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夫人
屈原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
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登白?兮騁望,與佳期兮夕張。
鳥萃兮?中,罾何為兮木上?
沅有?兮醴有蘭,思公子兮未敢言。
荒忽兮遠望,觀流水兮潺?。
麇何食兮庭中?蛟何為兮水裔?
朝馳余馬兮江臯,夕濟兮西?。
聞佳人兮召予,將騰駕兮偕逝。
築室兮水中,葺之兮荷蓋。
蓀壁兮紫壇,*(采+匚的反方向)芳椒兮成堂。
桂棟兮蘭?,辛夷楣兮藥房。
罔薜荔兮為帷,擗蕙?兮既張。
白玉兮為鎮,疏石蘭兮為芳。
芷葺兮荷屋,繚之兮杜衡。
合百草兮實庭,建芳馨兮廡門。
九嶷繽兮並迎,靈之來兮如雲。
捐余袂兮江中,遺余?兮醴浦。
搴汀洲兮杜若,將以遺兮遠者。
時不可兮驟得,聊逍遙兮容與。
背景簡介
《湘夫人》選自《楚辭?九歌》。“九歌”本是古樂章名,在《楚辭》中則是壹組詩歌的總稱,***包括《國殤》、《湘君》、《湘夫人》等十壹首詩。“九”是個虛數,表示很多的意思。王逸《楚辭章句》認為:“昔楚國南郢之邑,沅湘之間,起俗信鬼而好祠,起祠必作歌樂鼓舞以樂諸神。屈原放逐,竄伏其間,懷憂苦毒,愁思沸郁,出見俗人祭祀之禮,歌舞之樂,其辭鄙陋,因作《九歌》之曲,上陳事神之敬,下見己之冤結,托之壹風諫。”大致言之成理。但將《九歌》完全定為屈原的自作心創,似有不妥。現在壹般認為,《九歌》是屈原依據當地民間祭歌加工改寫而成,無論從內容還是從形式上看,此說均可信。
《湘君》和《湘夫人》是姊妹篇,都是祭祀湘水神的樂歌。湘君和湘夫人是湘江的壹對戀人神,或謂夫妻神。《湘君》是以巫師扮演得的湘夫人的口吻,抒寫追懷湘君的情景,《湘夫人》是以巫師扮演的湘軍的口吻,抒寫追懷湘夫人的情景。至於湘君和湘夫人作為湘水神的來歷,則多有爭論。當地流傳最廣的說法是:湘君就是古帝舜,他南巡時死於蒼梧,葬在九嶷山。舜的妻子是堯帝的二女娥皇、女英,她們追隨丈夫到沅湘,夫死而哭,淚水落在柱子上,使竹竿結滿了斑點,“斑竹”之名即由此而來(見《述異記》)。後世所湘妃、湘夫人、湘妃竹諸說,均源於此。但傳說就是傳說,無所謂真假之辨。現在我們應當知道的是:這兩首詩作中,有著豐厚的上古神話時代的歷史文化積澱,並由此給它增添了濃郁的神秘浪漫色彩。
內容述評
壹、神戀生活中期約難遇的悲劇情景
這首詩的題目雖然是“湘夫人”,但詩中的抒情主人公卻是湘君。詩中截取湘君與湘人愛情生活中的壹個期約難遇的片段,著重抒寫湘君的壹系列追尋行為和心理活動,表現出湘君對湘夫人的真摯愛情和對幸福美滿生活的追求。全詩大致可分四段,由於寫的是神的愛情,意境朦朧難解,須潛心體悟。
首四句是第壹段,總提湘夫人期約難遇、湘君哀愁頓生的情景。從後文中“聞佳人召予,將騰駕兮偕逝”兩句看,湘君與湘夫人似乎有過預約,湘君就是為赴約而匆匆趕來的。但來到期約地點壹看,情況卻發生了變化:“帝子降兮北渚”,湘夫人是來了,但卻降臨在北面那個小島上,兩個人只能隔水相望。這情景,就像《詩經?蒹葭》“所謂伊人,在水壹方”壹樣,可望而難即。“目眇眇兮愁予”,寫他只能在渺渺茫茫、似有實無中遙望、追尋,於是壹股失落的愁情就在心中升騰起來。而秋風?、水波蕩漾、落葉飄零,則是通過寫景來渲染這愁情。
