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段十句,在花與人的強烈對比中,我們可以看到了壹個孤獨傷感的觀花人形象。大家要註意,觀花人即是簾內人,她是在桃花盛開、壹片春色的烘托下凸現在我們面前的。大家看這裏詩對環境的渲染,已由遠及近,寫到了院落庭前。簾外處處是春色,令簾內人觸景傷情。在落日斜照裏,憑欄而立的觀花人就是壹襲剪影,伶俜孑立,格外孤獨。詩歌用重筆表現了觀花人的傷悲:“憑欄人向東風泣,茜裙偷傍桃花立”,形神兼備,既寫出了觀花人可憐且可嘆的形體之態,更見出觀花人的神傷。接下來四句,是觀花人眼中的景物,它們是對觀花人神傷有力的反襯。花紅葉碧,生機勃勃,千樹萬樹盛開的桃花,如煙似霧,籠罩了壹切,映紅了閣樓照亮了墻壁,花紅得那麽熱烈,在觀花人眼中,自然是值得羨慕的,然而此時此刻,卻又令人如此神傷。前有“憑欄人向東風泣”之句,淚眼看花,自然是紅得壹片模糊。請大家再註意壹下詩句中“紅模糊”三字,既是花紅繁盛的形容,也是人精神恍惚,淚眼觀物造成的印象,最是含蓄,也最是傳神,深婉的表現了觀花人的憂傷悲苦。
詩的後十句句為第三段,完成由花人相映到花人交融的過程,寫出簾內人向花尋求慰藉、解脫的感情流程,以及對於這種願望最終仍難免要落空的痛苦心情。在這壹段中顰兒先墊上壹句:“天機燒破鴛鴦錦”,將兩段有機地聯系起來。“天機燒破鴛鴦錦”即“燒破天機鴛鴦錦”之意。天機,為天上織女的織機。燒,極為形象地寫出盛開桃花之紅,花紅似火。這還是上壹段“霧裹煙封壹萬株,烘樓照壁紅模糊”的意境。與花紅熱烈成鮮明反照的是人的情懶意怠。詩中時間的流程也是值得我們留意的。詩的開頭寫到簾內人“晨妝懶”,還是早晨。詩的中間寫到“斜日欄桿人自憑”,已是時過中午,日已偏斜。這裏寫到侍女送水來,接著後文又寫到“花飛人倦易黃昏”,這已是黃昏時刻了。詩從時間流程上也反映了人物陰郁纏綿的心境。處於這種心境的人,我們不難想到,那自然是“見花濺淚,見月傷懷”,任何壹件事都可能觸發她那憂傷的情懷的。詩從洗臉這壹生活細節上又展開了描寫。處在特有心境的人,從洗臉的泉水倒映中看到自己臉上殘存的胭脂,便展開了聯想,“胭脂鮮艷何相類”,把胭脂、花的顏色、人之淚三者巧妙的扭合在壹起,人之淚之所以能和紅色的事物聯結在壹起,當然存在著某種聯系。不是說這淚真是紅色的,但在愁人的感情世界中,這淚也不是壹般的淚,是泣血的淚。至此,作者就把自己的命運與桃花的命運結合在壹起了,達到了花人交融的境界。但是,正如俗話所說,桃花命薄。這也就是說,人與桃花都不會有好的命運,而作者是充分意識到這壹點,所以,她盡管說“淚自長流花自媚”,花在眼前盡管還是明媚媚人的,但到春盡之時,淚流幹了,花也就憔悴了。這就是“淚幹春盡花憔悴”的意思。同病相憐,“憔悴花遮憔悴人”,然而,黃昏無情,結局必然就是“花飛人倦”,“壹聲杜宇春歸盡,寂寞簾櫳空月痕”!詩的結尾四句已純是“哀音”了。顰兒寓情於景,杜宇悲鳴,春已歸盡,花也謝去,人去樓空,簾櫳寂寞,空余月痕,這是壹個註滿顰兒悲傷情思意緒的悲涼淒楚的意境。大家試著想想,這樣的壹個結尾隱喻了顰兒夭亡的悲慘結局,這樣的“傷悼之句”就連那“塵世濁玉”的寶玉看了都要“滾下淚來”,便是我們看了,也是要深受其悲切情懷的強烈感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