覺。這讓我不禁憶起家中的母親，盡管衣著大相徑庭，卻同樣有壹種令人無限依戀的溫暖光暈浮現在臉龐。我不忍掃了她的好意，只好起身，踏進深巷。
斑駁的墻壁上平平鋪開壹層厚厚的青苔，深深淺淺的色彩將灰白的墻壁映出壹片綠光。雨水雖小，但經過連綿數天的累積，已漸漸透入圍墻，壹片壹片的水跡展現著不同的圖案，與青苔連接的地方，則隱隱有壹種水墨色，壹揮而過的淡青，朦朧而美好。
我收起油紙傘，擡頭看夾縫中的天空，伸出右手，向上舉起，想將它的邊緣再拉開些，徒然。
我忽然想走出這深巷，不，是極想。
我急急地走向巷子的另壹端，那裏通向熱鬧的街市。
轉了個彎，那柄淺黃的油紙傘已突兀地出現在前方。
傘下，是壹襲白旗袍。
剪裁得極合適，盤扣是丁香紫，袖邊也是壹樣的顏色。短袖上沒有繁雜的花紋或修飾，卻將手臂的白皙與柔美極致地表現。領口下有壹點淡紫的刺繡，遠遠地看不清楚。再往下，是優雅的身段。裙邊及踝，裙角幾點同領口相似的刺繡，她在走近，我得以認出是丁香花。繡工極好，有些含蓄和羞澀的情感溶在裏面，噢，仿佛也是憂愁的。
更近了，我加快幾步，與她正面相對。
美好的鵝蛋臉，下頜的弧度流暢而柔和，往上，是輕抿的唇，呈現出淡淡的不施胭脂的粉色，臉頰素白，失了些血色; 鼻子是古仕女典型的小巧精致; 眼睫微垂，長而挺翹，密密地遮了壹雙明澈的丹鳳眼; 青黛的眉色，彎彎的，像深夜哀傷的上弦月。乖巧而濃黑的齊眉劉海兒被風兒輕輕掀動，吹來壹抹淡到極至的丁香花香。長而直的發被壹支玉簪輕挽，在胸前垂下發綹，盡顯江南女子的隨和與柔情。
我們在油紙傘下相視，然後擦肩而過，她低下的眉眼觸動了我沈寂許久的對美的捕捉，我轉身，看她宛如畫中人般，輕盈地消失在頹圮的籬墻。
像壹朵淺紫色的雲，在雨的哀曲裏，走過寂寥的雨巷，仿佛壹枝紫色的丁香，留下憂傷淺淺的芳香，給我這壹次美麗的、浪漫的、夢壹般的邂逅。
我走出了深巷。
壹個月後，壹幅《雨巷·飄影》轟動了藝術界。
那人，那影，那丁香壹般的姑娘。
那雨，那芬芳，那奇跡般的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