第二段十四句,都是寫湘君在期約難遇後的追尋行為和心理活動。“登白?兮騁望,與佳期兮夕張”,寫登高遠望,日夜等待。“沅有?兮醴有蘭,思公子兮未敢言”,是說在沅江、澧水相夫人往常出沒的那些地方,本來應當有相遇表白的機會,但錯過了,想來實在令人追悔、懊惱。“荒忽兮遠望,觀流水兮潺?”,是說湘君放眼追尋,到處都是浩渺煙波、潺?流水,沒有相夫人的半點蹤影,於是他的精神陷入了恍惚之中。“朝馳余馬兮江臯,兮濟兮西?”,寫湘君在恍惚中仍日夜馳馬沅、湘之間,頗是《蒹葭》中“溯洄”、“溯遊”反復“從之”的情景。“聞佳人兮召予,將騰駕兮偕逝”,與其說是真有這樣的召約,不如說是湘君的內心想望:在神誌恍惚的追尋中,他耳邊仿佛時時有相夫人的聲音在呼喚自己壹同飛向那幸福的愛情港灣。於是,詩意也就自然地過渡到第三段的幻境。在這第三段的行文中還穿插描述了“鳥何”、“罾何”、“覓何”、“蛟何”四種反常景象,那是對湘君期約難遇尷尬處境和懊惱心情的比況和烘染。
第三段十六句,鋪敘湘君在水中裝修新房以迎娶相夫人的情景。這是在失望與希望的交織中,從恍惚神誌中生發出來的虛幻空間。先寫築室建房、美飾洞房?儺床適蚊爬取⒂?穎隹停?∨懦。?侔忝闌?鍔?觶?櫚骰犢歟?浞窒韻殖魷婢?嶽硐氚?檣?畹鬧粗?非蟆?
最後六句是第四段,寫湘君離開期約地點時的行為和心境。相夫人最終沒能出現,湘君的心境也由夢幻回到無可奈何的現實。於是,他將自身的衣物拋入江中,遺贈信物以及寄托真情相思。采壹枝芳香杜若留待以後送給“遠者”,則意味著希望猶存,思念和追求還將繼續。“時不可兮驟得,聊逍遙兮容與”,是勸自己把眼光放遠,在曠達自解中見出對幸福愛情生活永不放棄的韌性。
二、屈原的感情寄托和讀者的連類出發
《湘夫人》的意境內涵是多層面的,上面的分析只是展開了其中神的愛情生活層面。另外還有三個層面也值得註意,那就是水神的祭祀儀式、屈原的情感寄托和讀者的連類生發。關於水神的祭祀儀式,放到藝術特色中去談,下面談談二、三兩個層面。
《湘夫人》是屈原根據祭祀水神的樂歌加工而成的。加工祭祀樂歌必須適應祭祀儀式的需要,但同時也是壹個自我感情宣泄和精神補償的過程。當時屈原正被楚王流放在荒蠻的沅、湘壹帶,處境艱難,心情憂傷,但仍然時時掛念國事,執著理想,期盼楚王能回心轉意。這壹切,都會在樂歌的加工過程中,自覺不自覺地與湘君的處境、心情、追求發生同構***鳴和同頻***振。從湘君期約難遇、可望難即的悲劇情景,我們是否可以聯想到屈原壹再被楚王疏遠、流放的遭遇?相君在沅江、澧水兩岸徘徊、追尋的身影,是否有時會疊印著屈原“行吟江畔”的“上下求索”形象?相君對真摯愛情、美滿生活的執著追求,是否寄托著屈原對政治理想、復興事業的至死不渝?相君在無可奈何情況下的“逍遙容與”,是否融進了屈原在人生偃蹇路途中的寬解自慰?文學作品中的作者情感滲透,壹般不能說這裏壹定有什麽,那裏肯定是什麽,但它確實處處有,時時在,須由讀者在潛心體味中感悟得之。
《湘夫人》寫的是神界的愛情生活,但處處流溢著人間的現實情味,因此,我們又完全可以把它作為當時楚地民間的愛情詩來讀。但這還不夠,因為詩的水神祭祀底蘊不是愛情,屈原的情感寄托也不是愛情。而且讀者的自由閱讀,也總是要沖破題材的局限而進行更廣泛的異質同構連類發生。這是必然的規律。當我們由湘君期約難遇的處境,聯想到“所謂伊人,在水壹方”的情景時,當我們由湘君在沅、湘兩岸到處追尋相夫人時,聯想到“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帝子降兮北渚”,不就是“宛在水中央”嗎?)的情景時,《湘夫人》的意境空間壹下子就擴大得難以窮盡了:社會人生中,壹切執著追求而始終虛幻難得的種種現實境況,壹切由雖執著追求卻始終虛幻難得所引發的憂愁、懊惱、惆悵、失望,似乎都可以在這裏得到同構感應和精神寄托。這就是《湘夫人》”含不盡之意見於言外”的意境空間,也是詩之所以為詩的真正魅力所在。
藝術賞析
壹、水神祭祀儀式釀成意境的撲朔迷離
《湘夫人》所描述的神的愛情故事,時間、地點、環境、人物、行為、情節,壹切都呈現出朦朦朧朧、遊移不定、似有若無、似花非花的狀態,從而造成了整個意境虛幻難實的撲朔迷離之美。究其成因,恐怕是由於故事的基本構架、環節、氛圍,脫胎與當時水神祭祀儀式的緣故。
據專家考證,上古祭禱山川神,主要采取“望祭”、“追蹤祭祀”的方式。神不可見,無以出場,只能假設在某方某地,然後“望而祭之”、“追而祭之”。祭祀的主角是巫師,壹切儀式活動都由巫師或者由他們伴演的某種角色來表述導演串連。經屈原改寫後的《湘夫人》,保留了這壹基本框架,由於巫師變為湘君,於是整個過程也就演化為湘君追尋湘夫人的愛情故事。
上古楚地的巫祝文化昌盛,祭祀儀式相當隆重。水神追蹤祭祀有壹個基本程式,大致包括降神、迎神、留神、送神四個環節。在《湘夫人》中,這四個環節的遺痕仍然清晰可見。詩作第壹句即點明湘夫人“降”在北面的小島上,顯然是降神環節的縮影。第二段反復抒寫了湘君凝望追尋湘夫人的行為和心理活動,無疑是對迎神活動的愛情化演繹。第三段鋪陳布置新房迎接賓客的情景,留神之意十分明顯。留神環節也有人稱之為娛神(神高興了方能多賜福),詩中物色的華美和情調的歡快,也正是“娛”的體現。最後壹段時寫送神場景。將貼身衣物拋入江中,使當時祭祀中向神傳達真誠的習俗,而屈原拿來表現愛情的真摯,也是貼切不過。總之,屈原依據虛幻的祭神環節來演繹愛情故事,其情景的撲朔迷離也就隨之而來。
祭祀儀式的場面相當熱鬧,壹般是音樂、唱歌、舞蹈、說白、表演交錯進行。歌舞則有獨唱獨舞、對唱對舞、群唱群舞等。祭祀樂歌的唱辭,當時肯定是有種種分別的,只是現在已無從考證。就《湘夫人》來看,有人認為“目眇眇兮愁予”、“思公子兮未敢言”、“捐余袂兮江中”等句,似乎是巫師扮演的湘君自表心情的獨唱,而“?兮秋風”兩句,“鳥何”、“罾何”、“糜何”、“蛟何”四句等,則應當是渲染情致和氣氛的合唱。這是依據現代的個人猜測,看來或有道理,但也無法征信。由此可以意識到:只要對上古祭祀儀式還缺乏具體而深入的了解,就不可能對《湘夫人》等詩歌的段落層次做出確切無疑的定論。
意境的撲朔迷離,使壹種應當肯定的藝術審美特征,因為它總是與詩意的豐富多藏、與讀者的審美好奇心聯系在壹起的。
二、雜而不亂、多而能壹的建構匠心
《湘夫人》的意境空間相當豐富深厚。就整體來說,它包含水神祭祀儀式、神的愛情生活、現實人生境遇和屈原的情感寄托四大方面;就湘君形象來說,又有行為、心理、感情和願望等幾個層次;而這壹切,又都是壹個不斷推移、不斷變化的過程。怎樣才能把這諸多方面、諸多層次濃縮為壹個雜而不亂、多而能壹的和諧統壹題呢?這就是《湘夫人》的整體建構匠心所在。這匠心,主要體現為如下三點。
其壹是精心設置了壹個期約難遇的特定情景。詩中說湘夫人曾召喚湘君“騰駕偕逝”,這壹預約情節,在被祭之神不可能出場的祭祀儀式中,肯定是不存在的,因而只能把它看作是屈原為了突出愛情主題而有意做出的假設。顯然,正是由於有了這壹假設,才有了湘君按期赴約而不遇的事態驟變,才造成他壹瓢冷水潑滅興奮之火的心情突轉,也才開啟了他壹系列急切追尋行為的閘門。由此可見,作品壹開篇就點明:湘夫人降落在只能隔水相望的“北渚”,而不是湘君所在的約會地點,就是為了讓故事情節和人物心情壹上來就進入這期約難遇的特定情景,就是要把湘君和湘夫人的愛情生活收攏到這壹特定的情景中來展現,就是要在期約難遇後的短暫時間內濃縮湘君對真摯愛情漫長而執著的追求,壹言以蔽之,就是作者要在假設的特定情景中來完成他所要描述和表現的壹切。這樣的精心構思,無疑收到了使情節更集中、緊湊,使情節更強烈、濃郁的藝術效果。
其二是以心理活動串連行為描述。怎樣才能集中而緊湊地將湘君愛戀行為濃縮到期約難遇的特定情景呢?作者抓住了當時湘君急遽變化著的心理活動。這急遽變化著的心理活動,既是湘君種種行為的動機,又是作者用來依次串連這些行為的線索。當湘君看到“帝子降兮北渚”時,第壹反應是登高企望和耐心等待,於是有了“登白?兮騁望,與佳期兮夕張”的行為;等到夜幕降臨,他意識到希望落空,於是有了“鳥何萃兮?中,罾何為兮木上”的懊惱比況,並從眼前的失落自然地進入對往昔種種機遇的回想,於是又有了對因“未敢言”而機遇錯失的無限追悔;在追悔中,他的心飛向了湘夫人經常出沒的沅江、醴水,於是有了“荒忽兮遠望”,而在遠望中又升起壹線希望,於是又果斷地采取了“朝馳余馬兮江臯,夕濟兮西?”的追尋行動;在追尋中,似有若無的希望,使他產生了“聞佳人兮召予”的幻覺,於是順著“將騰駕兮偕逝”的假想思路,他又走進布置新房、迎娶新娘的虛擬空間,盡情地宣泄了壹直積壓在心頭的美好理想;待感情得以宣泄,心情趨於平靜,於是就有了詩作收結處湘君“聊逍遙兮容與”的曠達自處心態。這就是全詩心理活動與人物行為交互推進的大致過程。由於心理活動不受時空的局限,因而它的觸角能夠在眼前情景與往昔記憶之間自由穿梭,能夠在現實遭遇與理想境界之間盡情往來,從而使全詩的整個意境天地,既超乎期約難遇的象外,又落於期約難遇的環中,放得開,收得住,放收自然,開合自如。
其三是以情感流動為融貫全詩的內在命脈。壹般說來,詩歌意境的表層是壹系列景物人事,內裏是推動景物人事轉換的心理活動,而與心理活動相伴並行的,則是壹條起伏變化的情感流程。《湘夫人》內在情感的流動變化,大致有六個主要環節;起點是赴約不遇,眼見湘夫人降落在別處,愁情驟然而生;二是等待落空,心態失落至極,情緒十分懊惱;三是回首往事,痛感錯失良機,內心追悔莫及;四是反復追尋,不見蹤影,錯覺連連,神誌不免恍恍惚惚;五是痛極而反。恍惚中生發白日夢,理想絢爛,興奮異常;結末是激情宣泄後心態的無奈自曠,表面暫時平靜中似乎孕育著新壹輪的更大沖動。這六個環節的連綿生發,是壹個既起伏跌宕而又合乎情感發展規律的流程。情感是詩歌創作的動力,也是詩歌的表現內容,更是詩歌的內在結構命脈。“詩緣情”,“緣”字最得要領。
三、借景抒情的三種範例
借景抒情是中國古代詩歌最重要的抒情手段,這壹傳統是由《詩經》、《楚辭》奠定的。在這方面《湘夫人》提供了三種範例,很有特點,對後世影響也很大,頗值得註意。
1.融情入景,以景染情
“?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這是融情於景、以景染情的手法。首先,此句緊承上句,用的是抒情“點染法”:上句“目渺渺兮愁予”中的“愁”字,點明情感基調,下句寫景,借秋風、水波、落葉來渲染、擴散、強化這壹愁情。上點下染,情景渾然交融。其次,秋風、水波、落葉,取景典型,能夠多方面地發生情與景的同頻***振、同構***鳴:秋風陣陣,水波蕩漾,好象赴約不遇之湘君的“心波”在起伏;秋風帶寒,水波生涼,猶如壹盆冷水澆到了匆匆趕來湘君之頭上;樹葉枯萎,紛紛飄落,也似乎是湘君的失落心情在不斷下墜。再次,秋風蕩水波,秋風掃落葉,水波漂落葉,落葉隨水波,三者壹體,聯動生發,壹切都散發著衰殘、敗落、流逝的哀傷情調,不正是當時湘君處境、心情的寫照嗎?情景交融的方式很多,觸情入景、以景染情是用得最普遍的壹種。“?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句,常與宋玉《九辯》“悲哉秋之為氣也,蕭瑟兮草木搖落而變衰”句壹起,作為以秋景興悲染愁的始作俑者,廣受贊譽。
2.因情造景,象征寓意
“鳥和萃兮?中,罾何為兮木上”,“麋何食兮庭中?蛟何為兮水裔”四句,是因情造景、象征寓意。鳥不宿到樹上而聚集在水草裏,漁網不撒在水中而掛到樹上,麋鹿不在草地上而跑進庭院裏,蛟龍不潛在水底而爬到水邊上,這都不是真實存在的景象,而是假象的反常景象。是湘君在等不到湘夫人、心情越來越懊喪的情況下,對自身尷尬處境的自我比況。而反過來,這種反常景象在頭腦中的出現,這種自我比況心理的發生,也充分體現出當時湘君的心情懊喪到何種程度。這樣的景物描寫,不是將情感融入現實景物,不是以景染情,而是通過象征、隱喻、暗示的途徑來達到表現目的,特點鮮明,很有表現力,但壹般只能用在某些特定情況之下。漢樂府《上邪》中的“山無陵,江水位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全都是不可能存在的假象景象,用作誓辭,表達至死不渝的感情,效果很好,也是壹個善用因情造景、象征寓意表現手法的上好例證。
3.對美好場景的極力鋪陳
詩中對水中築室、準備迎娶之虛幻景象的描述,采用了極力鋪陳的方法。十四句中,壹口氣鋪陳了荷蓋,蓀壁、紫壇、芳椒、桂棟、蘭?、辛夷楣、藥房、薜荔帷、惠?、白玉鎮、石蘭芳、芷葺、杜衡繚、百草庭、芳馨門等十七八種最美好的事物,工筆細描,五彩繽紛,想象豐富,語言華麗,洋溢著對真摯愛情和美滿理想的無限向往之情。這絢爛幻境從期約難遇的失落心態中生發出來,看似突兀,實則必然。愈是本該得到的東西而驟然失掉,就愈是覺得失掉的東西更加美好。理想的挫折會造成精神痛苦,但精神的痛苦也會促使妳更加執著的向著理想追求。現實中難以得到則寄托於想象,而想象則能夠把原想得到的東西幻化得更加美妙。這就是情感的邏輯,心靈的辯證法。鋪陳是賦體文本常用的方法,又強化與渲染功能。因篇幅所限,抒情詩歌運用較少。《湘夫人》中用以張揚虛幻而浪漫的理想境界,適得其所,恰到好處。
譯文
湘夫人降落在北洲之上,極目遠眺啊使我惆悵。
樹木輕搖啊秋風初涼,洞庭起波啊樹葉落降。
踩著白?啊縱目四望,與佳人相約啊在今天晚上。
鳥兒為什麽聚集在水草之處?魚網為什麽掛結在樹梢之上?
沅水芷草綠啊澧水蘭花香,思念湘夫人啊卻不敢明講。
神思恍惚啊望著遠方,只見江水啊緩緩流淌。
麋鹿為什麽在庭院裏覓食?蛟龍為什麽在水邊遊蕩?
清晨我打馬在江畔奔馳,傍晚我渡到江水西旁。
我聽說湘夫人啊在召喚著我,我將駕車啊與她同往。
我要把房屋啊建築在水中央,還要把荷葉啊蓋在屋頂上。
蓀草裝點墻壁啊紫貝鋪砌庭壇,四壁撒滿香椒啊用來裝飾廳堂。
桂木作棟梁啊木蘭為桁椽,辛夷裝門楣啊白芷飾臥房。
編織薜荔啊做成帷幕,析開蕙草做的幔帳也已支張。
用白玉啊做成鎮席,各處陳設石蘭啊壹片芳香。
在荷屋上覆蓋芷草,用杜衡纏繞四方。
匯集各種花草啊布滿庭院,建造芬芳馥郁的門廊。
九嶷山的眾神都來歡迎湘夫人,他們簇簇擁擁的象雲壹樣。
我把那衣袖拋到江中去,我把那單衣扔到澧水旁。
我在小洲上啊采摘著杜若,將用來饋贈給遠方的姑娘。
美好的時光啊不可多得,我姑且悠閑自得地徘徊遊逛。
屈原是中國文學史上第壹位偉大的愛國詩人。是浪漫主義詩人的傑出代表。作為壹位傑出的政治家和愛國誌士,屈原愛祖國愛人民、堅持真理、寧死不屈的精神和他“可與日月爭光”的巍巍人格,千百年來感召和哺育著無數中華兒女,尤其是當國家民族處於危難之際,這種精神的感召作用就更加明顯。作為壹個偉大的詩人,屈原的出現,不僅標誌著中國詩歌進入了壹個由集體歌唱到個人獨創的新時代,而且他所開創的新詩體——楚辭,突破了《詩經》的表現形式,極大地豐富了詩歌的表現力,為中國古代的詩歌創作開辟了壹片新天地。後人也因此將《楚辭》與《詩經》並稱為“風、騷”。“風、騷”是中國詩歌史上現實主義和浪漫主義兩大優良傳統的源頭。同時,以屈原為代表的楚辭還影響到漢賦的形成。
在中國歷史上,屈原是壹位最受人民景仰和熱愛的詩人。據《續齊諧記》和《隋書·地理誌》載,屈原於農歷五月五投江自盡。中國民間五月五端午節包粽子、賽龍舟的習俗就源於人們對屈原的紀念。1953年,屈原還被列為世界“四大文化名人”之壹,受到世界和平理事會和全世界人民的隆重紀念。
戰國末期楚國人,傑出的政治家和愛國詩人。名平,字原。楚武王熊通之子屈瑕的後代。丹陽(今湖北秭歸)人。
屈原壹生經歷了楚威王、楚懷王、頃襄王三個時期,而主要活動於楚懷王時期。這個時期正是中國即將實現大壹統的前夕,“橫則秦帝,縱則楚王。”屈原因出身貴族,又明於治亂,嫻於辭令,故而早年深受楚懷王的寵信,位為左徒、三閭大夫。屈原為實現楚國的統壹大業,對內積極輔佐懷王變法圖強,對外堅決主張聯齊抗秦,使楚國壹度出現了壹個國富兵強、威震諸侯的局面。但是由於在內政外交上屈原與楚國腐朽貴族集團發生了尖銳的矛盾,由於上官大夫等人的嫉妒,屈原後來遭到群小的誣陷和楚懷王的疏遠。
懷王十五年(前304),張儀由秦至楚,以重金收買靳尚、子蘭、鄭袖等人充當內奸,同時以“獻商於之地六百裏”誘騙懷王,致使齊楚斷交。懷王受騙後惱羞成怒,兩度向秦出兵,均遭慘敗。於是屈原奉命出使齊國重修齊楚舊好。此間張儀又壹次由秦至楚,進行瓦解齊楚聯盟的活動,使齊楚聯盟未能成功。懷王二十四年,秦楚黃棘之盟,楚國徹底投入了秦的懷抱。屈原亦被逐出郢都,到了漢北。
懷王三十年,屈原回到郢都。同年,秦約懷王武關相會,懷王遂被秦扣留,最終客死秦國,頃襄王即位後繼續實施投降政策,屈原再次被逐出郢都,流放江南,輾轉流離於沅、湘二水之間。頃襄王二十壹年(公元前278),秦將白起攻破郢都,屈原悲憤難捱,遂自沈汨羅江,以身殉了自己的政治理想。
屈原的作品有《離騷》、《天問》、《九歌》(11篇)、《九章》(9篇)、《招魂》,凡23篇。此外,《蔔居》、《漁父》等篇是否為屈原所作,學術界尚有爭議。其中,《離騷》是屈原的代表作,也是中國古代文學史上最長的壹首浪漫主義的政治抒情詩。《天問》是古今罕見的奇特詩篇,它以問語壹連向蒼天提出了172個問題,涉及了天文、地理、文學、哲學等許多領域,表現了詩人對傳統觀念的大膽懷疑和追求真理的科學精神。《九歌》是在民間祭歌的基礎上加工而成的壹組祭神樂歌,詩中創造了大量神的形象,大多是人神戀歌。
屈原的作品是他堅持“美政”理想,與腐朽的楚國貴族集團進行鬥爭的實錄。他的“美政”理想表現在作品中,就是“舉賢而授能兮,循繩墨而不頗”(《離騷》)。所謂“舉賢授能”,就是不分貴賤,把真正有才能的人選拔上來治理國家,反對世卿世祿,限制舊貴族對權位的壟斷。他還以奴隸傅說、屠夫呂望、商販寧戚的歷史事跡為例,說明了不拘身份選拔人才的合理性。所謂“循繩墨而不頗”,就是修明法度,即法不阿貴,限制舊貴族的種種特權。屈原的“美政”理想反映了他與楚國腐朽貴族集團的尖銳對立,表達了他革除弊政的進步要求,而其最終目的就是要挽救祖國危亡,使楚國走上富強的道路。與此相關,屈原的作品還深刻揭露了楚國政治的黑暗、楚國貴族集團的腐朽和楚王的昏庸,表現了他堅持“美政”理想、堅持節操,“雖九死而猶未悔”的鬥爭精神;同時表現了他憂國憂民、愛國愛民、矢誌獻身祖國的決心。屈原雖遭讒被疏,甚至被流放,但他始終以祖國的興亡、人民的疾苦為念,希望楚王幡然悔悟,奮發圖強,做個中興之主。他明知忠貞耿直會招致禍患,但卻始終“忍而不能舍也”;他明知自己面臨著許許多多的危險,在“楚材晉用”的時代完全可以去別國尋求出路,但他卻始終不肯離開楚國壹步。表現了他對祖國的無限忠誠及其“可與日月爭光”的人格與意誌。
屈原是中國文學史上第壹位偉大的愛國詩人。是浪漫主義詩人的傑出代表。作為壹位傑出的政治家和愛國誌士,屈原愛祖國愛人民、堅持真理、寧死不屈的精神和他“可與日月爭光”的巍巍人格,千百年來感召和哺育著無數中華兒女,尤其是當國家民族處於危難之際,這種精神的感召作用就更加明顯。作為壹個偉大的詩人,屈原的出現,不僅標誌著中國詩歌進入了壹個由集體歌唱到個人獨創的新時代,而且他所開創的新詩體——楚辭,突破了《詩經》的表現形式,極大地豐富了詩歌的表現力,為中國古代的詩歌創作開辟了壹片新天地。後人也因此將《楚辭》與《詩經》並稱為“風、騷”。“風、騷”是中國詩歌史上現實主義和浪漫主義兩大優良傳統的源頭。同時,以屈原為代表的楚辭還影響到漢賦的形成。
在中國歷史上,屈原是壹位最受人民景仰和熱愛的詩人。據《續齊諧記》和《隋書·地理誌》載,屈原於農歷五月五投江自盡。中國民間五月五端午節包粽子、賽龍舟的習俗就源於人們對屈原的紀念。1953年,屈原還被列為世界“四大文化名人”之壹,受到世界和平理事會和全世界人民的隆重紀念。